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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八哥巧引路 猎鹰识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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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宫因梨园得名,时至金秋,本应该结下累累硕果的梨树上却只有茂盛的叶子停在树枝上。传说修建梨宫征用了城中所有没有服兵役的劳动力,男女老少都有,为了赶在先皇最爱的郑梨妃寿诞之前建好梨宫,工人们加班加点,夜以继日。还有一些因劳成疾,最终命丧黄泉。

梨宫终于赶在郑梨妃的寿诞前建成,可惜的是皇上却在喝醉了酒后暴毙身亡,他的弟弟不仅接手了哥哥的江山,还接手了他宠幸的妃子。

新皇为郑梨妃在梨宫举办了华丽的寿诞,那时梨花开得正艳,有的白、有的粉……郑李妃的恩宠没有持续多久,新皇上被人毒死。某天夜里,郑李妃在一棵梨树上上了吊。随后不久,郑李妃的贴身宫女也在同一棵梨树上吊死了。

有人说,梨宫本来就是带着诅咒建成,这里是个不祥之地。

除了看园的太监,梨园里很少有其它人出入。而看园的太监是个老朽之人,他最常做的事情是一脸茫然的坐在门口,望着天空流口水。

此时,云裳公主只身一人在梨园散步,她从来不知道梨园的传说,就算知道,这些传说也不会吓倒她。身边的威胁远比离奇的传说更恐怖。

只是艾小米在看到字条的瞬间曾有片刻的迟疑,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小皇上在她身上开的玩笑,作为又一次惩罚她的借口?

但她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皇上如果要罚她根本不需要借口,就像她真要逃跑也不需要借口一样。

不管字条是谁写的,是不是给她的,艾小米,不,应该说是宇文云裳都有必要去梨园看个究竟。

梨园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但梨园也很大,一眼望不到边。宇文云裳置身其中,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突然,一只黑色的鸟从宇文云裳身边滑过,飞到对面最低的一根树枝上。

“玉米,玉米。”鸟儿叫起来,原来它是一只八哥。

艾小米小时候养过一只金刚鹦鹉,会说四国语言,这只八哥品相太普通,自然入不了她的眼。

“臭鸟,滚开。”艾小米对着八哥说道,她才不相信在丸子里面塞纸条的会是一只八哥。

“滚开,滚开。”八哥昂着脑袋说道。

艾小米杏目圆睁,打算不理这只鸟,转过身,往回走去。谁知鸟儿并不识趣,扑腾了翅膀飞到艾小米的肩膀上。“玉米,玉米。”鸟儿叫了两声,接着啄了一下艾小米的耳朵。

讨厌,艾小米心烦意乱的挥手把鸟赶走,又追着它赶了两步。真是流年不利,连鸟都欺负自己。凭什么?

八哥飞回树丫,像凯旋的战士一样高声叫唤,“玉米,玉米。”

“你这臭鸟,再在本姑娘周围乱叫我就把你脖子折断。”说罢,艾小米弯腰拾起一颗石子向八哥掷去,八哥受惊飞起。艾小米顺着它飞的方向看到,八哥停在了一个远远走近的男人的肩膀上。

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或者更大一些,白净的脸上没有一根胡须,太监样式的打扮,看到艾小米跪下后说道,“奴才来迟,望公主见谅。”八哥这时又飞到了树上。

艾小米是知道封建社会有跪人的习惯,但自从她来这里以后只有她跪别人的份,哪有一个人跪过她,突如其来的仪式把她吓了一跳,“站起来说话。”

男人谢恩后起来,艾小米仔细端详,这才想起他是太后身边的一个执事太监。联想到马蹄糕是太后送来的,艾小米问道,“是太后让你来的吗?”

“太后?公主放心,太后现下跟和士开在一起,没有留意奴才。奴才这次请公主前来,是怕公主担心,卫剌王已经安全到达长安。王爷临走前嘱托奴才,请公主一定要耐心等待,他不日就会亲率大军前来营救公主。”男人说道。

艾小米有点不明白太监话中的意思,什么卫剌王、长安的,还说来营救公主……他不是太后身边的人吗?

这时,八哥在树丫上大声叫嚣,“玉米,玉米。”

太监从身上取出一个布袋,从里面抓了几粒玉米,放在地上。八哥俯身飞下,享受起美味来。

艾小米看了下八哥,又看了看太监,遮遮掩掩不是她的风格,“你是谁?”

太监一时错愕,,“公主,你不认识我了吗?”

“回答我。”艾小米说道,虽然她个子小,但声音里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奴才是是海卫林,万仪宫的总管太监。”太监尖声说道。

“还有呢?”艾小米追问。

海卫林弯腰低头看了看公主,略微迟疑后说,“奴才还是猎鹰团的成员,负责保护公主在齐国的安全。”

“你保护我?哼!”艾小米冷笑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海卫林没料到公主今天会如此反常,问起他的来历来。他们此前见过一面,近半年来,他只在卫剌王宇文直面前表露过身份,直到宇文直逃跑前一晚,他的联络人才换作宇文云裳。而那时的宇文云裳只想让七叔带着自己走,哭哭啼啼的说,如果不带她走的话就让她死吧。她不想成为累赘,更不想继续留在北齐的土地上受折磨。

年幼的公主让卫剌王下不了决心,可是公主太小,太弱,绝对不可能穿越层层屏障和他一起逃出北齐。海公公拿来两粒药丸,一粒是夺命丹,一粒是安魂丸。当人无法作决定的时候,就让天上的神灵来做决定。

如果公主吃下的是夺命丹,就说明老天爷认为公主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如果公主吃下的是安魂丸,就说明老天爷认为公主不能死,再苦再难,她也要留在这里等待时机。

当宇文直守在公主床前,看着她醒过来,还以为是老天爷留了宇文云裳一条命。他却不知道,公主把两颗药丸都吞了进去——就算身体回不去,我也让我的魂魄跟着七叔回到周国。真正的宇文云裳已经死了,留在此处的是艾小米,被时间之轮带到了这里。

所以海卫林并不清楚公主为何追问他的身份,莫非她还在怪把她独自留在这里吗?

“公主,奴才该死。”海卫林跪下道,“奴才没有护送公主和卫剌王一起离开齐国,都是奴才的错。”

“海公公,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也没那个精神去弄懂。我只问你,你是不是齐国皇帝派来试探我的,如果是的话,就别浪费时间了。要打要杀随你们。”

“当然不是了,公主。奴才是海卫林,您千万不要因为今天下午的事误会奴才,以为奴才没有把卫剌王送出城。奴才知道公主今天去了邺城城楼见了挂在那里的尸体,奴才是怕公主看到尸体后又想不开,才特意来向公主作说明的。”海卫林慌忙辩解。

“那城楼上挂的尸体是谁?”

“是别人,不是卫剌王。公主放心。”

“别含糊其辞的,你明明白白、仔仔细细讲给我听。”艾小米不耐烦的说道。

海卫林只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实情,“其实是奴才给和士开出的李代桃僵的主意。卫剌王逃走多日尚未被抓住,邺城城门一直关着。皇上下令若是七日内还抓不住卫剌王就要问邺城守将之罪。也是形势所迫,那和士开才指使和文洪找一个年龄、身材相仿的孩子,划烂了面容、又在水中泡了数日,代替那逃跑的卫剌王。”

艾小米恍然大悟,“这是谁家的倒霉孩子,那剩下的几具尸体又是谁?”艾小米问。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想来是那和文洪想戏做足,多找了几个替死鬼。奴才刚刚收到长安宫中的飞鸽传书,卫剌王已经安全返回。”

艾小米点点头,看海卫林的样子不像是撒谎。诺大一个周国,在齐国内部难免不会安插一些内应。他是太后身边的近身太监,虽然身份尴尬,但地位关键。从他身边经手的消息定然不少,而且活动起来也方便。他口中的卫剌王看来是宇文直,既然他能安排宇文直逃跑,为什么不能安排我走呢?

“那就好,我那晚上烙的印子也算有价值。海公公,你准备何时安排我走?”

“公主……”海卫林面露难色,“现在时机尚不成熟。”

“请问什么时候算是时机成熟呢?”

“公主身子弱,此去长安,路途遥远,公主何不再长大些再说。到时,奴才定会想个万全之策。而且,卫剌王走前说了,等他处理完宫中之事,会挥师东进,营救公主的。”海卫林说道。

“海公公,你莫不是觉得我是个孩子就好欺瞒吧?第一,我身子弱,但你认为呆在这里我的身子会好起来吗?我且问你,是我刚来的时候强壮些还是现在强壮些?齐国小皇上如何待我的,你身为太后的近身太监不会不知,我呆在梨宫的时间越长,就会越危险;第二,你真的认为周国的皇上会派兵来救我吗?两国开战又不是儿戏,说打就打。退一万步,就算周国真的和齐国打起来了,我还可能活生生的站在那里等人来救吗?只怕那个时候,最先牺牲的就是我这个人质了。”

听艾小米说完这段话,海卫林方才认真打量起公主来。他心里清楚得很,周国皇上如果真要出兵营救人质的话,老早就出了。而他之所以为安排王爷逃走,也是知道这个方法虽然冒险,却是最值得一试的。虽然没有人说,但他能感觉到宇文公主是周国已经放弃的一名人质,所谓大军云云不过是说出来宽慰小姑娘的内心的。可是现在宇文公主小小年纪却能看出其中的利害,让他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猎鹰团是做什么的?”艾小米未等太监答话,突然问道。

“回公主,猎鹰团成员有不同的身份,专门替皇上刺探敌情,做策反活动。”海卫林回答。

“那猎鹰团在齐国不会只有你一位吧?”

“不止。”

“你们平常靠什么联络?”

“这……请公主恕罪,奴才不能说。”

“如果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说呢?”

“猎鹰团成员只听老鹰调令,其他人的命令不必服从。”海卫林说道。

“混蛋,那你让我神经兮兮的跑来做什么?以后不必来找我,我的身边可不要只说话不做事的废物。”艾小米怒气冲冲的说,看到正在地上啄玉米的八哥,飞起一脚踢它。八哥惊惶失措的飞走了,歇在太监的肩膀上,大叫,“玉米,玉米。”

“怪不得你养八哥呢?看来,你们还真是长得像呵。”说完,艾小米头也不回的往树林外走,任太监在后面小心的追赶呼喊也不理。

艾小米走出梨园,海公公并未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