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人参
时珍曰：“上党，今潞州也。民以人参为地方害，不复采取。今所用者皆是辽参。亦可收子，于十月下种，如种菜法。秋冬采者坚实，春夏采者虚软，非地产有虚实也。人参体实有心而味甘，微带苦，自有余味，俗名金井玉阑也。”——————《本草纲目》
吴邪待说完那个有着些许尴尬的请求后，人已经是紧张得说不出话了，眼神也是飘忽不定的，怎么也不敢去看正对面站着的那人。王盟在一旁看着，不禁叹了口气，心想自家少爷这也真是算豁出去了，虽然他现在的此行此举，在旁人看来也许根本算不了什么，想着不过就是做一个诚恳些的请求罢，有这么难吗？又何必弄得像这样低声下气的跟阶下囚似的？
可吴邪终究不是常人家的布衣儿女，普通的人情世故，他又能懂得了多少，如今的这些，也不过是他潜意识里应该的作为。王盟自然是知道的，一个被长辈们众星捧月似庇护着的小少爷，今却要他一个人过活，实在是不易的，可这些不易，又能有多少人理解，在他们看来，这些所谓的不易，也不过是娇生惯养出来的惰病罢了。
好在眼前的这位小哥倒不像是个爱故意刁难人的，想来自家少爷也不会受什么委屈气了。
王盟在这儿思前想后的，不得不说是替吴邪想了个周全，而吴邪心里想着的，却与王盟所思的不尽相同。张起灵在这边正静静观察着吴邪，想着吴邪到底为何想要来他的这么个药馆找活儿做，再加上张起灵本就是个不喜言语的人，所以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再应吴邪一声。吴邪在这边头低的脖子都微微发僵了，也没再见那闷油瓶子开口，心里也不禁有些烦闷了，抬头悄悄看了一眼那闷油瓶子，结果却正好撞上了他审视般的眼神，吓得吴邪又是一躲，还带着羞红了些脸，不过这红里，也带了点气急生红的意味。
吴邪心想，你这闷油瓶子肯收我就快些答应了，不肯收我就直接回绝，反正说一句话也好不让小爷我这么尴尬啊，结果他娘的连屁也没一声，还真是个三棒子打不出气儿的闷油瓶子！
虽然是气，但吴邪也不好发作，毕竟这有求于人的，还是得低声下气些，不然趾高气扬的，别人又怎么可能答应自己的请求？
这会儿张起灵在看到吴邪又一次红了脸，还有他那躲闪的眼神，不禁奇怪，难不成这吴邪还心怕了他？
张起灵不在意这些，也无心在意，不过他倒真是缺了个帮手。虽然小镇人不算太多，但却是与外闭塞，十里外也再难找到一家医馆，所以张起灵所办起的这家张安堂，几乎是小镇的人有疾时，唯一能找的地方，偶尔身体抱恙的人多了些，任张起灵有三头六臂也是忙不过来的，再有采药一事，也是难办。
所以，留吴邪似乎也是个有利之策。
就在吴邪几乎都快觉得已经没有丁点希望，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张起灵发话了。
“可会识辨草药？”
吴邪一愣，心想问这个干嘛，虽然疑惑，但好歹对面的人也总算是说了句话，于是高兴回道，“这个自然是会的，不知小哥你问这来干嘛……”
张起灵没有等吴邪的话说完，听到吴邪肯定的回答后就直接对他道，“可以。”
“啊？”吴邪一愣，没反应过来张起灵的这句‘可以’是在说什么可以了。张起灵看他一副没不解样儿，冷脸依旧，道，“你可以留做帮我采草药。”然后一转身，将吴邪采来的那些药草拿往了后屋，想来应该是去后院把这些药草晒干以便存放了。
而吴邪还是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喃喃道，“这是成了？”
王盟听到后，连忙回应，“是啊，公子，成了，那位小哥他答应了！”
吴邪听了王盟的话后，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猛地一敲王盟的脑袋，“小爷我知道，不用你重复一遍！”虽然是这么说，但耳根子那儿还没淡去的殷红无疑是暴露了吴邪真正的心思。
“公子你刚才的那样儿明明就是……”
“闭嘴！都告诉你不许再说了！”
“可公子……”王盟觉得自己实在是委屈，怎么自己不就是好意提醒了一下自家少爷吗，这也有错？
吴邪看到王盟的那副委屈样儿，心里不禁生了些不舍，正想着就这么算了，懒得再去纠结的时候，有人上门了。
“张小哥，我家云彩她……”
来人是一个胖子，穿着的也是本地衫，不过同的自然是比不得的。本来这胖子也是急匆匆地喊着就进了门，不过在看到吴邪和王盟后愣了一下，然后厉色道，“你们是谁，在这儿干什么，张小哥呢？”
吴邪心说这怕是被误会了，正想开口解释的时候，张起灵出来了，“他是我采药的帮手。”
这下倒弄得那个胖子和吴邪都是一愣了，不过还是那个胖子反应快些，立马就笑着道，“我当是什么人了，原来是小哥你新找的帮手，既然是小哥的人，那胖爷我就放心了！”说完后还不忘放开嗓子一阵大笑。
吴邪刚从张起灵的话里回过神来，就听到了胖子的那一番话，结果听着听着的越想越不对劲儿，不过具体的怎么个不对劲儿，吴邪自己也说不上来，也只好作罢。
张起灵也不管胖子的豪笑，直接问道“有何事？”
胖子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又是一脸急色，“对了小哥，只顾着你那新来的帮手差点都忘了，是这样，我家云彩她这几日不知道是怎么了，整日都是茶也不思饭也不想的，说是没胃口，这都第三天了也没见有什么好转，人倒是饿瘦了不少，精气神儿也没了，看得胖爷我直心疼啊！这会儿是躺着了，所以这才想来找小哥你讨副应对之药的。”
吴邪看这胖子说得一脸着急，仿佛他口中的云彩是得了什么要命的急症似的，看来这个云彩对他而言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了。于是吴邪想也没想便问道，“你说的云彩，是不是连着这几日都不思饮食？”
胖子本正等着张起灵的答复，没想到这答复还没等着，又有了别人来问他问题，还是事关他的云彩，于是不禁谨慎道，“你想干嘛？告诉你，可别妄想着对胖爷我的云彩不利！”
“谁想对你那什么云彩不利了，我这是帮你！你只管回答我就是。”吴邪也不管张起灵投来的眼神，理直气壮的回了胖子的话。
胖子没料到吴邪会是这种反应，一愣之后，想了想还是道，“是这样每错，就是不思饮食，怎么，你能有法子？”说完还挑衅地瞪了吴邪一眼。
吴邪也不管，直接就说道，“既然是不思饮食，那多半就是脾胃虚弱了，你回去准备生姜半斤，取其汁，再要白蜜十两，人参末四两，以银锅煎成膏，每米饮调服一匙，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胖子本是想看吴邪的笑话，没想到吴邪却答的有理有条的，这顿时让胖子傻了眼，他原本只是想，这人（吴邪）多半只是张小哥找的打扫帮手，没想到居然他还能对症下药治病！胖子觉得自己拉不下脸了，于是又连忙看向小哥，挤眉弄眼道，“小哥，你说他刚才……”
张起灵点了点头，又道，“我取四两人参末给你。”
胖子这才真正是哑口无言了，连小哥都认同要给他拿这其中的一味药了，他再如何也不得不认了。
在接过张起灵递过的四两人参末的时候，胖子匆匆拿过就往外走，反正这生姜和白蜜他都有，知道用量就成，也不需要张起灵准备。在走过吴邪跟前时，胖子顿了一下，紧接着便转过身子正对着吴邪，恭敬地对吴邪双手抱拳一做揖，说道，“胖爷我谢谢小兄弟你的药方子，刚才的那些话，小兄弟你全当是胖爷我在放屁就成。”
吴邪先是被胖子的突然转身给一吓，后来听了胖子的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也只是……只是举手之劳罢！”
胖子听了后一怔，不过很快又豪爽大笑着说道，“小兄弟你可真有趣，胖爷我姓王，人都直称一声王胖子，不知你怎么个称呼，胖爷我也好当多交个朋友！”
吴邪心里有些不满地想到，这死胖子他娘的说什么‘真有趣’啊，不过嘴上还是应道，“口天吴，单字一个邪。”
“吴邪……”胖子喃喃道，随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憋着笑意道，“乖乖，这可不就是天真无邪吗！真是好名字！”说完便放开着笑了。
这下吴邪是忍不了了，骂道，“死胖子你瞎说什么呢！什么狗屁天真无邪！”
“可不就是你嘛，小天真？”说着还翘起了兰花指，对着吴邪捏着嗓子笑道。
“死胖子，你他娘的有种再说一次！”
“要胖爷我说几次都成啊，小天真！用孙老爷子的话就是天真同志了！”
……
二人就怎么打骂追赶着跑出了门，单留下了王盟和张起灵。王盟偷偷瞧了一眼张起灵，看得他全身直哆嗦，于是喊了几声“公子，你等等我！”也跑了出去。
只剩下张起灵一人了。
不过张起灵现在心想着的，是吴邪刚才脱口而出的那个药方。虽然那个药方很简短，但能这样准确地说出药用的几斤几两，就足以见其对药用的熟练程度有多高，这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是专做这一行的大夫，便是从小时就刻意栽培的。
这个吴邪，绝对不简单。
不过，倒也的确天真无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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