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第三条道路(第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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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藏经楼(3)

谁会相信群山褪色,你我并没有彼此消长

(二)

飞行的路线和底细全被你洞见。瞧,这黄昏酝酿的布匹,正好吻合无边夜色所需的尺寸。

我熟知你的用词,有如熟知你粉末状的鼻息

我熟知你的倔强,有如熟知你的软肋

和充满爱意的微讽和偷笑

那好,我告诉你

这是敌人,这是同谋

这是知音的贼借着月光在走路

这是苦楚煎熬出来的甜汁

这是无穷尽等下去的“老”

(三)

流亡停止了,凶狠的天狗回到星云去输理皱纹。狼在溪涧逡巡,山峦用黛青将它掩护。

你我阅读的那本黎明之书

末日之书,狂烈之书,鲜红之书

旷野之书,产生耳鸣症之书呢?

请你与我交换一下坐姿和心得

并继续阅读下去

(四)

道路宽阔,大象无形;理想洞开,马匹虚拟……让它们退回光线后面

展开余生,继续冥想,

天空不死,二具影子必会交融

请你选择对手

选择爱人。选择枯灯

选择持久的相视和迎接

来吧,微湿的暮气!

来吧衰老,我邀请你住下来!

(五)

(夜色多美好!)

我这株常常会倒退的梅树

在微醉的火苗里摇曳多姿

虽倦于梳妆,却愿意把内心打扮一番

今日我要把脸庞支在大地的膝盖

吐露我的暗香

我用这种方式缓解焦虑

并为一个人的到来落英缤纷

(六)

(小狐狸睡着了。海浪抱着白沫在云彩下翻滚)

我平息内心的叛乱

把交叉的光线重新整理一遍

坐在天空下休息

我分蘖的疲倦一部分出去玩耍

一部分成为我永远的孩子留下来陪我赵思运(1967-)

赵思运,1967年出生于山东郓城县农村。文学博士。高校副教授。从事20世纪中国文艺理论及现代诗歌研究。入选《中间代诗全集》、《2004中国新诗年鉴》、《2004:文学中国》、《世纪印象——百名学者论中国文化》等十几种重要选本。著有《现代诗歌阅读》、《写在诗歌边上》、《何其芳精神人格演变解码》。

广播

70年代我很小

模模糊糊记得家里有个广播

黑色的硬片片

圆的

像现在的家用钟表一样大

有线的

现在我只记得

每到中午12点

就唱东方红

娘就说

该做饭了

自杀的方式

亲爱的

快到我身边来吧

我想在你身上挖个洞

把我深深地埋了唐诗(1967-)

唐诗,1967年生,参与选编《中国当代青年短诗萃》、《中国新诗白皮书》等,出版诗文集《走向那棵树》、《花朵还未走到秋天》、《花朵与回声》等。现居重庆。

站在美人蕉前

你是我哪一个时期的美人?是我

哪一个年代的准备

至今还没有磨损

我站在你面前,带着沉默的花园

骨头里,怎能

裹雾夹铁?香气把阳光

越叫越近

你一身蜡色的****是我穿过银霜得来

大花阔叶上,细小的风声变宽

站在你的一滴露中

我是你玻璃的根须,玻璃的天空

昆虫的脸,因此有了春天

它依着你的花簇,如同黑暗中鲜艳的纽扣

丑已退到很远

我把你的美,从精神中打开

在这个蝴蝶状的早晨

美人蕉

浅浅地笑:一株初醒的红玉,把露珠

洒在我灵魂的旁边

红色野百合

你从不走向我,你没有路径

你只为我狂野地红

红得像猝然而至的新娘,怀抱春天

红得像我爱你时

抚摸午夜的第一支红烛

你亮起的花瓣映红了附近的岩石

暖和了草根的叫声

风怎能在香气中吹出缺口

怎能打散

词语的蝶唇

我在爱你,周身的乐器醉美

我带露的生涯燃烧

回想的重重眉毛,闪烁着

野蛮之光

那类黑色和灰色,陪衬你犹可

但决不能在你的腿边坚持

你虽然不会走动,但你却能回忆

我的红色部落

你的野性,你的血性,你的长叶和柔姿

全是我诗的最好隐喻

你侧身的方向

有我准备的最优秀的瞩望

山谷中没有红色就是一种病

我属于你

属于你身上的新婚、月潮和火焰

属于你向我的步步逼近

野百合,红色的野百合,烛一样的野百合

我不仅是你诗的男人

我还是你

花蕊疼爱的去向

吊钟花

钟声响起

一片粉红

我摸到钟的花蕊,成熟的气息

像我这个月的体质

在响声的顶端,有我痛快的蒂

在响声的旁边,人和蝴蝶,飞来飞去

没有滚滚而来的泪珠

只有缓缓直下的视线

钟的肉质很嫩,很鲜,季节在花中

发现,另一种铸钟的铁

我躲不开钟声,我不想躲开钟声

我希望,钟声在我身上绽蕾

钟声粉红

胎儿一样粉红

8月15日,山中月下赏桂花

站在月下,我像镜子一样亮着

我内心的山峰

比镜子还亮,山峰上的桂子,如雨,如字

在亮中飘落

太老的黄金和太嫩的想法簌簌而下

太高的月光和太矮的星辰

擦着我的衣袖

有人在月中举手敲门,有人

猛把月中的桂树摇撼

金色的叩问

金色的花粒

闪闪飞洒,填满了半生的山谷

我的镜子是古诗中反复的照耀

无数桂花的吟哦

与月色依旧,就像今夜的团圆

以花浸酒,以花当歌

这是深夜偏北的山区,明亮的想法

像纷纷下坠的桂子

使我感到上升的香气,使我针的睫毛

挑着汹涌的花粉

我向桂花问好,我向月光问好

我向我自己的镜子致敬

然后

我在花下悄悄睡去斯如(1968-)

斯如,1968年出生,重庆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2003级博士生。

祖国

生在纸上死在纸上埋在纸上

灰烬盘旋没有了方向

你的根又深又长缠进那肉里

不朽的是皮鞭偿还的是耳光

你的文字枯瘦如泪水贮藏

一泄千里红花开遍山岗

你的巫术总会与祈祷者形影相随

他们同我一样在漫漫的朝圣的路途中栽倒

同我一样在仓促的往返中抱着白骨歌唱

那隐隐作痛的地方那酣眠的伤口

你让后来者长跪不起齐声诵读称之为故乡

而如今我却只能在你的内部流亡

续写这封血书

暮色苍苍病入膏肓

我感到愤怒变得模糊舌头变得僵硬

就像你生而获罪的诗人

就像你盲目奔袭的诗人

他们已经越走越远远到终点

他们已经把咳嗽的胸膛

压在了你的火山口上

夜有一颗心

晚风轻扯薄幕低垂

记忆收下这草木的呼吸

我们的头顶上升起洁白的手指

遮盖了世间浑浊的眼睛

连盲者都开始在隐逝的路途中高歌

大地深处结满颤栗的回音

岁月如水生死如宴

不幸的孩子也请接受这错乱的热吻

归家的归家出门的出门

星空守护了你我的行程

更远的边缘就更加忠贞

黑暗里闪现着流浪的马匹和情人

是啊夜有一颗心如花似玉地绽开

从黄昏到黎明早已将那灯火下的脚步宽恕

田静

十年前的夏夜掩埋过我夭折的眼神

十年后的热泪洗劫了你滑翔的腰枝

哦梦境无罪天生命薄的人

请告诉我那漫山的雨花就是你疼痛的嘴唇

而假如一颗惊乱的心已回到了从前

请告诉我初嫁的儿女会不会在空旷的山头上张望

哦田静就让你丰盛的血流给我致命的喂养

就让潦倒不救的诗人偷享你尖锐的麦芒

三十年来我都这样游牧着暴烈的青春

纵然身心破败但我依然穿越了人群

在你飘散的黑发里找到了道路

在你陡峭的胸口上认出了故乡

就像今天我奔跑在南方

辩不清方向的风中就像这一刻田静哦

我正停在拥挤的街口轻声弄响了你的名字

并且想着那来世的夜晚

我又将如何点燃自己的尸骨

照亮你荒芜的容颜丁(1968-)

丁,本名周世通,1968年出生。摄影,写诗,写小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居成都。

读山

钻出铁皮房子

仰面读山

山在视野中

时隐时现

慢慢地

失重般

最后消失

我的心开始隐疼

来自源头的水声很低沉

我只好背过身去

在记忆中读山

然后

以山的形象出现在铁皮房前

过程

一种声音

在视野之外

一种姿势

在意识之外

伸展在蓝天下

牧人放牧自己也放牧群山

远方那些固执的树

渐渐盛开

扩张的树叶

挥动着自己也挥动着高原

悄悄然

山绿了

人笑了

季节

不知不觉中又变了花样

沉下去

又扬起来

山坳

起伏的山坳下

呈炊烟飘逸的河

星星点点

群山

开始在意识之上耸立

黑夜

随着鹰的飞翔玻璃般破碎

道路

就这样变得豁然贯通

望着这一切

我的心开始起伏

让心的小舟

漂上去

漂向远方张选虹(1969-)

张选虹,1969年生于四川成都,80年代末开始从事诗歌写作。

黄昏自述

内心的词语从不对人讲

里面的老虎从不向外放风、不准吼

骨头深处的人不要讲话、举手

请不要四处张望

河流请向我这里流

夕阳你就落在我居住的村庄

对自己我就是一个独载者

我拥有蚂蚁样的军队,剑和枪

我可以制服自己,可以放纵

可以随时让自己生死不明

某个时刻我拥有四周的群山、飞鸟

红泥下的花朵

某曰:吞下痛、恨与愤怒

向青天吐出口中深埋的乌云

我拒怕成为寒冬咳嗽的老人

拒怕:成为你,或你的奴隶

额头坚硬,但从不放光

它总被冷汗湿透、被双眼戳穿

晚餐到了

我吞咽的总是一些夹生的词

油菜花

把春天点亮的油菜花

夜晚继续点亮夜行人的双眼

到早晨,菜蝶在花粉里起舞

醉是醉,丑,却并不晕眩

菜花走不远

能到达的地方就是黑泥、脚边

太艳了!我懒得采摘

太浓了!鸟不往这里飞、不回还

如果要远行

我的内心会带离她远走他乡

菜花中的铁看不见,油看不见

能看清集体挥动的手,变硬的种子

曾无数次照亮我的油菜花啊

今天再一次从上到下将我点燃

不是沉默、不摇头,菜花从不呼喊

奢侈的黄!痛的黄!让逃亡的风过敏

坠毁的花瓣!紧张的有色落叶

这些纷纷熄灭的火焰,再一次点亮泥土

只有花粉可以深入呼吸、抵达血、不腐烂

蜜蜂家族的秘密冶炼也从不腐烂雷子(1970-)

雷子,原名雷艳华。女。1970年冬月出生。1994年毕业于辽宁省熊岳高等农业专科学校。1998正式开始写作,2001年出版诗集《锁链中的火焰》。有少量诗歌散文作品发表于《诗刊》、《飞天》、《青海湖》、《北方文学》、《新诗界》等杂志。现居辽宁。

疲倦的午后

如果坚持,

我能把一个字反复临摹得更美

更美;有点不像它了。

像别的事物?只落在它的唇上──

它张口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上眼皮与下眼皮在睫毛里约会

但水面上泛起了波纹──

风轻声细气只管要舞蹈;

漂亮的人鱼叹息着吐出一个个气泡

人们看不见世界的疲惫!

自己的疲惫是否就是灵魂的疲惫?

而午后太长──

她的****(像美丽的扇贝)藏起秘密

(但她拒绝说出扇贝──)

在梦中和一条大眼睛的鱼接吻

醒来;看见星星挂在窗口的树上

鱼,挂在树枝上。橘红色的鱼

月亮的烂眼圈;这些都是比喻

太阳更像一口陷阱──

掉进去的人有福了。至少

它们不会再上清醒的当──

她吐出一个个美妙的烟圈,用烟灰

烧焦烫弯头发;并在蓝色烟雾的掩饰下

虚构一场海市蜃景……

并得意地宣称:

对现实的虚构是生活的最高哲学。

灵魂只是疲惫;尚未达到厌倦

肉体是虚设的外衣(多半的时候感觉不到

自己的存在;恍然发觉也不过是多出来的

一个人。)它和一个词的使用没什么两样

但它偶尔(实际是经常)感觉到疲倦;甚至厌倦。

这时,我看见她了──悬浮着;透明;

很美。但还不是最美。

流云一样的命运

在盛夏的乔木和藤萝掩映的深处,

有我一座石头构筑的白房子──

我不住在那里。我只在黄昏时

向它走近;整夜整夜我都徘徊在它

门槛外面巨大的花园里……贪婪地

吮吸着洁白的栀子花和焦黄的夜来香

浓烈馥郁的混合香味。

我用食指挑开那些残破的月光一样的花衣;

忧郁便像这无边的夜气一样浸泡我的心

它不知道该为什么而啜泣。宁静欣悦的

时光,让她把淡淡的白昼遗忘

白夜是死亡。她不工作──她是个只为上帝

工作的人。但她又打碎了所有的偶像和

神祗;惟一值得敬畏的是地层深处的

死亡。那里有云雾描绘并遮蔽的图案

有骑鹤骑着青牛的散仙、披发客、酒鬼、

乞丐、剑侠、书生,和名妓;……

我所有的旧爱都在那里

我在夜的巨大花园里与他们团聚

端起各色的花盅饮酒。……猫咪们

躲在花丛的深处;眨动着绿宝石的眼珠

但她又走开了。走进花园的暗处……

死神那里也是同样的孤独。在哪里

都找不到自己。流云一样变幻不定的命运

把她驱赶;黑色的浪潮在她离开

人群的一刻把她托起又吞没……

她听见体内的声音把她推向岩石──

更高的孤岛。在那里她将离群索居

为自己为上帝而单独工作。一遍遍啜饮绿莹莹的

鲜浆与苦酒;慢慢遗忘掉那些辉煌而艰难的

使命。……一个人的战争──

噢,我将为什么而战?爱情?荣誉?不朽?

死神随时都可能把我拘走

存在将我一笔勾销。亲爱的人,你为什么

不肯最后一次亲吻我的嘴唇?

但我扭转了头。这唇上死亡的腐朽气息

我不要再传染给你。过凡俗的生活吧!

凡俗意味着幸福。热爱人群的人他将不孤独

我要你幸福。我的面容像晨雾中的露珠

它将在霞光中在你目光的凝视里消失掉

啊,我从未停止过的爱,它像潮水一样

把我从你身边带走;带远……

它把我送向孤单的岩石。石头砌筑的白房子

我住不进去。每夜每夜我都在星星的蓝睫毛

里徜徉漫步;回忆着过去、童年;思念着

我那年轻美丽的母亲,她的两条长发辫乌黑油亮

在腰际甩着;甩来甩去,它们就不见了……

一个满头灰白的老人,让我也变得苍凉;

迟缓;蹒跚。命运是残酷的。让我们

相视着衰老。因此,我要单独生活。单独着

死去。这对于爱是最温和的……

我们要把注意力从相互的注目中转移

转向沉默的永恒的事物上。转向伟大的艺术

和自然。从速朽中创造不朽──

爱人,这时所有的事物都是你的化身

像永恒的俄耳甫斯,他在所有的岩石、流水、

树叶、草尖上歌唱。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浑然一体的音乐。整个世界都是我的眼睛

一眨一眨地对你说着那些从未对你说出的话

不再需要的言辞和赞美。不再需要的

大海一样的瞩目。流云在天边自如着变幻

不被需要的未来;像被遗忘的过去

一样,把我们紧紧拥抱……(忍耐,最后的美德!)胡应鹏(19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