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仙府之中,墨沉舟垂头丧气地站在堂中,心中真恨不能将坏她名声的越沧海一剑斩成两段!
然而感受到自己上方沈岚的怒意,她却是动都不敢动一下。只偷偷用眼角对着越沧海流露出“本真人记住你了!”的忿忿目光。
一旁的座位上,新婚的严卿与墨引凤陪坐,一边柔情蜜意,一边用好奇的目光偷偷看正坐在沈岚下手一脸悲愤的越沧海,时不时地咬个耳朵。
墨沉舟耳朵很灵,正听到严卿带着几分不怀好意地猜测着自己是如何对这位青年“始乱终弃”,最后被找上门来,就侧过头狠狠地瞪了这个家伙一眼,却没有想到,见她如今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沈岚真是气得不轻。
“看你师弟做什么!”沈岚起身一巴掌拍在墨沉舟的后脑勺上,怒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墨沉舟嗷地一声,却没敢回话。而一旁的越沧海,见得素日里威风八面的墨沉舟,在这位的面前竟然连大气都不敢出,竟然诡异地感觉到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之后便眼珠子一转,悲愤地说道,“伯母,请为小侄做主!”
虽是初次见面,然而越沧海长得不错,沈岚却是对他印象极好。再加上方才整个宗门都听到的那一句话,她是更加地感觉到几分的愧疚,只觉得这孩子还真是不容易,就算被自家女儿伤到了,却还是这般的情深,便缓了面容,对越沧海宽慰道,“好孩子,这件事是沉舟对不住你。你放心,你二人之事,自有我给你做主,必不叫你受了委屈!”说罢却是对突然抬头,嘴角抽搐的墨沉舟厉声道,“你不许多嘴!”这一次,一定不能再叫这个孩子任性妄为,必要将她嫁出去!
墨沉舟真是够了!眼见得越沧海那个傻瓜还在对沈岚道谢,不由得心说,待得你真的晓得沈岚的意思,到时可别哭出来!
越沧海是真的没有想到,如今他的整个心思,都落在如何把晓月抢回来上,就算沈岚已经表现得这般古怪,他却只以为沈岚实在是与霸道的墨沉舟不同,竟然是颇为讲道理的人,便更加地抓住了这棵救命稻草一般,哽咽道,“伯母大恩,小侄没齿难忘。”话说,他表现得这般可怜,这位伯母大人该是马上就命墨沉舟帮自己一个忙吧?
沈岚却只觉得越沧海因自己做主而欣喜若狂,心中更是满意,便温声道,“都快是一家人了,无须这般客气。”
越沧海却是心中突然咦了一声,觉出了几分古怪,咂摸了一下,还是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味儿,便抬头往墨沉舟的方向看去,见墨沉舟只低着脑袋,心中便生出了几分不安。
而沈岚却是觉得自家女儿已经霸道到了一定的程度,竟使这青年不敢应承,眉目便更加柔和地继续道,“好孩子,你且放心。咱们墨家门风颇正,断然不会辜负了你!既是沉舟做下了事来,必然给你一个交代!”她迟疑了片刻,却还是在越沧海越睁越大的眼睛里说道,“你若是担忧,那过几日咱们就给你们的事给办了如何?必不叫你受委屈!”心中却是觉得眼前这青年竟然惊喜到失声,更添了几分好感与欣慰。
却原来,自家这个大女儿,也还是很受欢迎的么!
越沧海哪里是惊喜,他如今,却几乎要惊恐地哭出来!直到此时,他才发现,眼前这位伯母究竟误会了什么?一想到那可怕的猜测,饶是越沧海也是大世家的继承人,见多识广,心理强悍,如今都觉得腿肚子在哆嗦,若不是此时正坐着,他都几乎要给沈岚跪下!
就算这样,他的眼前也是一片黑暗,竟然吧嗒吧嗒嘴,说不出话来。
天地良心!他越沧海喜欢的,是晓月那般天真欢快的好姑娘,不是墨沉舟这种动不动就要人命的母夜叉!
一想到这里,他就真心想哭。又见到沈岚正带着满意的神色看着自己,真觉得今日凶多吉少。
墨沉舟却是看到越沧海一副想去死一死的表情,心中恶气方缓,又想到自家老娘可真是说到做到的,自己也是一抖,忙谄笑着上前,腆着脸道,“娘,你误会了!这位是我的好友,这一次,只是想要我帮个忙罢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初时沈岚不过是以为墨沉舟在推脱,然而她毕竟也是极为聪明之人,又见得此时那越沧海的脸上,哪里是喜,竟是惊骇,便晓得方才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一时间便颇为失望,又狠狠地瞪了墨沉舟一眼,却是对越沧海也不是那般热络,只觉得自己要嫁女儿,这青年竟然还敢不愿意,真是不懂欣赏,面上便淡了下来。
而越沧海却是拼命地点头,沈岚见了,心中叹了一声,便淡淡地说道,“方才是我想左了。”可是这人也真不是个东西,既然不是,那在整个宗门这般地大声嚷嚷是做什么?她女儿还要不要嫁人呢?!“既是沉舟的好友,你们便自己商量着办吧,只是别再大声了,免得惊扰了旁人。”
越沧海这才缓过气儿来,忙赔笑道,“伯母盛情,小侄感激在心。不过是些许小事,岂敢劳伯母费心?”道祖在上,这墨家实在是太恐怖了,这一个不小心,竟然险些赔上了自己,越沧海默默擦了一把汗,这才对墨沉舟笑道,“墨道友,你我相交一场,莫非真的要袖手旁观?”
如果没有沈岚,墨沉舟是真的懒得管越沧海这些破事。然而突然想到,这几日沈岚简直是立逼着她赶快嫁人,实在令她头疼,倒不如此时出去躲一躲。想通了这些,她竟然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和声道,“我的为人,你还不知?向来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一边说,一边将越沧海鄙视的眼神略过,继续道,“你的为难,我也知晓,既然如此,我便陪你走一场,必尽我所能,不叫你失望!”
“如此,便多谢道友了。”越沧海皮笑肉不笑地一拱手,这才又对着沈岚感激万分地赔笑了片刻,又趁机取了自己手中的几颗光华璀璨的宝珠来,将沈岚哄的十分满意,这才算完。
而墨沉舟此刻,却是前往湖都天境。
这些日子,她一直绷着神经,如今和越沧海出行,倒也可以换换心情。拜了沈谦与端木锦,再三保证不再惹事,这才与秦臻一道,出来寻一直消失不见的冰凰火凤。
这两只如今,身形越发的大了起来,冷眼一看,倒有了几分成年凤凰的气象。如今又落在苍祖的手中,这一位虽然只剩元神,然而当年却也与冰凰火凤相熟,倒是能对如今涅槃后的两只多有指点。有了仙阶的指点,冰凰火凤又不知得了多少的好处,如今进境飞快,一声修为已然直逼元婴。冰凰倒还罢了,火凤却是极为的得意。如今见了墨沉舟,便清鸣了一声,在她的身周飞舞不休,时不时将华美无比的尾翎往着墨沉舟的身上扫来,显然是在炫耀。
墨沉舟一招手,它便落在了墨沉舟的肩上。如今巨大的身形,却是压得墨沉舟肩上一沉。墨沉舟却是趁着这火凤蹭着自己面颊之时,对苍祖感激地一拱手,谢道,“多谢老祖看顾。”
“这倒不算什么。”眼见冰凰火凤无忧无虑,苍祖的目光也柔和许多,闻言笑道,“到底是神兽凤凰,素日里也不需我的什么指点,只是多有顽皮罢了。”眼见冰凰也落在秦臻的肩上,想了想又道,“冰凰火凤如今虽然已然六阶巅峰,只是之后就算迈入七阶,也恐怕不能化形。”
墨沉舟抚着火凤背羽的手一顿,之后皱眉道,“莫非是因为血脉?”
“越是高阶血脉,越是化形不易。”苍祖叹道,“当年冰凰火凤化形之时,都已然迈入仙阶。不过却也有几分好处。”他却是笑道,“神兽后裔,天道爱之。虽然化形不易,然而那化形雷劫却较之其他妖兽要容易许多,更加上这对凤凰并未杀生,待得来日,化形会更加容易。”
“这样就好。”墨沉舟挑眉。她自持修为,本就不经常使用灵兽对敌,只是这火凤到底是她自小带大,感情深厚,自然希望它好的。
火凤却是对化形并不热络。如今只是在墨沉舟肩上探头探脑,盯着她的手腕口水直流。然而它却是知晓虚天镯是墨沉舟的极大的秘密,倒也懂事,不在有旁人的时候进入虚天镯,只是想到其中的灵草,还是忍不住咂咂嘴。
这个家伙一副馋像,就令墨沉舟心中一哼。之后便拜过苍祖,带着它与秦臻一同返回昭云峰,见得越沧海正翘首以盼,越加不耐,然而忍了忍,还是不客气地说道,“带路!”
越沧海如今着实怕墨沉舟又半途变卦,却是无视了她的态度,随手抛出了一柄如意,往天上一抛,眼看着如意迎风变大,方笑着道,“路途遥远,道友便与我坐这法器一同前去如何?”
顺风车谁不爱坐呢?墨沉舟耸肩,便与秦臻一同上了如意,冰凰火凤却是被在湖都天境憋得狠了,如今却是飞在如意旁,十分欢快。越沧海却是见众人坐稳,便也侧坐在如意上,一同向着南方而去。
而在遥远的北荒灵绝之地,寂静无人的山峰莽林之中,一名白衣秀士缓缓地行着,待得走到了一处,眼见得前方被围得严严实实,又竖着木牌警告不准进入,目中便闪过几分难以描述的情绪。
再向前,一直走到了一处空地,只见到了那一具巨大的凤凰的尸体,他才终于叹息着抚上那凤凰,闭目道,“彩羽。”
他爱惜地抚摸着它,轻声道,“好彩羽,我来了,咱们一起回家。”当年下界,只有它愿意陪伴自己前来,却没有想到,终成了它的陨落之地。连涅槃都没有来得及,想到这里,他的目中便露出悲伤的表情。那个时候,眼看着它跌落进此地,而随后,他便被镇压。这万年来,宗门没有了,他成了孤魂野鬼,便是为它收尸,都有心无力。
他惨笑一声,目中微微湿润,手中一道光霞而过,只见得这凤凰消失在他的手下,这才望着南方喃喃道,“这么多年,我们都在争夺什么呢?宗门,好友,还有你,我全都失去了。而如今,我还要再做一件事。如果是彩羽,一定会认同我的吧?我只是,想要为宗门留下传承而已。”
一声叹息响起。
这人却不知晓,那遥遥相对的高塔之中,正是他万年之前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