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王符《潜夫论》释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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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潜夫论》卷三(1)

忠贵

[题解]

忠贵者,贵忠也。言贤者贵在忠耳。忠则上承天意,下顺民心。故曰:“位以德兴,德贵忠立。”唯“奉尊礼法,竭精思职”者谓之忠耳。忠于一人而贼于万民者,不得谓之忠。故忠者贵也。凡残贼于民者,天将罚之。天罚之,实乃民罚也。王符“忠贵”以论其理也。

[原文]

世有莫盛之福,又有莫痛之祸。处莫高之位者,不可以无莫大之功。窃亢龙之极贵者,未尝不破亡也[1]。成天地之大功者,未尝不蕃昌也[2]。帝王之所尊敬,天之所甚爱者,民也。今人臣受君之重位,牧天之所甚爱,焉可以不安而利之,养而济之哉?是以君子任职则思利民,达上则思进贤,功孰大焉[3]?故居上而下不重也,在前而后不殆也[4]。《书》称“天工人其代之[5]”,王者法天而建官,自公卿以下,至于小司[6],孰[7]非天官也?是故明主不敢以私爱,忠臣不敢以诬能。夫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偷[8]天官以私己乎?以罪犯人,必加诛罚,况乃犯天,得无咎乎?

[注释]

[1]破亡也:败亡也。

[2]蕃昌也:犹言繁荣昌盛也。“蕃”通“繁”。

[3]功孰大焉:犹功莫大焉。指思贤进贤也。《吕氏春秋·赞能》:“功无大乎进贤。”

[4]居上而下不重也,在前而后不殆也:身居高位而百姓不感到受压,位列于前而后边的人不感到有排挤迫害的危险。《文子·道德》:“老子曰:‘居上而民不重,居前而众不害。’”

[5]天工人其代之:上天命定的事,人们应当代替完成。语出《尚书·皋陶谟》之“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

[6]小司:职位卑微之官吏也。

[7]孰:高按:依彭铎注改之。原文为“辄”。

[8]偷:彭铎注云:“偷”疑“贪”。高按:“贪”字合宜。即“况贪天官以私己乎”。

[原文]

五代建侯[1],开国成家,传嗣百世,历载千数,皆以能当天官,功加百姓。周公东征,后世追思[2],召公《甘棠》,人不忍伐,见爱如是,岂欲私害之者哉[3]?此其后之封君多矣,或不终身,或不期月,而莫陨坠,其世无者,载莫盈百,是人何也哉[4]?

[注释]

[1]建侯:分封诸侯。《周易·豫》:“豫,利建侯行师。”

[2]周公东征,后世追思:指《诗经·豳风·破斧》。该诗三章十八句,记述了周公在讨伐管叔、蔡叔等诸侯国叛乱的过程中东征战士之艰苦,并赞美了周公之功德。其事并见《史记·周本纪》。

[3]召公《甘棠》,人不忍伐,见爱如是,岂欲私害之者哉:指《诗经·召南·甘棠》。该诗三章九句。相传西周召伯听政于甘棠树下,人们为了怀念他而作《甘棠 》,且不忍伐其树。召公名奭,与周公同为周室宗支,先后辅佐文王、武王、成王、康王四君,待民宽仁,德贤温良,成王时列为三公。召公出行,轻车简行,不扰官民,穿行于阡陌之间,结庐于甘棠之下,断狱听讼,劝农为桑,深受百姓喜爱。而康王后,税赋俱增,民众困乏,故百姓思其恩德,对其憩息之甘棠树倍加保护。

[4]此其后之封君多矣,或不终身,或不期月,而莫陨坠,其世无者,载莫盈百,是人何也哉:在召公之后受有封地的王侯就多了,可有的人还没有等到寿终正寝就丧失了封地,有的人受封才几个月就丧失了封地,即使能安定天下的人,其基业传承也没有能满百年的,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彭铎注云:“而莫”以下疑脱“不”字,“而”字疑衍。高按:从彭说。即“莫不陨坠”。

[原文]

五代之臣,以道事君,以仁抚世,泽及草木,兼利外内,普天率土,莫不被德,其所安全,真天工也。是以福祚流衍,本枝[1]百世。季世之臣[2],不思顺天,而时主是谀,谓破敌者为忠,多杀者为贤。白起、蒙恬[3],秦以为功,天以为贼。息夫、董贤[4],主以为忠,天以为盗。此等之俦[5],虽见贵于时君,然上不顺天心,下不得民意,故卒泣血号啕,以辱终也。《易》曰:“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少而任重,鲜不及矣[6]。”是故德不称其任,其祸必酷;能不称其位,其殃必大。

[注释]

[1]枝:彭铎注云:“枝”疑“支”。 高按:“支”字合宜。《诗经·大雅·文王》:“文王孙子,本支百世”。

[2]季世之臣:末世之臣。季者,末也。《左传·昭公四年》:“ 此季世也。吾弗知,齐其为陈氏矣。”

[3]白起、蒙恬:秦朝著名将领,为秦屡建重功。然均遭惨杀。见《史纪·白起列传》《史记·蒙恬列传》。

[4]息夫、董贤:西汉哀帝宠臣。息能言巧辩,董貌若女色。此二人均属阿谀之徒,而哀帝却视之为忠良之臣,宠爱有加。见《汉书·息夫躬传》《汉书·佞幸传》。

[5]俦:彭铎注云:“俦”犹“辈”。高按:“辈”字合宜。“此等之俦”即“此等之辈”。

[6]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少而任重,鲜不及矣:道德浅薄而地位尊贵,智慧贫乏而策划大事,能力低下而权力不小,这样的人很少有不遭受祸殃的。语出《周易·系辞下》。

[原文]

且夫窃位之人,天夺其鉴,神惑其心[1]。是故贫贱之时,虽有鉴明之资[2],仁义之志,一旦富贵,则背亲捐[3]旧,丧其本心[4]。皆疏骨肉而亲便辟[5],薄知友而厚狗马[6]。财货满于仆妾[7],禄赐尽于猾奴[8]。宁见朽贯千万,而不忍赐人一钱;宁积粟腐仓,而不忍贷人一斗[9]。人多骄肆[10],负债不偿[11],骨肉怨望于家,细民谤讟[12]于道。前人以败,后争袭之,诚可伤也。

[注释]

[1]天夺其鉴,神惑其心:老天爷剥夺了他的聪明,神灵惑乱了他的心志。《左传·僖公二年》“是天夺之鉴,而益其疾也。”

[2]鉴明之资:犹言贤明之资。《汉书·王褒传》:“世必有圣知之君,而后有贤明之臣。”

[3]捐:舍弃,抛弃。《说文》:“捐,弃也。”《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侯自我得之,自我捐之,无所恨。”

[4]丧其本心:丧其本性。

[5]疏骨肉而亲便辟:疏远父母兄弟而巴结受宠得势之小人。“辟”通“嬖”。嬖者,宠爱也。《释文》:“嬖,亲幸也。”

[6]狗马:犬马也。此指奸佞不肖之小人也。

[7]财货满于仆妾:财货满盈于仆妾。《傅子·校工》:“婢妾之服,兼四海之珍。”

[8]禄赐尽于猾奴:爵禄尽赐于奸诈的奴才。猾,狡猾,狡诈。

[9]一斗:一升。

[10]骄肆:骄慢肆虐。《管子·霸言》:“富而骄肆者复贫。”

[11]负债不偿:欠债赖帐不还。《说文》:“偿,还也。” 债:“责”也。 此言骄贵敲诈勒索百姓也。

[12]谤讟:咒骂。《说文》:“谤,毁也。” “讟”同“谤”。《左传·宣公十二年》注:“讟,谤也。”《左传·昭公元年》:“民无谤讟。”

[原文]

历观前世贵人之用心也,与婴儿[1]等。婴儿有常病,贵臣有常祸,父母有常失,人君有常过[2]。婴儿常病,伤饱也;贵臣常祸,伤宠也。父母常失,在不能已于媚[3]子;人君常过,在不能已于骄臣。哺乳太多,则必掣纵而生痫[4];贵富太盛,则必骄佚而生过。是故媚子以贼其躯者,非一门也;骄臣用灭其家者,非一世也。或以背叛横逆不道[5],或以德薄不称其贵。文昌奠功,司命举过[6],观恶深浅,称罪降罚,或捕格斩首[7],或拉髆掣胸[8],掊死深阱[9],衔刀都市[10],僵尸破家,覆宗灭族者,皆无功于民氓者也。而后人贪权冒宠,蓄积无极,思登颠陨之台,乐循覆车之迹,愿裨福祚[11],以备员满贯者[12],何世无之?

[注释]

[1]婴儿:小孩。《释名·释长幼》:“人始生曰婴儿。”

[2]过:过失,错误。《左传·宣公二年》:“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3]媚:爱也。《诗经·大雅·思齐》:“思媚周姜。”《毛传》:“媚,爱也。”

[4]哺乳太多,则必掣纵而生痫:给婴儿喂奶过多,则会使婴儿惊风抽搐而引起癫痫病。隋巢元方《诸病源候论·痫候》:“痫者,小儿病也。十岁已上为癫,十岁已下为痫。”

[5]横逆不道: 犹大逆不道也。

[6]司命举过:司命神在暗中检举着每一个人的过失。《礼记·祭法》疏:“司命者,文昌宫星。”《白虎通·寿命》:“随命者,随行为命,欲使民务仁立义无滔天,滔天则司命举过,言则用以弊之。”

[7]捕格斩首:当场抓捕斩首。捕:收捕也。《后汉书·刘盆子传》章怀注:“ 相拒而杀之曰格。”

[8]拉髆掣胸:折断肩胛骨,破开胸腔。拉:摧折。《说文》:“拉,摧也。”《释名·释姿容》:“掣,制也。制顿之使顺己也。”

[9]掊死深阱:倒毙在大狱的地牢之中。彭铎注云:“掊”与“踣”同。郑注:《周礼·掌囚》之“凡杀人者,踣诸巿”。“踣,僵尸也。”“阱”疑为“牢”。高按:从彭说。

[10]衔刀都市:伏刑于都市。衔刀:指以刀断脰也。

[11]愿裨福祚:一味追求富贵再显。“裨”与“膍”同。膍:厚也。

[12]以备员满贯:以填补那罪大恶极的队伍。备员,犹今之预备、后备也。

[原文]

当吕氏之贵[1]也,太后称制而专政,禄、产秉事而握权,擅立四王,多封子弟,兼据将相,外内盘结,自以虽汤、武兴,五霸作,弗能危也。于是废仁义而尚威虐,灭礼信而务谲诈。海内怨痛,人欲其亡,故一朝摩灭[2]而莫之哀也。霍氏之贵[3],专相幼主,诛灭同僚,废帝立帝,莫之敢违。禹继父位,山、云屏事,诸婿专典禁兵,婚姻本族。王氏之贵[4],九侯五将,朱轮二十三。太后专政,秉权三世。莽[5]为宰衡,封安汉公,居摄假号,身当南面,卒以篡位,十有余年,自以居之已久,威立恩行,永无祸败,故遂肆心恣意,私近忘远,崇聚群小,重赋殚民,以奉无功,动为奸诈,讬之经义,迷罔百姓,欺诬天地。自以我密,人莫之知,皇天从上鉴其奸,神明自幽照其态,岂有误哉!

[注释]

[1]吕氏之贵:言汉高祖刘邦之皇后吕雉及其家族显贵获荣。刘邦死后,太子刘盈继位,史谓汉惠帝,吕雉以太后身份干预朝政,妄杀忠良,起用吕氏,秉握大权。惠帝死,吕雉取代刘氏皇权称制,大封吕氏。见《汉书·高后纪》。

[2]一朝摩灭:犹言一朝覆灭。摩:灭也。《汉书·司马迁传》:“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纪。”

[3]霍氏之贵:言霍光及其家族显贵获荣。霍即霍光,字子猛,汉河东平阳人。汉将霍去病之弟,先后侍奉武帝,辅佐昭帝,拥立宣帝,是西汉著名的政治家,曾为西汉王朝之中兴作出过巨大贡献。然而,按照封建传统观念,霍光乃手握皇命之专权骄横之臣。如言:“霍氏秉权日久”,云云。王符亦持此观点。如言:“专相幼主,诛灭同僚,废帝立帝,莫之敢违。禹继父位,山、云屏事,诸婿专典禁兵,婚姻本族。”云云。见《汉书·霍光传》。

[4]王氏之贵:指汉元帝皇后王政君族人之显贵。元帝即位,王皇后掌权,王氏一门,受侯九人,居大司马之职者五人,受二千石以上俸禄者二十三人。《汉书·王莽传》:“家凡九侯五大司马。” 见《汉书·楚元王传》。

[5]莽:王莽。王莽得势,要挟太后王政君及汉平帝加封宰衡。宰衡即宰相。见《汉书·王莽传》。

[原文]

夫鸟以山为卑而橧巢[1]其上,鱼以渊为浅而穿穴其中,卒所以得之者饵[2]也。贵戚惧家之不吉而聚诸令名[3],惧门之不坚而为作铁枢[4],卒其所[5]以败者,非苦禁忌少而门枢朽也,常苦崇财货而行骄僭,虐百姓而失民心尔。

[注释]

[1]橧巢:堆积草木而筑成的窝。指鸟巢。《礼记·礼运》:“冬则居营窟,夏则居橧巢。”

[2]饵:食饵。此指诱惑。

[3]贵戚惧家之不吉而聚诸令名:皇亲国戚害怕自己的家第不吉利,便择取了一大堆吉祥的名号。

[4]铁枢:铁门。《说文》:“枢,户枢也。”

[5]所:高按:依彭铎注补之。

[原文]

孔子曰:“不患无位,患己不立[1]。”是故人臣不奉遵礼法,竭精思职,推诚辅君,效功百姓,下自附于民氓,上承顺于天心,而乃欲任其私知,窃君威德,以陵下民,反戾天地,欺诬神明,偷进苟得,以自奉厚;居累卵之危,而图泰山之安[2],为朝露之行,而思传世之功[3],譬犹始皇之舍德任刑,而欲计一以至于万也[4]。岂不惑哉!

[注释]

[1]不患无位,患己不立:不愁没有职位,而愁没有任职的能力。语出《论语·里仁》之“不患无位,患所以立”。

[2]居累卵之危,而图泰山之安:犹言身处危险之境而求泰山之安。

[3]为朝露之行,而思传世之功:犹言行微薄之事而求传世之功。朝露。即晨露。言微薄短暂也。

[4]始皇之舍德任刑,而欲计一以至于万也:秦始皇弃德任刑,行其暴政,却欲求其治以至万世。

浮侈

[题解]

东汉浮伪,朝政混乱,游业充盈,饥馑并臻,浮侈盛行,国力空虚。其衣食器用之靡,车舆庐舍之僭,游敖博弈之纷,俳倡戏弄之巧,巫觋祝祷之诞,婚姻礼节之繁,丧葬祠祭之滥,盖衰世之象也。王符以“浮侈”为题,历数东汉弊政,力倡变风易俗,崇尚节俭。

[原文]

王者以四海为一家[1],以兆民[2]为通计。一夫不耕,天下必受其饥者;一妇不织,天下必受其寒者[3]。今举世舍农桑,趋商贾,牛马车舆,填塞道路,游手[4]为巧,充盈都邑,治本者少,浮食者众[5]。商邑翼翼,四方是极[6]。今察洛阳[7],浮末者什[8]于农夫,虚伪游手者什于浮末。是则一夫耕,百人食之,一妇桑,百人衣之,以一奉百,孰能供之?天下百郡千县,巿邑万数,类皆如此,本末何足相供?则民安得不饥寒?饥寒并至,则安能不为非?为非则奸宄,奸宄繁多,则吏安能无严酷?严酷数加,则下安能无愁怨?愁怨者多,则咎征并臻,下民无聊,而上天降灾,则国危矣。

[注释]

[1]王者以四海为一家:为治者以四海为家。《汉书·高帝纪》:“天子以四海为家”。

[2]兆民:犹万民。《尚书·五子之歌》:“予临兆民。”

[3]一夫不耕,天下必受其饥者;一妇不织,天下必受其寒者:语出《管子·揆度》:“农有常业,女有常事。一农不耕,民有为之饥者;一女不织,民有受其寒者。”

[4]游手:指从事末业之人。古人以农为本,农业之外者谓之末业。《后汉书·章帝纪》:“务尽地力,勿令游手。”俗语有“游手好闲”句。

[5]众:言多也。《群书治要》崔实《政论》:“躬耕者少,末作者众。”

[6]商邑翼翼,四方是极:商都兴旺,四方效仿。语出《诗经·商颂·殷武》之“商邑翼翼,四方之极”。王符此意谓民舍农桑,赴商贾,弃本从末,四方竟相效仿也。

[7]洛阳:东汉之京都。《后汉书·光武帝纪》:“建武元年冬十月,车驾入洛阳,遂定都焉。”

[8]什:十倍为什。《老子》:“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

[原文]

夫贫生于富,弱生于强,乱生于治,危生于安[1]。是故明王之养民也,忧之劳之[2],教之诲之[3],慎微防萌,以断其邪[4]。故《易》美“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5]”;《七月》诗[6]大小教之,终而复始。由此观之,民固不可恣[7]也。

[注释]

[1]贫生于富,弱生于强,乱生于治,危生于安:王符此言乃转述道家之辩证思想也。《孙子·兵势》言:“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

[2]忧之劳之:言体贴百姓。《汉书·董仲舒传》:“忧劳万民。”《淮南子·泛论训》:“以劳天下之民。”高诱注: “‘劳’犹‘忧’也。”

[3]教之诲之:又教育又鼓励。语出《诗经·小雅·绵蛮》。

[4]慎微防萌,以断其邪:言防止乱源之萌也。《说苑·杂言》之“孔子曰:‘中人之情,有余则侈,不足则俭,无禁则淫,无度则失,纵欲则败。饮食有量,衣服有节,宫室有度,畜聚有数,车器有限,以防乱之源也’” 此之谓也。

[5]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用制度节制,就不会浪费财物,也不会损害民众。语出《周易·节》彖辞之“节,亨,刚柔分而刚得中。苦节不可贞,其道穷也。说以行险,当位以节,中正以通。天地节而四时成。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

[6]《七月》诗:指《诗经·豳风·七月》。该诗八章八十八句,是上古杰出之农事诗,记述了三千年前豳地农民一年的劳动过程及生活状况,反映了当时之社会矛盾,具有非常高的史料价值。

[7]民固不可恣:民众本来就是不可放任自流的。恣:放纵。《说文》:“恣,纵也。”

[原文]

今民奢衣服,侈饮食,事口舌[1],而习调欺[2],以相诈绐[3],比肩是也[4]。或以谋奸合任为业[5],或以游敖博弈为事[6];丁夫世不传犁锄[7],怀丸挟弹,携手遨游[8]。或取好土作丸卖之,其[9]弹外不可以御寇,内不足以禁鼠,晋灵好之以增其恶[10],未尝闻志义之士喜操以游者也。惟无心之人,群竖小子[11],接而持之,妄弹鸟雀,百发不得一,而反中面目,此最无用而有害也。或坐作竹簧[12],削锐其头,有伤害之象,傅以蜡蜜[13],有甘舌之类,皆非吉祥善应。或作泥车、瓦狗、马骑、倡排[14],诸戏弄小儿之具以巧诈。

[注释]

[1]事口舌:犹言顶嘴斗舌。《史记·苏秦列传》:“今子释本而事口舌,困不亦宜乎?”

[2]调欺:犹欺哄也。调:调戏,嘲弄。

[3]以相诈绐:犹尔虞我诈。或相互欺诈。绐:欺骗。《史记·项羽本记》:“项羽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夫,田夫绐曰:‘左。’左,乃陷大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