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打心底觉得，霁晓最近几天来自己店里太勤，远远赶超他的“真亲友”邢云。
“又被惩罚睡办公室？”陆元擦着手走进内间，嫌弃地乜一眼沙发上团着的家伙，将毛巾挂到门后。
几天前在院食堂，霁晓一时忘形，搁江旗和许芒面前捏了捏邢云的脸。许芒这个天真少年，瞬时凝固顺带摔碎了个小汤碗。于是乎，忘形的家伙当场挨了一肘子，当晚被罚睡了办公室。那天宋安出差在外，自觉委屈的霁晓便抓了陆元诉苦，所以他见到霁晓的第一反应便是又撩嫌找揍了。
“没，刚从临市开会回来。”霁晓将车钥匙甩上一边的矮桌，舒展一番腰背，换成瘫坐的姿势。
“好吧，那这回是为了什么？”陆元抱手看他。
“……没什么。”
“嗯哼，那我忙去了。”利落地转身，一手插兜，一手扶门把。
“就不能把给狗狗的耐心分点我？”
“可以，你先‘汪’两声我听听。”
“顶着张帅哥脸说这样的话，合适吗？”
“多谢夸奖。”陆元竖起食指，表达了仅剩的耐心：“最后问一次，到底有没有事？”
“唔……”霁晓挠挠后脑勺，像是在整理思路。
“直、奔、主、题。”
“我…昨晚上看到了邢云的病例。”
邢小雨在学校染了流行感冒，烧得厉害，一度出现了呕吐症状。家里两个医生，一个在手术，一个在被手术，等俩人收到消息，小家伙已经在邢云父母的看护下，捱过了最难受的一晚。好在邢云平日里事事注意，小孩儿体质养得好，激烈症状来得快去得快，烧退下来之后，只剩尚算轻微的鼻塞咳嗽。
霁晓不放心，托人给孩子预约了肺部及呼吸道检查。回家找他的病例时，无意间翻到了邢云的就诊预约单。
在他离开的前两年，邢云看过心理医生。
轻度抑郁。
“这件事我知道，是我让他去试试看的。”陆元在霁晓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宽心，没什么大问题，我后来逼问过我那个朋友，他说邢云的心性很坚定，可能…那时候接连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一时难以排解。”
“不是，我难受得不是这个。”霁晓抬手遮住眼，长长地叹息后哑声说道，“我记得到国外的第二年，有段时间总能接到无声电话。就在那之前，我曾经因为学习小组的事情和一个本土的学生发生过冲突，我以为那是他的恶作剧……后…后来有一次将近凌晨，我的论文进行得不是很顺利，所以我当时想都没想接起来，还骂了很难听的话……陆云，我真是、我真是蠢爆了，我想以邢云的性子，怎么都不可能去打听我的号码，更不可能主动给我打电话……你说，他得多难过才会给打电话？那么多次！我怎么就没想过可能是他呢！我着都做了什么啊！”
说到后来，已然成了痛诉。后悔、心疼，化不开的苦涩。
陆元待到他的呼吸和缓，才犹豫着安慰道：“过去的事情，难受也没用，还不如从现在起，加倍对他好。”
霁晓仍是搭着眼睛，没动静。
陆元拍了拍他的肩膀，推门出去。又过了好一会儿，拿了张卡片进来，递给已然站起身，正在搓脸的霁晓，“梁记馅饼，每天只上午开门营业，去晚了就没了。冬瓜和桂花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霁晓深深看了他一眼，感激地笑了笑接到手中，“……我本来想趁这次休假正式去拜会邢云的父母，孩子一场病，提前见到两位老人家了。他们跟我说，这些年多亏了你。”
“打住，您可千、万、别说谢我的话！”陆云出声打断他，抱胸，甚是高傲地扬起下巴，“我之前可是笃定要挖你墙角的，输给你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邢云眼光差呢。”
霁晓呆了两秒，动了动唇：“来得巧不如来的早！”
“呸！要不要脸？刚才是谁在这儿哭哭啼啼来着？赶紧滚、滚、滚，以后别老往我这儿跑。”陆元没好气地推他到门边。
“我刚才那…顶多算个鼻塞。”
“好好好、行行行，您坚强，您没哭，您是男子汉。”陆元懒得同他掰扯，右手挥成了蒲扇，瞅见门边竖着那谁的滑板，又赶紧补充道：“还有，让你那个艾什么的外国朋友少往我这儿跑……我这儿不是饭店！”
“啊？你这儿不是吗？”经常跟着邢小雨在这儿蹭饭的家伙十分厚颜问道。
“我这儿是宠、物、店！”
“那他更要来吶……”
“哈？”陆元嗤声，挑起一边眉头。
“因为，他是金毛啊。”霁晓一本正经出卖朋友。
“……”毒舌如陆老板，也是无言以对。
对于能看到陆元语塞的模样，霁晓稍感开怀，放好卡片，抛了抛手里的钥匙，“回去上班吶。”
“好走不送。”
“诶，对了，”临到门口又转过身来，“陆元啊，你说咱俩现在…算不算是‘闺蜜’？”
“请您……麻溜儿地滚，嗯？”
“走咯，走咯。”霁晓终于心满意足，不慌不忙同店里熟识的店员摆了摆手，走出门口，又探身回来大声冲他喊到：“谢啦，陆元！汪汪儿……”
谢谢你，曾经那么用心。谢谢你，现在这么有心。
“嘁。”陆元在他惊起地一片狗吠声中，缓缓睁开眼，愣神好一会儿，才些微抬了抬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