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空间她和他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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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婚姻是过命的交情(四)

他睁开眼,看见自己在一个山洞里,这个洞不深,月光从洞口钻进来,在他身旁撒下一片月华。

他想坐起来,可除了疼痛他对自己的身体没有其它感知,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

身边有轻轻的鼾声,他还是可以扭头的,里面一个小姑娘正睡得香。垮掉的包子头,圆圆的脸,两颊被山风冻出的红晕,像是以前家里墙上贴的年画里的大娃娃。他记得她。

父亲去世后,他和母亲被伯父卖到这里。走了很远的路,不知目的的徒步前行,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担心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走到死亡或在途中死去。他后来想当时如果真的死了就好了,不必过这生不如死的日子。

“你除了会吃还能干什么!你这头猪!”那个老头给他起了新的名字,叫“猪”。能当猪也不错啊,他喂猪的时候想,至少被宰之前还能过几天舒服日子。记忆中优雅美丽的母亲现在像是一把枯骨,放弃自己和他,僵硬的活着,连那个老头虐待她时也像是不知疼痛的不发出一点声音。老头很生气,又开始打他,渐渐的他习惯了,也发不出声音——他已经好久没说话了。

他的父亲是个教书先生,人品端正知识渊博,也正是因为如此,外祖不远千里把女儿送到那个小山村。外祖一定想不到父亲会早逝,更想不到父亲的哥哥为了霸占弟弟的财产和弟媳的嫁妆,把自己弟弟的遗孀卖到了更偏僻的山村。想到那个每到过年就会专程过来探望他们对他极其宠爱的白发老人,他突然有点恨自己的外祖。

外祖他弄丢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呢。

他写字的时候被那老头看见了,挨了一顿毒打之后被倒吊在树上。他只是写了几个字而已,那老头却说自己在骂他,要给他点教训。整个过程她的母亲都在安静的洗衣服,没有看这边一眼。他猜测她什么都没想,因为那个娃娃一样的小姑娘进来的时候,他也什么都没想。

刚来的时候有很多大人故意路过这里小心翼翼的指指点点,后来他们腻了就不来了,然后一群孩子常常跑来。他们会偷看他,他每回都能清楚听到他们小声说话的内容。可是他不敢出去,他们不敢进来,时间长了,他也就放弃了。

自己都救不了自己,还能指望谁呢?

冷,很冷,渐渐的又不冷了。麻木是他当时全部的感觉,血液像是流尽了一般,倒吊着也没有书里写得那种血气上涌的感觉,心跳得有点快,又慢下来。

然后她进来了,轻松无畏的样子。他可不打算提醒她这里有个可怕的老头,他希望她也被打、被吊,至少不是只有他在受这个罪。凭什么只有他在受这个罪!

她动作利落的爬上树,把他放下来,摔在地上并不疼。她拖着他走了一段路,突然转身往回跑。他觉得自己就像横在空中,一头被她抓在手中操控方向,速度太快让他觉得晕……醒过来时,就在这里了。

有野兽的吼声,听起来很近。书上说住在山里应该点起火,防止野兽攻击,听见脚步声的他有点害怕。

她还在睡着,呼吸平顺且有规律。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亮的,他松口气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他被烹煮食物的香味叫醒。小姑娘支起两推火,一个火上煮着锅什么,另一个在烤肉。这不是个普通的山洞,边上的架子上摆放着锅碗瓢盆和一些工具、被褥。

看见他醒了,小姑娘端了一碗水过来喂他喝,他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敷着草药——把草药直接嚼碎敷在伤口上。

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多天,她一直照顾着他,直到他的伤好完。

……

蝉蝉七跑到自己的秘密山洞时才发现手里还拎着个人,她不想别人知道这里,可此时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他现在气息奄奄,她铺好被褥让他躺好,采药回来给他敷上。她不过六岁,也不懂什么男女之防,等把他的伤口全弄好,他已经成了个黑绿黑绿的药人。太恶心了,她想,只好把被子直接盖上去以免恶心到自己,看来这套被褥是要扔掉了。

“你叫什么名字。”等他喝完水,她问。

他想了很久,说:“猪”。

他的声音沙哑无力。若是在夜里听见,一定会吓死人的,她心想。

阿猪恢复的很慢,第十天才能慢慢走路,到是由于吃得比在王木匠时要好,个子长高了人也壮实了。蝉蝉七觉得这个外地人还不错,虽然本质上是个什么都干不了的废物,但他会尽力帮她的忙,当然通常都是越帮越忙。

“难怪你叫猪,”明明没力气的人却要去端开水锅,没烫到就是好的,蝉蝉七没好气的说,“什么都干不了。”

阿猪跟在背着装满山货的大筐子、一手拖一头野兽的蝉蝉七身后,走得奇慢。如果能一辈子都留在山里就好了,和她一起,只和她一起。他想。

“这个给你,”蝉蝉七把小一点的野兽放在王木匠家门口,似是不经意的又说了句,“要是村里有个人品好点的木匠就好了,去别村请木匠又贵又麻烦,大家都在发愁呢。”

他带回来的东西让王木匠很高兴,老头子甚至告诉他亲近蝉家的小女儿,那女娃最会弄到食物了。进而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起来,看他偷学自己的手艺也不赶他,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教他两手。

……

他十岁那年年初,他妈妈病逝,年末的时候,王木匠也死了。村里传闻王木匠死得蹊跷,舆论的矛头直指阿猪。

“我看就是那个孩子干的,不叫的狗咬死人,这种闷葫芦蛋子心眼最多。”

“可不是么,要不怎么他亲娘一死,老王头就也跟着走了呢,身子骨多好的一个人啊。”

“要我说,这一母子俩一天天的被毒打,搁谁谁心里不恨不得他死啊。”

“……”

蝉蝉七在村口遇见了阿猪,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镇上的木匠铺招学徒,我明天走。”

她点点头,径直走了。

她今年八岁了,仍旧是不懂事的年纪。可自从王木匠死后,她父母每天耳提面命不让她和阿猪来往。这种事人言可畏且不算是空穴来风,像阿猪这样的孩子总之要少招惹。

阿猪那天天还没亮就出发了,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子,晨雾弥漫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村口。是她,她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在这里等他。他清楚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她在等他,她在等他……

“这些给你,”蝉蝉七把包袱给他,里面是一些馒头和肉干、菜干。在这个村子里,她和他也算是朋友一场,“路上小心。”

“你……”他拉住转身要走的她,“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镇上吗?”

蝉蝉七黑线,她在家里有吃有喝,去外面受那罪干嘛?

“你早日回来吧。”她客套的说。

没过多久阿猪就回来了,铺子给学徒每月轮一次假,他用他少得可怜的月钱买了几样镇上受女儿家欢迎的零食给蝉蝉七。

“蝉蝉,给你。”他给她。

她很讨厌别人叫她“蝉蝉”,因为听起来无限接近“谗谗”,妈妈说这名声不好,将来会嫁不出去的。“嫁不出去”这四个字从她幼年起就和王木匠那张长满褶子的老脸画起了等号,所以谁敢这么叫她一律拳头伺候,偏他身体那么不好的一个人,被她打多少次也坚决不改口,除了武力再没别的特长的蝉蝉七见状只能认了,随便他爱叫什么。

“唔,好吃。”她开心的点点头说,“其实镇上也不错呀,可以经常吃到好吃的东西。”

他全部的月钱只够买五块点心,都给了她。他甚至没顾上多看一眼就交到她手里。

她笑起来真好看,可她不常笑,只有在吃到好东西的时候才笑。

他每月都会回来看她,他们偷偷的在山里的秘密山洞里见,他看她吃完了就连夜赶回镇上。

十一岁那年她懂了些事,明白他回来这一次有多辛苦,心里泛起了丝丝甜意。

十三岁那年媒婆快踩坏了她们家门槛,她虽又懒又谗,模样一般,偏生有个好身体,又有些力气,家底也殷实,也符合了不少人家的标准。家人原本想在其中选上一家好些的,她却不允,把来人统统赶了出去,而后名声也就恶了,再没人上门来过项过。

蝉妈妈无奈的摸着她的脑袋叹气,她这个小女儿最是懒散,却也最有主意最倔,“你要等他我也不拦你,可将来若是不如愿,莫做傻事才好。”

……

他避开员外千金递过来的手帕,说,“小人不敢污了小姐的手帕。”然后转身离开。

……

那年她十八岁,他二十岁。

她已成了附近臭名昭著的老姑娘,去菜头家看他和清儿刚出生的小儿子的时候,他俩小心翼翼的劝她,阿猪会回来的。

他已经两年没回来过了,而她,除了等似乎也没别的事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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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这周会被剔光头咧,好险。。

这个是今天的,完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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