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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怪案探案(14)

终于,普莱斯伯利里教授控制住了情绪,放了我们一马。一场虚惊过后,我们到了安静的马车道。可福尔摩斯却很悠闲。

他说:“这个叫人敬仰的学者态度实在恶劣,他对咱们的突然拜访反应很强烈。假如没亲眼见到,真难相信。华生,似乎有人追咱们,那老头是否仍不罢休?”

我扭身看到了伯内特先生,这才放心了。

他跑来说:“福尔摩斯先生,实在对不起,没想到教授会如此。”

“你不要自责了。这在调查中常遇到,我也习惯了。”

“教授变得非常易怒,不可理喻。你这就知道我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了。他看来没糊涂。”

“而且非常清醒。”

福尔摩斯说:“我推理错了。他知道他正干什么,记忆力也很好。伯内特先生,我们想知道普莱斯伯利里小姐卧室窗子的位置,弄明白教授是怎么上去的。”

伯内特指着对我们说:“从左数第二个窗子。”

“高度够吓人,可墙壁上有藤子,管道,这些都能攀登。”

“但这一般人做不到啊。”

“是。几乎没人能做到。”

“我又有一个重要的发现。从教授的吸墨纸上,我得到了伦敦人的地址。教授今天早上又给他写信了。”

伯内特递过纸条后,福尔摩斯看了一眼。

“多拉克,多奇怪的姓。这个线索很重要。咱们立刻回伦敦,没必要停在这儿了。”

“我们就这样等着吗?”

“假如我推理对的话,下周二很危险,我们得非常警惕。那时候我们来和你一起搞清事实。还有,最好让普莱斯伯利里小姐留在伦敦,再不能让她受惊吓了。”

“我一定安排。”

“那你告诉她,不要多理睬普莱斯伯利里教授。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不会做很过激的事。”

“教授来了!”伯内特很惊恐。伯内特立刻钻过树丛到教授身旁。教授正走来四处寻找其助手。

福尔摩斯在回去的路上和我说:“我估计,他知道我们在调查他,他的观察力与判断力都很敏锐,对我们如此粗暴也是挺有道理的。谁都会生气的,因为自己要被秘密调查,特别是不能告人的秘密。他肯定会痛斥伯内特先生的。”

福尔摩斯路过邮局发了封电报。当晚就有了回电。

我已见多拉克。波希米亚人,随和,略上年纪,经营一个大杂货店。

麦希尔

福尔摩斯说:“我的第一个助手是麦希尔,他处理一般事务。我让他去了解教授的通信对象,这也是本案的重要线索。”

我说:“总算有了一些进展,从表面上看,现在有各种情况:那个波希米亚人,狗咬人,窗口出现的脸。……这好像都没关系。至于日期,也只有你自己清楚。”

福尔摩斯好像是保密地朝我笑了一下。我们这时正在旅店品尝着好味道的葡萄酒。

他说:“那就向你讲讲我的想法,我从伯内特先生的日记中得到很大启发,我从时间上看出了某种规律,第一次是七月二日,后来好像几天发生一次。就有一次例外。我认为这里暗示的东西,绝不是巧合。”

我对他的观察事物能力十分佩服。

“因此,我就将这些不关联的事勇敢地连在一起。教授也许每九天服一次某种神秘的药物。他是想达到一种目的,伯内特不是说他的身体非常好吗?可这药的副作用也非常大,因此他会变得举止奇怪,性情暴躁。这药是他那次去布拉格带回来的,波希米亚人现在给他提供此药。我就是这样设想这件事的。”

“还有些奇怪现象没法解释呢?”

“这得看下周二事情怎样发展。那时我们可能会明白一切的。我们现在不用考虑这些烦人的事,只要安心等待就可以了。”

伯内特先生第二天早上来和我们说他的遭遇。虽然教授没直接表示怀疑他,但明显看出对他的不满和恼怒,并且总是发脾气。这都没影响他的大脑,并且,他比以前更健壮,脑子也更灵了,但他已不是使我们敬仰的教授了。

福尔摩斯安慰着伯内特先生道:“你不必如此紧张,这些天没有大动向。我和华生必须回伦敦去办很多事。下周二我们肯定回来。到时候,我再给你答案。你要及时告诉我新情况。”

后来的几天,我们各忙各的事了。到了约定时间,我们一同去了剑津。我知道教授一切正常,没发生使人不安的事。我们仍在那家旅店住下,伯内特来见我们。“他今天又收到伦敦寄的信和包裹了,他不许我动。”

福尔摩斯说:“这和我想的一样,今天晚上就会弄明白事情的。我们今晚谁也不能睡,仔细观看他的动静。教授下楼梯时,伯内特先生,你要跟在后面,千万别让他发现你。华生和我就在园子中,你还记得那个神秘的小盒子吗?它的钥匙在哪儿?”

“在教授的表链上。”

“教授的全部秘密也许都在盒子里,我们必须弄明白盒子中是什么?家里还有男人吗?”

“有个马车夫叫迈科非,住在马厩楼上。”

“告诉他一声。咱们现在就分头准备吧。伯内特先生,请一定要镇定。”

半夜,尽管天气很好,月光明朗,但也很冷,我们在教授家前厅正对面的树丛中埋伏着。四周很静,这样无聊的等待很没意思。幸亏对奇案的结论有好奇心,否则真不知怎样度过。由于快见到真相了,福尔摩斯显得很兴奋。

福尔摩斯说:“如果九天是一个周期,今晚教授又会有怪行为的,从布拉格回来后,他就染了这种怪病,之后经常收到伦敦商人的来信。包裹中的东西也许是种药物,可我不肯定这药物是做什么用的,但肯定是布拉格的人提供的。这些药九天服用一次,我最先发现了这一点。你注意过他的指关节吗?”

我摇摇头。

“像教授这种职业的人不会长有那种关节粗大且有老茧的手。一个人的手和他的职业是紧密相关的。什么职业的人会有这种手呢?”福尔摩斯忽然明白了,他说:“华生,我终于知道了。我终于联系起了那些看似不相关的东西了。奇特的指关节,狗,藤子。太难相信了,不过咱们亲眼见了。看,教授出来了。”

趁着灯,我们看见教授从前厅门出来了。他尽管是直立在门口,可手不在身体的两侧,而在前面放着,全身正弓向前。

不久就来到马路上,他弯下了高大的身体,真像伯内特先生所说的用脚和手开始爬行,看起来他根本不费力,好像挺舒服。他爬到房子边又拐弯了。我们看到伯内特跟在后面。

福尔摩斯说:“咱们也过去。”我们在树丛中发现了一个能看见教授的地方。房子的这边正好被月光照着,因此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教授的行为。他在房子墙根,一下抓住了墙上的常青藤,很敏捷地向上爬。他一会儿在这根藤上,一会儿又跑到了另一根上,很明显他并不是想到哪里去,只是像孩子一样地嬉戏。他在空中敞开衣服,像夜行的大鸟来回荡悠。很难相信这是一位老人在表演。他一会儿就爬下来了,爬往马厩,那儿正拴着洛伊。见到主人,狗突然充满敌意地狂叫起来。洛伊极力扑向教授,使脖上的链子哗哗响,甚至狗毛也竖起来了。教授在狗刚好够不着的地方用各种方法使狗更暴怒。他拿石头砸狗,用棍子戳狗。假如不是亲眼目睹,真不能相信这是事实。他爬在地上逗狗去发泄那过剩的精力,狗被逗得实在无法忍受,恨不得咬他一口。这就是这个享有很高声誉、很有威严的教授。

终于发生了我们担心的事,狗挣脱了脖圈,狗和人绞缠在一起,狗疯狂地嘶咬,人的叫声更恐怖,狗咬住教授的脖子不放,差点要了他的命。我们过去救他时,他已经昏迷不醒了。伯内特也跟在后面,止住了狗的进攻。马车夫也被惊醒了。伯内特和他说过今晚也许会出事,因此他也不很奇怪,只说道:“我知道迟早会出事。希望可怜的教授平安无事。”

我们忙乱地将教授抬到卧室。我处理他的伤口。尽管狗没咬断他的动脉,可也流了很多血。伯内特先生曾获过医学学位,有他的帮助,半小时后终于止住了血,并且打了镇定剂。一切恢复正常后,我们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说:“教授的伤不轻,需要一位外科专家来诊治。”

伯内特说:“这绝对不行,一旦将这事泄露出去,教授的名誉就会扫地,另外还有这个家和家族的荣耀。”

福尔摩斯说:“伯内特说得没错,我们必须守住这个秘密。我们现在不能让类似的事再发生了。快取下表链上的钥匙,看看小盒子中究竟装着什么。病人由迈科非负责,并随时通知情况。”

小盒子里装有九个盛液体的小瓶、注射器和那些神秘的信,这说明了一切。信封上都有记号,不用问,这肯定是伦敦那个波希米亚商人寄来的,内容全和药名有关,还有许多收据。但有一封信却和别的不同,贴着奥地利邮票,来自布拉格。福尔摩斯立该展开信,上面写着:

敬爱的教授:

这段时间我一直思考你的要求,尽管你的处境我能理解,可我还得提醒你,此药有无法想象的副作用,但愿你思考明白。

类人猿的血清本来效果会更好,因为类人猿直立行走。可我这儿只剩下黑面猿标本,并且黑面猿是善攀登和爬行的动物。

这药仅是试验阶段,请保密。我的美国经纪人多拉克为你提供药物。

请准时说明你的身体情况。

此致

敬礼

H洛文斯坦

洛文斯坦,多熟悉啊!我曾在报纸上看到过关于他的报道,说有位科学家正研究长生不老药。他的药很奇特,是用血清使人精力充沛,返回青春。可因为他不公布药品成分,而被医学界禁用。听了我的话后,伯内特从书架上找到本动物学书,大声地说:“黑面猿,在喜马拉雅山脉生活,是最大型的爬行类人猿。福尔摩斯先生,特别谢谢你,终于解决问题了。”

“真正的原因是教授这种疯狂的恋爱,由于年龄的悬殊,他认为只有恢复自己的青春才可得到爱情。但是自然规律是不可违背的,谁若想超越它,那将会被抛到更深的深渊。一个人聪明到了极点就该迂腐了。”福尔摩斯思考着这瓶透明的液体。

“我必须和那个研究者说明,这是在对人类犯罪,叫他赶快结束这种药物的研究。可我们也不能阻止有想超越大自然、凌驾于宇宙之上的人的想法。这的确太可怕了。假如由于留恋人间的各种物质享受,那些享尽了荣华富贵的人靠药物来长生不老,而有更高精神追求的人却不会这样,那这世界不就成了庸人的天下了吗?”

福尔摩斯站起来说:“行了,每个疑点都明白了。狗的嗅觉很灵敏,是它最先知道教授的变化。在洛伊看来,他不再是主人,而是猿猴,因此向他进攻。至于教授也不用多说了。华生,完成任务了,咱们可以走了。”神秘的凶手

退休后,我终于能实现自己多年的梦想了,离开伦敦去过很悠然的海边生活。我过了很长时间的平静生活,使紧张的大脑很好地休息了一下。但是,上帝总不让人离开社会而单独存在,在我晚年时,却给我出了一道很难的题。由于社会责任感,我必须重操旧业替死者伸冤。此案特别离奇,假如有华生,肯定能把此案讲得生动、鲜活,满足朋友们的好奇心。自从退休后,我就不想再打扰他繁忙的工作了,那只好我自己来讲述此案。我的文笔远不及华生,因此只能将案子中我的探索历程讲给大家。

我的家在苏塞克斯山脉的南端,能望见一望无际的海峡。这儿不像海滨那样,全是陡峭的悬崖。若想和大海亲近,就得沿着唯一的一条七拐八拐的斜坡小路走下去。这儿有很大面积的海滩,仅有伏尔沃斯村的小海湾点缀在这条长十英里的海岸线上。海滩不平坦,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每次涨潮后,这里便成了人们理想的游泳场所。

我很爱安静,偌大的房子仅有我和我的管家,我有时和蜜蜂闹一会儿,增加些乐趣,之后更显得安静。我在这儿当然也交了一位朋友,他叫斯泰赫斯特。我们的关系很好。斯泰赫斯特先生在旁边办了一所挺著名的职业学校,为不同的职业需求培养专门的学生。学校和外边有一圈围墙隔开。学校纪律很严,学生和教师的素质都很高。斯泰赫斯特曾是剑桥大学的划船健将,他也是个全面发展的人才。

夏天的傍晚,起了次大海风。海滩中的坑洼自然盛满了水。天亮后,一切都平静了。海滨经过狂风巨浪的洗礼,空气更加清新,长期困居屋中的人都想出来走走。吃完早饭后,我就出来散步,尽情地呼吸新鲜空气,领略暴怒后大海的美丽。我正在崎岖不平的小道上走着,听到斯泰赫斯特喊我。

“福尔摩斯先生,你好!你也来这儿享受大自然的恩赐了。我认为我能遇见你。”

“的确是的,你也是抓紧机会游泳吗?”

他说:“你难道不去吗?我还不是最积极的,我要去找麦菲逊,他早就到了。”

弗茨罗伊·麦菲逊是斯泰赫斯特学校的一位老师,我认识他。他们都喜欢游泳,因此渐渐熟了。他有体育方面的天赋,各方面都很突出。假如没有心脏病,他肯定是一流的运动员。尽管这样,普通人也都不如他。

就在我们说话时,突然看见他正从小路尽头走向我们,可行走却极为艰难,随时都可能跌倒。他终于大叫了一声倒下了。我们赶紧扶起他。可他却不能站立了,很明显他已在死亡边缘挣扎。他的面色铁青,目光呆滞。当他知道身旁有人时,鼓起最后的劲,艰难地说了几个字,我只是模糊地听见“狮鬃毛”三个字。说完后,他猛地抽动了一下便瘫下去了,他死了。但我一直不知道他说的那三个字的意思。可能是我听错了。无论如何它也很重要,因为它提示了死者的死因。

我朋友被这突然事件惊呆了。因为职业的敏感性,我马上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又发现了一个奇案。我立刻检查了他的身体。他只穿了没系带的鞋和裤子,因摔倒而将内衣滑落了,他身上的伤痕令我们非常吃惊。他的背上满是又细又密的鞭痕。伤口很严重,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它就又红又肿了。因为太痛苦,他的脸扭曲得很厉害,下唇咬破仍在滴血。拿鞭子将人打成这样的人肯定非常残忍。

斯泰赫斯特在一边发愣,我却边检查边思考。此时我发现教数学的老伊恩·默多克先生也走来了。这人脾气很怪,不喜欢和别人来往,经常独来独往;身边的一切都好像和他没关系,他就和那些令人枯燥乏味的数学打交道。这个既高又瘦的人性情特别的狂暴,麦菲逊的爱犬有一次打扰了他的清静,他愤怒地竟然把狗从窗户扔了出去。尽管这只是偶然发作,可斯泰赫斯特已经对他很不满了,认为他没人性,考虑到他的才能才没辞退他。如此一个冷血的人物也被这样的惨景惊呆了,这和他以前的态度可真不一样。

“太可怕了。我能替这可怜的人做点什么吗?”

“刚才你是不是和他一起游泳?”

“不是。我刚从学校出来就看见这些情况了。因为有事耽误了时间,所以出来晚了。”

“那你立刻到伏尔沃斯报案!”

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去了。我毫不犹豫地接了此案。我立刻开始办案,我首先得明白海滨现在停留着哪些人。我放眼望去,却发现海滩中没有一个人影。远处两三个人也和此案无关。我沿小路寻找有用的东西。小路上仅有两排脚印,很明显这是死者来回的脚印。路上凹陷的小坑和手掌印也仅显示了麦菲逊行走时的艰难,摔倒、跪下、再站起来。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只有他自己今天早晨走过这条路。由于昨晚的风暴,海滩上形成了一个湖,麦菲逊脱了衣服,准备在这儿游泳,因为我看见了他赤足的脚印和岩石上的毛巾。可毛巾是干的,表明他没下水。还没下水就有了这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