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王朝间的对话:朝鲜领选使天津来往日记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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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阴晴史》导读下卷(2)

“十二日,清风。余以领选使带率学徒、工匠,来住天津东局。从事官石汀(原注:尹泰骏。)分往南局,学习机械。(率来人员并见于上。原注)余(当为“馀”字。笔者)有病、有故官弁以下工徒等,先送还国外,东局现有伴倘(朴泳钰。原注)、译官(崔性学。原注)、医员(柳钟翕。原注)、学徒(李熙民、高喆永、赵汉根、金台善。原注)、工匠(河致淡、宋景和、金兴龙、黄贵成、安应龙、金德洪、崔志亨。原注)、语学(朴永祚。原注)、通事(郑麟兴。原注)。余所带奴子(顺得、仁石、学甫。原注)。各房奴子不尽录。义州追入通事金明述,姑留。南局则伴倘(尹泰驲。原注)、学徒(安浚、赵台源、安昱相。原注)、工匠(金台贤、金元荣、韩得浚、崔同顺、金圣元、朴奎成。原注)、通事(崔志华。原注)、奴子(兴福、元熙。原注)等。此外,问议官鱼一斋(允中。原注)、李浣西(祖渊。原注)去月二十八日入来,住南局。浣西于今月初五先还。惟一斋与伴倘李福焕、通事金性孙等四五人留。闻李少荃中堂将于再明起程,回合肥。

雇一两车,入津城。访海关道台周玉山(原注:馥。)晤谈。”(〔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36页)

原书上有注曰:“天津滞留人名单”。

原书“闻李少荃中堂、将于再明起程、回合肥雇一两车、入津城”断句有误。金允植原文的意思是,我听说李鸿章中堂将于后天起程回他的老家合肥。我雇了一辆车,从东局郊外进入了天津城。“两”通“辆”。原注:“高喆永”有误。当为“高永喆”。

“海关署谈草周曰:接马眉叔初四日由仁川发来信,贵国议约大臣申宪、金宏集。其约稿内,但添仁川一港不准米粮出口。己(当为”已”字。笔者)与美使说定订约,六日换约。申、金二人何官?曾办交涉之事否?余曰:昨日转闻”镇海”兵船之还,未得其详。且今闻傅相将于明日启驾,下怀怅缺,专来拜探耳。议约既依稿妥定,甚幸,甚幸。仁川一港之不准米粮出口,自前朝议如此。敝邦之事势然耳。申宪,正一品辅国阶,曾任兵曹判书。丙子与日本议约时大官也。金宏集,二品阶嘉善,曾任礼曹参判,现官机务衙门经理使。往年曾使日本。

余又问:观察何时回津否?周曰:闻初六换约,初八进王京,初九回仁川。初十西发。但英使初十可到。不知复留襄事否。余曰:英使向云,待美使回继出矣。今日何处遽发乎?然则德国亦有动意云矣。姑无动静否?周曰:英船在烟台。陆参将自仁川回。初八日过烟台时,见英船。英使己(当为”已”字。笔者)闻贵国己(当为”已”字。笔者)定之税。想己(当为”已”字。笔者)出去矣。英使名韦力士也。德使尚无起行之期。其意似欲删改原约。李浣西(祖渊。原注)到烟台,适”泰安”兵船赴关东海关道。方有民观察,属其搭英商之船,到营口矣。余曰:若路由营口,则恐不及于英使之议约矣。德使亦有修好之言于傅相否?美与英,但遵一约。德使何独立异?其所欲删改者,在何款耶?周曰:德使亦曾以修好事,言于傅相矣。不知所欲删改者在何款也。德使现往长江之汉口。闻一月后,始回天津。现留译官阿恩德在此,欲与张制军商定约稿耳。余曰:张制军于前约之稿,必不欲增删大概。与德人议约,岂有顿异前约之理乎?周曰:制军意固如此也。周又曰:马眉叔不能常在贵国。而贵国议约事,将来不少。非雇解洋语者,不足襄助。解洋语,尤必先识汉文。此人若由中国聘请而去,恐非一月三五百金,不肯应聘。凡一切交涉及教习学徒、议定税则关章,皆于此人是赖耳。余曰:大教诚然。谨当以此意,详达本国矣。”(〔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37~138页)

原书上有注曰:“海关西(当为”署”字。笔者)谈草”“申宪、金宏集”“英使之修好”(韩文),“德使之修好要请”(韩文)。

原书“余又问观察、何时回津否”断句有误。它的意思是,我又问,马观察何时回天津?原书把“观察”与后面的句子断开,意思就不清楚了。“观察何时回津否?”这样的句子,是朝鲜经常使用的汉语句式。古代书写不断开,是连着书写的,该“否”字有表示停顿的作用。

原书“非雇解洋语者、不足襄助解洋语、尤必先识汉文”断句有误。

金允植的原文里介绍说,“申宪,正一品辅国阶,曾任兵曹判书。丙子与日本议约时大官也。”此处的“辅国阶”就是官阶为辅国大夫的意思。“金宏集,二品阶嘉善”的意思是,金宏集是二品官,其官阶为嘉善大夫。

本部分里的对谈,集中于英国、德国又分别提出了与朝鲜通商的要求。不仅如此。英国之兵船是否已经进入了朝鲜,朝鲜的大臣金允植不知道,周馥这个中国海关署官员也不知道。其霸道如此。

至于德国,就更是得寸进尺。其使节居然在连朝鲜人也没见过的情况下,就要求修订条约条款。英国与德国的帝国主义态度是毫不隐瞒的。“德使”即是德国驻华公使巴兰德(Brandt)。

如果说,李鸿章与周馥等处心积虑的为朝鲜君臣所作的努力,是为了创制一个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朝鲜与西方国家的通商条约文本的话,那么,英国与德国使节所要求的,就是这个文本的复制。通商文本是帝国主义强加给朝鲜君臣的,是强加给朝鲜人民的。因此,一个帝国主义国家取得了,另外的帝国主义国家就必然要来伸手。而李鸿章等所竭力帮助金允植等所做的,就是要在中国与朝鲜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少吃亏,最大程度地保护朝鲜君臣的利益。而德国使节所要修改的,恰恰就在这些方面。

“谈毕往南局,访石汀、一斋(原注:尹泰骏、鱼允中。)各饭后,登土城上,行数百步。还入海光寺。月色陡明。树影满庭。相顾赏叹。访梧明和尚。邀入方丈劝茶。案上有 局。余与一斋围 ,余大负。梧明欲学朝鲜语,装一册子,录置东音。盖欲云游东方,纵览海外山川之意。亦可尚也。还宿南馆。”(〔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38页)

原书上有注曰:“梧明和尚”。

海光寺的和尚要学习韩语,说是要去那里游览。“装一册子,录置东音”的意思是,梧明和尚做了一个笔记本,用汉字记录韩语的发音。

金允植与鱼允中下的是围棋。朝鲜的象棋与中国近似而有一些不同。其“炮”皆书为“包”。

“十三日,晴,甚暖。十点钟与石汀、一斋共诣北洋衙门。昨与周玉山有约故也。坐门房,待玉山至。午正来到。玉山先入见中堂。出,属余三人,入送禀帖。(原注:中堂方居忧,故禀帖用黄纸。或浅红纸。草名帖依旧用真红。)巡捕持禀帖还出,传中堂之言,称”不敢当”。盖辞而不见也。

即与玉山诣张总督所住处。在曾文正公国藩祠屋之傍。坐门房移时,逢陆参将仑华。谢东出之劳。略问事情。与数昨所闻无异。玉山约吃饭来会。候之良久。往拜曾文正公祠。其傍又有河神庙。长廊华檐,均甚宏厂。

未正,玉山来。共入见张总督。名树声,号振轩。安徽合肥县人。廪贡。官兵部尚书、两广总督。有功于剿匪。今着署理直隶总督、通商事务。年可六旬,须发皓白。眉间多皱文。气像和平,如乡村经事老人。问一斋奉来咨文事。一斋略言通商驻使事。且有数条更张之事。并望留意玉成。振轩(原注:张树声。)曰:敢不尽力!待呈咨礼部,尊驾回津,当更面详。遂辞出。

闻游藏园自固安来,转向成太木厂。藏园出迎,甚欢。问美使出去后事,对以所闻。游曰:向日中国于兵乱中议约,事或见绌,无假争辨(当为”辩”字。笔者)。今贵国定约于无事之日,理宜从容随意,不可吃亏。且问民心,皆欲通商否?余曰:民心尚不以为然。游曰:宜明切开谕,使知不得己(当为”已”字。笔者)、不可己(当为”已”字。笔者)之故也。又问,近有安南事,闻之否?余曰:略闻。而未得其详。向闻法人攻破东京,未知嗣后兵形如何。游曰:闻王都己(当为”已”字。笔者)见破,姑未详知。安南亦系属国,而路远无以救之。可闷。近来颇闻其国政不修,今果有此事。

谈毕,辞起。与石汀、一斋相别,还东局。当新旧总督迎送之际,直省官员以千计,皆会津城。红盖四人轿往来如织。

酉刻还寓。安应龙病势少可。为幸。借《满清史略》二卷于一斋。披阅。日本人憎田贡所著也。”(〔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38~139页)

原书上有注曰:“曾国藩祠”“张树声”“游藏园”“满清史略”。

原书“游曰、向日中国、于兵乱中议约事、或见绌、无假争辨”断句有误。

原文“皱文”就是皱纹。

此处的“廪贡”就是“廪生”,是地方官学的学员。明清时期,府学与县学皆招募一部分由官府供应膳食的学生。张树声就是这样的学历。“有功于剿匪”是指张树声曾经参与镇压太平天国和捻军起义。

作为一个外国人,金允植多看、多听而不多说。他看到的是,“当新旧总督迎送之际,直省官员以千计,皆会津城。红盖四人轿往来如织。”对中国官场上的运作,他没有任何评论。而刚刚与他会谈过的游智开,则很担心越南的命运。

“十四日,晴。有人来卖新杏。昨过天津市上,樱桃烂漫。青瓜则自三月初有之。可知节候之比我国甚蚤也。

火药厂工匠金兴龙忽得心病,渐至狂易(通”臆”字。笔者)。或泣诉请死,或惧人谋己。达夜不寐,时时跳出。盖其为人,性素褊陋,绝无浮浪之意。不知缘何丧心。或系水土风痰之祟?连试开郁治痰之剂,而终未奏效。极为闷怜。

十五日,晴。金兴龙之病,日日加重。安兴(当为”应”字。笔者)龙咳嗽少减,而又成痢下可(通“疴”。笔者)。

文芝轩送来茶饵及缩本《康熙字典》,刻榻楹联二对。阅《地球说略》一卷,美国人袆理哲所撰也。”(〔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39页)

原书上有注曰:“天津之四月樱桃”(韩文),“地球说略”。

金允植所比较的天津与朝鲜的节气,是以其家乡为基准的。“甚蚤”就是“早很多”的意思。“蚤”通“早”。

面对工匠金兴龙的精神病症,金允植等也毫无办法。从金兴龙的病情,可知一百多年前出国留学,绝非容易的事情。留学人员精神上的压抑与苦闷,其程度是今日之留学生无法想象的。

金允植在中国期间,阅读了许多在朝鲜国内看不到的新书。《地球说略》也是一本。

“十六日,晴。酉刻乍阴,雷而不雨。

工匠等病势如昨。午后,访许、潘两人,不遇。访文芝轩。谈次,语及金兴龙之病。文荐天津唐姓医。

还寓,送人津城,请明日来诊。先试灵神普救丸七个。夜深,雨有声,旋止。

十七日,阴。午后雨有声,半时止。

晓头,金兴龙不知何往。遣人四觅。平明后,有人自大直沽携来。闻其脱去衣服,入河沟泅水。幸水浅,免死。裸立人家墙边。馆中使唤家在大直沽者见之,借着衣服而将来。诚甚惊闷。

午刻,昨日所邀唐医来到,诊脉察症。言此热结于上,即大用寒凉之剂而下,自可痊愈。过此几月,则难治。此土天气甚热,往往有是病。出一方二贴,重数如合丸之剂。又示安应龙。唐曰:此劳伤也。其病反重于金兴龙。可缓治,不宜急攻。亦出一方二贴。

唐名毓厚,号静研,年六十,籍山东省济宁府,现寄籍在北京。

十八日,晴。病匠试加减连翘汤,日再服。

十九日,晴。病匠又试前药,再服。狂气大发,口出悖言。扑破药碗,乱打傍人。病势日深,不可痊愈。系其手足,达夜围绕看守,可矜可闷。

尹友石汀来访,还南局。”(〔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40页)

原书上有注曰:“金兴龙之事故”(韩文),“唐毓厚”。

拂晓,留学生金兴龙发狂跑到了大直沽。从东局到大直沽,其间有几十里的路程。大直沽有一个地方叫小孙庄。周馥的家庙就设立在那里。

1882年的天津,已经有西方人开了诊所。他们在很小的范围内进行着西医的诊治。但是,恐怕金允植是无法马上接受西医的。老中医唐毓厚为金兴龙开的方子,以及对金兴龙病症的诊断都是金允植所熟悉的。也是金允植等可以接受的。

唐毓厚老先生的医道,对金允植来说,也不仅仅是医术而已。在天津这个洋务活动已经十分活跃的地方,留学生金兴龙的病症,也可以看作试验该城医疗水准的试金石。金允植对传统的中医抱有很大的希望。而唐毓厚的汤剂并不灵验。金允植大失所望。

“二十日,晴。鱼友一斋自南局来访。

首堂李应浚入来。惊问其故。为言仁川港与美使议约事,赖马眉叔襄助,事事妥成。今又英使继来,又闻德、法两国将来云。我朝廷请留马道帮办。以此意,行咨文于北洋衙门及礼部。李君赉咨而来。本月十四日,从仁川乘”扬威”舰,历烟台换船,凡七日至津。

伏承下封书一度、北洋大臣密咨誊本一度、请留马道咨文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