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瑾隔了很久才端着几样清淡的食物进来，坐在卧室的沙发上耐心地等着。他的思绪逐渐飘远，这么多年，好像除了浴室里那个人，自己再也没有这么有耐心地等过其他人。这半个多月来，他克制住自己不回这里，住在市区另一所别院，墨家总有数不完的事情等着他处理，总有数不清的人等着他的指令。忙起来的时候，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
然而还是想念，想念这个人，他身上馨宁的淡香，总能抚平自己内心的不安躁动。但是见了面又忍不住想更进一步，显然对方是不愿意的，来这里之前，墨瑾甚至想过被拒之门外，被万分抗拒。然而，朝歌只是轻声地问：“你回来了？”
好似一直在等着自己回来一般。
如果是一个自己被迫下嫁的、不喜欢的人对自己做那种事情，墨瑾自问做不到这样平心静气，最有可能的就是积蓄力量，杀之后快。
可是朝歌做到了。他看得出那不是虚伪，不是假装，朝歌的纯然干净一度让墨瑾惊艳，现在又以同样的善良温和，使得墨瑾心跳不已。他来这里之前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然而对方却那样轻飘飘的，竟好像就轻易地原谅了自己。
墨瑾深深吸了几口气，睁开眼来，却没看见朝歌。
他皱了皱眉，起身往浴室走去。
朝歌忘记了锁门。
门缝微开，墨瑾站在外面，犹豫了片刻，想开口叫他，却不知道以什么来称呼。只得轻轻敲了门，仍未听见反应之后，便推开了门。
墨瑾呼吸一窒。
少年美好的身体泡在清澈的水中，白玉般的肌肤似乎还有粼粼光泽，轻垂的眼睫上沾湿了水汽，柔和成一片。他微微张着红唇吐息，细嫩的双臂搭在浴缸一侧，露出下方嫣红的樱果，精致小巧，衬着凝脂肌肤，尤为惑人。修长的双腿优雅地交叠，遮住上方若隐若现的部位，水波流转冲击，看得墨瑾的眼睛都炽热起来。
墨瑾深深吸了口气，随手扯过一旁的浴巾，俯身盯着朝歌的脸，目不斜视，不敢往下去看。然后动作飞快地扶起他，用浴巾裹了个干净，将朝歌整个揽入怀里，走进卧室。
将朝歌放在床上，墨瑾想要起身，却怎么也松不开手了。他默默盯着朝歌的脸，鼻间尽是怀里少年散发出的特有的香味，一阵一阵，嚣张地刺激着墨瑾的感官。
朝歌吸了吸鼻子，许久没有过的温暖包裹着自己，下意识地往墨瑾怀里躲了躲。后者却一惊，忽然松开了朝歌，起身飞快走进浴室。
墨瑾冲了个凉水澡，再次出来时，就看到朝歌靠坐在床上，抱着被条，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墨瑾与他对视片刻，轻咳了一声，想故作大度地转身离去，但是忍了又忍，终于往一侧的沙发走去，指着茶几上的食物，淡声问：“要吃一点吗？”
朝歌看着他，轻轻摇头。
再次无话。
墨瑾轻叹了口气，也不强迫他，随口应了一声：“你好好休息。”然后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手刚放上门把，墨瑾顿了顿。然后回过头，看见朝歌明亮的双眼里，含着些许复杂的光，不像是松了口气，反倒……有些失落。对上墨瑾的眼睛，朝歌一时慌乱起来，不自在地别开了双眼，慢慢躺下，侧过身去。
墨瑾觉得自己要是再走出去就是个傻子。
他自然而然地转身，很快走到床边躺下，伸手拉过朝歌的手。
对方没有反抗。
墨瑾伸出另一只手，轻柔缓慢但不容拒绝，将朝歌拉入怀里。
朝歌有轻微的挣扎，但是一靠近墨瑾的胸口，听见对方沉沉跳动的心声，以及他身上温暖的淡香，就再也没办法违背本心挣脱。
他忽然很想哭。
为自己这种虚伪和矛盾，为这种不像自己的情绪和行为，更为自己无法遵守答应雪安妟的事情。
然后就感觉到墨瑾的靠近，和他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在自己脸上辗转，吻过额头眉梢，眼睫鼻尖，最后停在唇边。
他的声音略略喑哑，低低沉沉，透着点点无奈和忍耐，以及更多的，自己听不出来的复杂：“朝……我，想你了。”
其实只是一句很含蓄内敛、模棱两可而缺乏创意的简单情话，却听得朝歌的心都飞快跳动起来，他隐在黑暗里的脸绯红滚烫，呼吸略略加快。最后却只是咬住自己的嘴唇，沉默地捏紧被角。
墨瑾却倏然松开他，仿佛被烫到一般。
他侧过身，只是握着朝歌的手，却背对着他，似乎叹了口气，最后闭上眼：“睡吧。”
朝歌微怔，咬住唇，想说什么，却又听见墨瑾说话：“我只是……回来拿点东西，明天就会走的。你不习惯的话……”他顿了顿，却没再说，然后慢慢松开朝歌的手。
朝歌看着自己空落的手，以及身旁与自己隔着一条不远缝隙的人，想说什么，嗓子却干哑得厉害。
沉沉的黑暗里，墨瑾隐去眼里的复杂，平躺过身，波澜不惊地转换话题：“听小米说，这半个月你都没有去学校？”
朝歌愣了愣，难道……不是他把自己关在这里，不让自己出去的吗？现在听墨瑾这么问，一时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好低低应了，发出一声鼻音。
墨瑾沉默片刻，仍是淡淡的语气：“也好，随你吧。不去的话，就在这里，或者回墨宅，都可以。”
声音淡漠，一点也不像之前抱着自己，低沉着声音说想念的人。朝歌默默抬眼看他，那人深邃俊美的轮廓在月光下凸显无疑，眉眼低垂，看似温和，却又透着一种遥远而不可及的淡漠沉静，好像现在天塌下来也跟他没关系一样。
比之自己总是动不动就哭，这个人实在强悍太多，也复杂太多，不是自己能理解，也几乎不在同一个世界。
何况……迟早也是要离开的，何必纠结太多，费神又费脑。
朝歌无声叹气，慢慢侧过身，脸朝向另一边，屈膝而眠。
窗外小雨，润透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