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哈萨坟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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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徒步旅行

早年当测量练习生时,曾在天山北麓与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之间的辽阔戈壁上,以二十余公里的间隔,测定长达八十公里的物探路线,由东而西,往天池方向推进。那些物探路线,全是扛着一架意大利经纬仪(制造于1929年),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大学毕业后,且再度从事野外工作,又在陇东地区的黄土高原上,跑了三个春夏。不知是天生喜欢步行,还是得自职业习惯,两条腿总要动弹动弹,才觉得舒服。即使如今上街,也总喜欢把自行车往三阳(无锡闹市区的一个地名)一搁,然后一个店一个店地走,一不小心,就走到了大洋桥(城门外的一个地名)。然而,若提起非职业性的徒步旅行,我便有些羞愧。在武汉读大学时,我曾甩开膀子,大踏步往预定的目的地走去。结果很是可怜,只走了两天,走了110公里,便搭了火车,以车代步了。

那是1979年的寒假,我在西安玩了10余天,几乎玩遍了西安附近的名胜古迹。除“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中的宋祖陵(它在河南巩县)外,其他三个皇帝的帝陵都去了。年初二回到武汉时,仍觉得不过瘾,便别出心裁地决定,由武汉徒步往南走,到蒲圻县的蒲圻赤壁去。那时候,我已去过黄冈赤壁,到了黄冈,才知道那儿是苏东坡先生的假赤壁,而真正的“三国周郎赤壁”,在蒲圻。

徒步行走是一种单调乏味的旅游方式。当你独自一人沿着笔直的公路或笔直的铁路奋勇前进时,看不到前方有什么能使你兴奋的东西。这跟钓鱼人钓鱼一样,伸长了钓杆的水面,似乎永远平静,无任何变化。而钓鱼人有耐心待在河边,是因为他们正体验着慢节奏生活的乐趣。就这个意义上讲,徒步旅行也是放慢生活节奏的好办法。你不可能走得太快,你就会有兴趣注意起路旁的一草一木,或天上的蓝天白云。当你发觉平日熟视无睹的一些小东西小景色很奇怪有意思的时候,你就会忘掉你自己。而在漫漫的长路中,又可以任你的想象或回忆,充满你的脑海,使你充分感受你自己。至于就选定一个目标,锲而不舍地完成它而言,徒步旅行又是考验你的精神力量的最佳方式之一。

可遗憾的是,我竟缺乏“不到长城非好汉”的坚强意志,只走到北伐时曾打过一仗的汀泗桥,就不走了。我在一道两边长满了马尾松的山谷中,碰见一个十三四岁的流浪儿。他因无票乘车,被列车员从火车上撵了下来。我跟他一起往前走,听他讲他的故事;他说他是武汉人,父母离异后,就离家出走了,他是在岳阳被抓的,在一家国营饭店里,一个老头拦住他问他,你进来手里没包,怎么出来就有个包了,于是给人家一顿打,给送到遣返站了,因受不了遣返站的管束,就逃了出来,正打算去广州呢,到蒲圻找朋友一起去。

到了前面那个叫汀泗桥的小车站,我跟他一起吃我的马桶包中的熟牛肉,并替他买了一张火车票,送他登上一列开往蒲圻的慢车。至今我都不知道,自己不往前走,是不愿跟挖口袋的小孩结伴而行呢,还是连走了两天,走得腿疼了。等我在那个依山傍水的小镇上住了一宿,徒步旅行的劲头,竟突然消失了。于是,我也坐了火车去蒲圻,然后搭短途车到赤壁。看了赤壁,便搭夜间的一艘江轮去了洪湖,并转乘另一艘江轮,连夜去了岳阳,去看岳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