书城专栏肉蝴蝶(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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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有人说,僵尸纪是世界上最大的阴谋,这个调调在僵尸纪早期非常流行,有两千个不同的变种版本,从克格勃到党卫军到绝味鸭脖不一而足。有一种说的是外星人,僵尸是外星人散播的病毒造成的,这样,人类就不能繁衍后代了,而地球人口众多本来就是外星人很头痛的问题。如果对抗的话,外星人得到的地球就是一个能源枯竭,环境污染的干瘪柠檬,所以僵尸化人类是最好的办法,僵尸不消耗资源,僵尸不生小孩,僵尸不污染环境,僵尸爱好和平,他们只吃活人的大脑。

我想这些人是科幻小说看多了,脑子坏掉了。

不过我非常赞同其中的一句话:“僵尸爱好和平。”

早期,攻击僵尸的行为每天都在发生,不只是语言和舆论上的,也包括真正的谋杀——如果你也把僵尸视为一种生命的话,那就是谋杀。

我的外祖父在回到家以后,被暴徒袭击过三次,他之所以“活下来”不是因为僵尸强悍的生命力,而是我们家小区的暴徒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当我舅舅把一瓶泸州老窖喝光,挥舞着一把电锯站在我们家门口之后,那些暴徒就一哄而散了。那个时候,我舅舅又重新夺回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偶像排行榜首位的宝座。

僵尸们开始结成同盟,退缩到高寒地区,沙漠地区,因为他们不需要阳光、空气和水,直到那些暴徒自己也开始变成僵尸以后,僵尸们才重回城市,毕竟,城市里有电梯,还有游乐场,以及,家庭。

外祖父跟随僵尸们去了青藏高原,当时我送他上的火车,里面站满了僵尸,彼此沉默,偶有交谈也是低沉嘶哑。外祖父的眼神居然有着喜悦和憧憬,他活着的时候没怎么出过远门,十年浩劫期间他在腰带上系着一颗手榴弹,骑着老凤凰上下班,我想这真是具有威慑力的做法。其后很多年,他像一颗完美的螺丝钉在国家的大机器上纹丝不动,所以我为他去远方而高兴。

至少,他不会再固执地把我的“往日挚爱博物馆”一次次地翻出来——不管我藏在哪儿——我简直怀疑僵尸有透视眼,还把许雪的信和照片放在最上面,我觉得他是希望我给他找个外孙媳妇,比如许雪,但是僵尸不懂得爱情是寿命短暂的有机体,它已经随风而逝,化骨为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