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之战的惨败,大大削弱了蜀国的实力,产生了非常严重的后果。刘备一生谨慎,却在伐吴这件事情上栽了跟头,因此他心情抑郁、神情恍惚,加上长期用兵,劳累过度,终于病倒了。他自感病势加重,于是派人去成都召请诸葛亮,嘱咐后事。《三国志》中这样记载:章武三年春,先主于永安病笃,召亮于成都,属以后事,谓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泣曰:“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先主又为诏敕后主曰:“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刘备再命内侍传旨,向群臣宣布托孤于丞相诸葛亮,以尚书李严为副。刘备托孤不是简单的遗嘱交代,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导演的一场大戏。他事前想到了多种交代后事的方案,最终他选择这种托孤方式,这是慎重的。
首先,刘备觉得如果直接把辅佐大权交给诸葛亮,难保他日后权重压主,这是历史上经常发生的事情,而此时的诸葛亮又正处于权力日盛的地位,刘备想到自己死后,诸葛亮权力必然会上升到凌驾于刘禅之上的,所以直接托付方案被否决。其次,刘备还考虑了自己死后,肯定缺少一个核心力量,这将威胁到根基不稳的蜀汉政权,因此必须尽快树立一个核心人物。刘备的考虑是:这个人必须足智多谋,同时还有治国统兵的才干。经过权衡,刘备把视线停留在了诸葛亮的身上,只有他才符合自己的要求,于是他让自己的3个儿子拜诸葛亮为父,并说出了那番托孤的话来,就是要告诉其他大臣,诸葛亮是我死后法定的主政之人,从而确保了自己死后蜀汉政权的稳定。再次,刘备还借托孤探明诸葛亮的心思,并且引出了诸葛亮发誓绝不觊觎帝位的口头保证,这是刘备的杀手锏,也使后世一直把他放在了枭雄的位置上。最后,刘备仍然不放心,还把李严放在了诸葛亮的身边,给予他托孤的副手权力,名义上是副手,实际上是监督者,后来李严处处掣肘诸葛亮,这也是蜀汉前期伐魏失败的一个主要原因。然而刘备这样安排却是聪明的,目的就是不让自己死后帝位换人、政权改姓。刘备托孤给李严,是有用意的,他认为诸葛亮权力过大,如果不安排一个人来牵制他,诸葛亮很有可能会篡夺刘禅的帝位。于是刘备选择了李严,李严依照刘备的意图,处处显示自己也是刘备的托孤大臣,不服从诸葛亮的管束,给诸葛亮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麻烦,最后被诸葛亮找了一个借口流放了。虽然李严为人不怎么样,但是在抑制诸葛亮方面,他还是做得很好,可见刘备措施还是很周到的。刘备托孤给诸葛亮和李严,让李严做诸葛亮的副手,任命李严为中都护,统内外军事,留镇永安。当然,李严得到如此殊遇,一方面,因为他的才干和功劳;另一方面,刘备也把他看做是刘璋旧部中能效忠于蜀汉的典型。从此,李严作为顾命大臣之一,官职不断升迁,先后任前将军、骠骑将军等高级武职,地位日渐显赫。李严权高位重之后,再也不思进取,自身的缺点和贪欲不断膨胀,非但没能再有建树,反而为了诸葛亮实现统一大业的掣肘。李严在家乡做官时,为人就刻薄,贪图私利。家乡人编了顺口溜说:“李严这个人切勿与他亲切,他像鱼鳞一样又滑又刺人。”李严在蜀汉位居高官后,更一味地追逐权力和名利,尽量扩大家产。他劝诸葛亮接受九锡(封建时代帝王对臣子的最高待遇),晋爵称王,其用意在于随诸葛亮之后也可大大提高自己的官职地位。这也是试探诸葛亮,如果他真的接受自己的建议,李严肯定会趁机铲除诸葛亮。好在诸葛亮婉言谢绝了,并告诫他要以国事为重。后来,诸葛亮准备率军伐魏时,要李严将所辖部队抽调两万人去协助镇守汉中,李严想方设法推诿刁难,不但没派出一兵一卒,反而要诸葛亮从益州东部划出五郡另置江州,任命他做了江州刺史。公元230年,曹真、司马懿等率魏国大军三路进攻汉中,诸葛亮一面率蜀军据险以待,一面再次命李严率部到汉中增援,要他到汉中坐镇。李严根本不知军情的紧急,又提出了待遇问题,诸葛亮只得上表朝廷任命李严之子李丰为江州刺史。李严这才前往汉中增援。诸葛亮对李严几次让步,均考虑到彼此都是顾命大臣,应该齐心协力完成伐魏大业,所以没与李严计较。有人对诸葛亮提起李严年轻时,家乡的人就极难与之相处时,诸葛亮笑着说:“不可亲近,离他稍远点不就行了吗。”李严到汉中后,诸葛亮又不顾同僚们对李严的议论,让他留守大本营,把处理政事的权力交给了李严。对诸葛亮至诚待人的行为,李严毫无感悟,不仅仍坚持追求私利,不思改悔,反而变本加厉,对诸葛亮阳奉阴违,终至贻误军机大事,并嫁祸、诬陷诸葛亮。公元231年春,诸葛亮挥军再出祁山进攻魏国的陇西,李严留守汉中并负责督运军粮。诸葛亮为此役精心准备了两年,并注意弥补前三次伐魏战役中蜀军的不足之处,如为解决屡次出现的军粮运输困难,在运输工具上首次使用了新改制的木牛。考虑到此役时间拖长以后可能出现种种不利因素,诸葛亮到前线后又把自己的规划写信通知了李严,信中说:“战况顺利,我军就割断魏国陇西与关中之间的联系,切断陇西魏军的退路并伺机歼灭之,这是上策;敌我实力相当,我军打算在陇西打持久战,等待良机,这是中策;战况不利,如军粮运输不继,我军当采用下策,退驻黄土川水。”战役进行到夏秋之际,阴雨连绵,道路泥泞,运输困难,加上李严督运不力,军粮供给出现了困难。当时与蜀军对峙的司马懿所率的魏军军粮供应也已告急。李严全然不理会诸葛亮的战役规划,派参军马忠、督军成藩到前线去见诸葛亮,要诸葛亮将大军撤回。
当诸葛亮应李严的请求退兵时,李严却假装吃惊地说:“我给前线供应的军粮很丰足,大军怎么会撤回呢。”他企图用谎言推卸自己的责任,并把坐失战机的罪名加到诸葛亮头上。他又向后主刘禅报告说:“诸葛亮撤退是假的,是为了引诱据险固守的魏军出击,以便决战。”李严做了这些两面三刀的坏事后,自己也心虚,害怕露馅,便东躲西藏。听说大军快撤退到他的驻地,就以生病为托词跑回后方;大军快退到后方了,李严又想跑回江州,他的部属马忠等反复劝说后,李严才没再跑。这时,李严还想杀掉一两个督运粮草的官员来替自己顶罪。诸葛亮对李严的无耻行径十分愤怒,他当众拿出李严先后亲笔所写的有关退兵的信件与他对质,揭露了李严的犯罪事实。在铁证面前李严再也无法抵赖,这才低头认罪。诸葛亮率臣僚向刘禅上表,历数李严所犯的罪过,建议惩办李严。李严罪责难逃,被罢免了所有的官职,流放到梓潼郡。也许刘备给予李严托孤的重任是不明智的,李严后来的行为严重危害了蜀汉政权的基础,但是刘备死之前并没有考虑李严的为人对蜀汉政权的危害性,而仅仅是借助李严制衡诸葛亮。诸葛亮鞍前马后替刘备出主意,奠定了刘备的基业,依然逃不脱刘备的管束,刘备就是死了,也还有他的替身李严,虽然很多情况下扰乱了蜀汉政权的阵脚,但是李严却完成了刘备交给他的牵制诸葛亮的任务。刘备托孤为什么最终选择了诸葛亮而不是李严呢?因为诸葛亮不仅“才十倍曹丕”,而且从人格特质分析,相对于素有大志的刘备来说,诸葛亮则是隐居南阳等待明主,他不以创立帝业为目标,而是作为辅助的角色,而一旦他这么决定,且成为刘备的谋士后,他就不可能取而代之。况且他的忠君思想更不可能使他有反叛的心理,难怪诸葛亮仅可为相。而且刘备爱民仁厚,使得诸葛亮更坚定了效忠刘备的信念。所以,有关“托孤”的记述,把刘备对诸葛亮的信任与诚恳,叙述得淋漓尽致,跃然纸上。你看:一个宏毅而宽厚的国君,面对自己老实有余而聪明不足的继承者,要他一心一意地听从老丞相的教诲,以免不辨忠奸,危及大业。从白帝城托孤开始,刘备实际上就已经把国家的所有权力都给了诸葛亮,所以诸葛亮才能竭尽全力维持内部的稳定,平定西南,结交孙权,北上伐魏,将蜀国的江山延续了几十年。刘备死后,诸葛亮成为蜀国的实际掌权者。可以说,他耗尽了自己的心智,用尽了自己的所有才能和精力,完成了刘备交给他的艰巨任务。诸葛亮在施政治国中,十分重视“斟酌损益,进尽忠言”,以“裨补缺漏,有所广益”。他常常规劝后主刘禅,“诚宜开张圣听”,“谘诹善道,察纳雅言”,不要阻塞了“忠谏之路”。而他自己,更是身体力行,从谏如流,广采群僚之谋。个人的见识总是有限的,只有“集众思,广忠益”,博采众人之谋,才能治理好国家。所以,诸葛亮提出了“集思广益”的思想。他告诫下属,不要因为怕得罪人而不敢提出相反的意见,那样将会给国家带来损失。应该遇事各抒己见,反复商讨,摈弃错误或不妥的见解,得出正确的结论。由于“人心苦不能尽”,他大力赞扬敢于直言的手下,以消除群僚的顾虑,鼓励他们进谏。
诸葛亮言行一致,在处理军政事务时,常常主动征求手下人的看法和意见。如刘备征汉中时,关于是否发兵的事,他征求杨洪的意见后,急速派兵支援前线;刘禅初登帝位,他征求邓芝的意见,派人使吴,重申两国盟好;南征前,他曾向在南中任过太守的马谡请教,采纳了马谡“攻心为上”的建议,使南中战事得以迅速结束;北伐时,他曾就留守总管丞相府的人选征求蜀郡太守杨洪的意见,在杨洪讲了张裔“不可专任”之后,他就以张裔、蒋琬二人共同管理后方事务,收到了“足食足兵以相供给”之效。在封建专制社会中,一个位极人臣,集全国军政大权于一身的丞相,能如此开诚布公,提倡直言,广开言路,并一再征求、采纳属下的意见,的确是难能可贵的。对于下属提出的不正确或与自己主张相反的意见,能否正确对待,是对每一个当政者是否真正欢迎直言的试金石。诸葛亮深知这一道理,为此,他专门卜达《与参军掾属教》一文,表彰敢于和他反复争辩的董和,号召僚属效法他。诸葛亮说:“倘若人人‘有忠于国如幼宰者,亮可以少过矣’。”诸葛亮将去南中平叛时,长史王连劝谏说:“此不毛之地,疫疠之乡,不宜以一国之望,冒险而行。”他不赞成诸葛亮亲自领兵到南中那种荒野和瘟疫流行的地方去。诸葛亮考虑到南征事关重大,他人难以胜任,还是决定亲自出征。事实证明,诸葛亮的决定是对的。然而,诸葛亮并没有因王连提过反对意见而疏远他,反而赞赏他的恳切进谏。王连死后,让他的儿子承袭了官爵。诸葛亮是具有非凡才智的人,但是他更能看到别人的长处、优点。正是这种可贵的自知和知人之明,使他能够虚心纳谏,闻过则喜。在《出师表》中,他告诫后主,要“开张圣听”“察纳雅言”,避免阻塞忠谏之路。这不仅仅是对君主的劝诫,也是他发自肺腑的治国经验。因此,他严于律己,从不文过饰非。北伐中街亭失守,罪在马谡,他却引咎自责,主动承担战败的责任。认为自己身为主帅,用人不当,授任无方,应当受到责罚。于是,降职三级,从丞相降为右将军。不仅在用兵打仗上,在施政中他也是如此,勇于自责。每当出现失误,他从不推诿,而是首先自我反省。将军来敏犯法,他在《黜来敏教》中,检讨自己“暗于知人”,“违议者之审见,背先帝之疏外”,对来敏宽容过度了。李严被免官时,他也承认自己几次迁就李严,“隆崇其遇,以取一时之务”,“是臣不敏”,失于审察。因此,后人说诸葛亮做到了:“己有功则让于下,下有阙则躬自咎,见善则迁,纳谏则改。”这是公允的评价。在建立和巩固蜀国的过程中,诸葛亮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他从不居功自傲,以此追求名利和特权。李严与诸葛亮同时受托辅政,李严倾心于名利,在封侯后不久,就想当王。他先劝诸葛亮受“九锡”,晋爵称王。晋爵称王,受赐“九锡”,是臣子的最高荣誉。所谓“九锡”,是指君主赐给臣下享受的九种器物或特权。曹操就曾要求汉献帝封他为魏王,受“九锡”。诸葛亮严正加以拒绝,他写信对李严说:“我与您可算是老朋友了,难道还不能相互了解吗?您现在用光耀国家来指教我,告诫我不要拘泥于常规,因此,我不能再沉默不语了。我本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误被先帝重用,成为地位最高的大臣,俸禄和赏赐极多。现在,讨伐敌人的大业还没有成功,对先帝的知遇之恩还未能报答,您就叫我比照着齐桓公、晋文公,享受那种尊宠,自贵自大,这就不合道义了。假如灭掉魏国,斩了曹睿,让皇上返回故都洛阳,到那时,我同诸位同僚一起升官晋爵,即使是十种赏赐,我也接受,何况九锡呢?”
诸葛亮不追求名利,专志于讨贼灭魏,兴复汉室,把国家的兴衰置于个人名利和荣辱之上,其情意之真切,品格之高尚,令人肃然起敬!诸葛亮不辞辛劳,事必躬亲,他大事要抓,许多看来琐碎的所谓“小事”也管。他亲自校阅各种文书,处理各种事务,“夙兴夜寐,罚二十以上,皆亲肇焉”。他还喜“好治官府、次舍、桥梁、道路”等,凡是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事都一一过问。因而在有关诸葛亮的遗迹中,现存有很多诸葛井、孔明泉。诸葛亮一生最突出的品质是献身精神和忠贞气节。为报答刘备三顾茅庐的知遇之恩和实现“兴复汉室”的政治目标,他历尽坎坷,尽心竭力,慎始全终。刘备在世时,他为之奔走效劳,刘备死后,他总揽军政大权,更加兢兢业业,终日操劳。当时,他大权在握,刘备又留下“君可自取”和“事之如父”的遗命,但他从不以相父自居,凡事都上表奏请,处处不失君臣之礼,毫无取而代之的野心。在封建社会中,为争夺皇位,父子、兄弟、君臣相互残杀的事件层出不穷。而诸葛亮在皇位唾手可得的情况下,自觉约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宁静淡泊的情操使后世臣子难以企及。袁准评论说:诸葛亮“受六尺之孤,摄一国之政,事凡庸之君,专权而不失礼,行君事而国人不疑,如此即以为君臣百姓之心欣戴之矣”。他的赤胆忠心,赢得了蜀国上下的信赖和尊敬。这正是“其身正而天下归之”的典型表现。在辅佐刘禅的十多年里,他出将入相,日理万机,南征北伐,知难而进,追求执著,百折不挠,直到殒身于五丈原军中,“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让无数英雄豪杰感怀不已。刘备的托孤,收到了奇效。诸葛亮不但没有像曹操、司马懿那样抢班夺权,反而忠贞无二、以死相报,完成了复兴汉朝江山的愿望。自古以来,像诸葛亮这样始终忠贞不贰,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也只有刘备,能得到诸葛亮这样的忠心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