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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怪案探案(12)

“仰面躺着。没有反抗的迹象,也没有任何凶器。另外对邓巴小姐最不利的是,邓巴小姐给她写的便条握在她左手中。”

“你说她握着纸条?”

“是的,并且握得非常紧。”

“这就排除了有人造假的可能,吉布森夫人死以前手里确实拿着纸条,我仍记得上面的内容:

九点我在雷神桥等你。

哥·邓巴

“福尔摩斯先生,你记得十分准确。”

“这点邓巴小姐也承认了吗?”

“现在她什么也不想说,她准备在巡回法庭审问时再辩护。”

“真难理解。字条内容也很模糊,没法理解。去那儿究竟是为什么?”

警官说:“可是,尽管我很平庸,也仍想发表一下意见。这字条在死者手里出现,其目的也很清楚。”

“赴约时,手里还拿着这张字条,这一点很奇怪。字条的内容很简单,难道死者记不住约会的地点及时间吗?假如确实是邓巴小姐写的,这目的不就很明显了吗?”

“你说得有道理。”

“我得整理一下我的思绪了。”他便不做声了,坐在石栏杆上四处张望。立刻,他像发现了新大陆,飞快地跑到桥对面的栏杆上,用放大镜认真观察石头——上面有凿痕。

他说:“真奇怪,谁故意这样做呢?”

“是,我们也知道这情况。可好像与案情没很大关系,也许是行人偶然留下的。”

灰色石头,有个一便士硬币大小的凿痕是白色的,石头很硬,只有猛烈撞击才可形成凿痕。

“这得要很大的力量,”福尔摩斯很兴奋,他拿手杖敲石栏没留下痕迹,这证明了他的判断,“这肯定了。问题是凿痕的地方非常奇怪。”

“可这儿离尸体躺的地方挺远,好像没太大关系。”

“是没很大关系,有十五英尺远,也值得思考一下。好了,就到这儿吧,附近发现了脚印吗?”

“我们都检查了,没有脚印,也没有任何痕迹。”

“那就不用再在这儿逗留了,先去参观一下吉布森先生的各种武器,再去看那个可怜的邓巴小姐,我就能想这么多了。”

吉布森不在家,那个曾向我们告密的神经兮兮的管家贝茨先生带我们参观了他主人收藏的所有武器。这些使人毛骨悚然的武器充分显示它主人的冒险经历。贝茨先生依然憎恶他的主人,真想让我们由这些武器就给吉布森先生定罪。

他说:“吉布森先生的仇敌多也不算稀罕,他的行为就能使他没朋友,因此他每天在床头上放一支上膛的手枪,他也害怕。他非常凶残冷酷,所有的下人都怕他,即使他的夫人也很怕他。”

“你以前亲眼见过他打她吗?”

“这我不确定。可对一个人最残酷的手段是对其人格及尊严的侮辱。他曾和夫人说了很多最无耻最卑劣的话,并且当着佣人的面。这太让人受不了了。”

在回去的路上,福尔摩斯和我说:“这巨头的家庭生活有很多让人指责处,咱们这一趟没白来,得到了挺多有用的资料,可关键问题还没解决。虽然贝茨先生想马上处死他老板,可他也只提供给咱们这些情况。悲剧发生时,吉布森在书房中,他没有作案时间。贝茨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吉布森先生下午回家后在外面逗留过。而邓巴小姐约吉布森太太在雷神桥会面。见面前后的情况,咱们都知道。现在,她什么也不说,但我得见她一面,弄清些重要问题。此案各方面都对她不利,除了一点外,全部证据都指向了她。”

“哪点?”

“即在她衣橱里放的那支手枪。”

我惊讶地说:“不会的,我认为这是对她的最大不利!”

“你不对。一开始,我就怀疑这一点,了解了情况后,这确实是个疑点。我确实找不出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一点。”

“你可以详细解释一下吗?”

“可以,华生。我们先推理一下:假如你是个想杀死对方的女人,所有周密计划——写纸条,赴约,拿枪杀人——都没人知道,可为什么就不记得销赃灭迹呢?想出这样圆满计划的人简直是个聪明的傻瓜。不扔手枪,反而放在了最让人注意的地方等警察搜出它吗?华生,虽然你不很精明,但可不至于干这种蠢事吧?”

“可能不是有意这样——”

“那不可能。假如是预先策划好的杀人,那肯定得想到处理凶器的问题。我们被假相蒙蔽了。”

“可你的假设还得进一步验证。”

“是的,现在我们就要验证它。你换个角度来想问题,例如最不利的那个证据——手枪,邓巴说她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她说的是实话,依我看,一定是有人要栽赃她。将枪放在她的衣橱中的人,一定就是那个凶手了。从另一面推理,咱们就有了重大的发现。”

由于许可证还没办好,那天晚上只好在温切斯特住宿。邓巴的辩护律师乔埃斯·卡明斯第二天陪我们到监狱看邓巴。这个律师是在法律界刚升起的一颗新星,他大有前途。这些日子听到了她的许多传闻!我是带着自己的看法去看这位没见过面的美人,她确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怪不得那个冷酷凶残的金融巨头也受到了灵魂的净化,做了点善事。她确实有能征服人的力量,这一点吉布森也承认。她身上令人尊重的高贵气质,给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那漂亮的脸蛋,也显出了她是一个做事果断的人。她身材苗条,神情稳重,气质非凡。可是那双迷人的眼睛此时却失去了光彩,露出了让人怜爱的哀惋无助的眼神。她真是太完美了。现在只有我们能帮她。我们告诉她我们的身份及来意。她好像看到了披圣光的上帝,眼中透出了一丝生气,苍白的面颊也泛红了。我们真得帮帮这可怜的姑娘了。

她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说:“你们肯定从奈尔·吉布森那儿知道了我们的情况了吧?”

福尔摩斯说:“是的,你无需重复那些了。现在,我相信他说的话了——你们俩特殊而无邪的关系和你所发挥的特殊作用。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在法庭上说明这些事呢?”

“我原以为事情没那么严重。我很清白,肯定有一天人们会知道的。可事实却不是这样,并且越来越糟,甚至快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假如不讲那些让人难堪的家庭丑闻就可以解决那多好啊。”

福尔摩斯着急得无法控制自己:“我的大小姐,请不要再这样消极地等了。你的律师卡明斯先生和你说了,你的境况很不利。假如你再不合作,后果将不堪设想。请尽全力和我们合作,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成功。”

“我会尽全力和你们合作。”

“先说一下你和吉布森夫人是怎样相处的。”

“我不知该如何说。可以肯定的是她恨我,她多爱她丈夫就多恨我,她用热带人全部的狂热来恨我。她误会了我与他的关系。她不能理解我们之间仅是精神上的某种联系,而她对丈夫的爱是在肉体上的。她更不能理解我留下只是由于想对他产生好的影响。她以为我要夺她的丈夫,便更疯狂地恨我。我其实不该留下来,也许是我错了!我给别人造成了长久的悲哀,并且永远都不能消除的悲哀。”

福尔摩斯说:“邓巴小姐,虽然没人相信你,还请你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吧。”

“我会告诉我知道的真相。福尔摩斯先生,有些很重要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原因。”

“你只要讲清事实,不用解释。”

“好吧,我就说一下在雷神桥那天的事。那天上午在给孩子上课的屋里的桌子上,我看见了吉布森太太给我写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她让我晚饭后到桥头等她,并且说有重要的事,让我在花园日晷上放好回信。不许对任何人说这些事,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神秘,可也没多想,就按她的话做了。她特别怕她丈夫,他总是虐待她。她让我把她给我的纸条烧掉,我就烧了。我能理解,肯定怕她丈夫因为这而向她发怒。我一切都按她的要求做了。”

“然而,她却故意留下你写的纸条?”

“这就是我所奇怪的,并且握在手中。”

“后来怎么了?”

“晚上我按时来了,她正等着我。到了那儿,我才真正明白这个狂热的人对我是多么痛恨。她像精神病患者发作了一样,又吼又叫,用世界上最难听最卑劣的话骂我,恨不得将我撕成碎片。她真像个疯子,表面上什么也不在乎,而骨子里却想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我没有说话,我被惊呆了。她的样子太疯狂了。我实在不能忍受了转身就跑,我走时她正乱骂着。”

“就在她死的那儿?”

“也许就那个范围。”

“可是,你难道没听见枪声?”

“没听到。福尔摩斯先生,我那时让她搞得大脑一片混乱。只想远远离开她,别的事根本没想,直接回了我自己的屋子。”

“你说回了自己的屋子。你第二天早晨又离开了,是吗?”

“对,听说出事后,我很震惊,和别人一块去看了看。”

“现场有吉布森先生吗?”

“有,他正主持大局。他让人去叫医生和警察。”

“你认为他的精神状态怎样?”

“他的意志很坚强,非常有自控能力,他根本不轻意表露自己的感情。可我发现那时他真动了感情,她毕竟是他的妻子。”

“对你最不利的现在就是那支枪。你以前见过吗?”

“从来没见过。”

“你什么时候才发现了它?”

“从衣橱里,警察搜出时。”

“在你的衣服里卷着?”

“对。”

“你可以估计一下它什么时候在你的橱子里吗?”

“前一天上午,到那时我没看到过它。”

“你凭什么这样说?”

“我当时收拾过衣服。”

“清楚了,这表明有人想栽赃你。”

“你说得一点不错,侦探先生。”

“如何确定作案时间呢?”

“吃饭时或我给孩子上课时。”

“和你收到吉布森太太的字条的时间几乎一样吗?”

“对。”

“邓巴小姐,你帮了我也帮了你自己大忙。你还得认真回忆当天的情形,进一步提供疑问。”

“我会尽全力的。”

“我在现场发现在尸体躺下的地方相对的石栏杆上有重物猛击留下的印痕,你没发现有特别意义吗?”

“我确实想不到。”

“这是个很难琢磨的怪问题。此印痕的出现和死者的遇害为什么如此巧合地联系在一起呢?——时间、地点。”

“希望你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福尔摩斯脸上的神经都绷紧了,给人一种呆滞的感觉。凭我以前的经验知道,他又进了一个丰富的幻想世界。我们三个全注视着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大脑上。他突然举手向我们挥了挥。

“华生,好了,和我一起行动吧!”福尔摩斯一下跳到了门口。

邓巴紧张地问:“怎么了?”

“邓巴小姐,放心吧。卡明斯先生,全国最杰出的大律师将是你了。很荣幸我受到了上帝的启示,一个无辜受难的女子有救了。对生活充满希望吧,你将重获自由。”

本来不远的路,可由于我们着急,好像是环球旅行。因为太激动了,福尔摩斯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确实是,成败就看这一次了,我也很紧张。快到雷神湖时,他拉着我的手,用孩子问母亲的腔调问我:

“华生,为了我的安全,你一直用枪保护我,对不对?”

我也用埋怨加教训的口气说:“你要感谢我的枪。你总是顾着救别人而忘了自己,自己已身处险境,可你却仍不知道。”

“有你保护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想知道现在你带枪了吗?”

我从后裤袋掏出枪,它短小、轻便,是一件很得手的武器。他接过枪,打开保险,退出子弹,仔细地看着。

他说:“是很沉。”

“是的,实家伙。”

他握枪想了一会儿。

“对我最重要的是,有它的帮助,我们可以完成一个和案子紧密相关的实验。”

“不要大惊小怪。”

“我说的是实话。在雷神桥,咱们做个实验。假如我设想的和实验结果一样,那这个案子也就能结了。现在将子弹都装入枪膛中,再拿出一颗子弹。”

我确实不知道他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实验,我也不必多想,任他自己想象吧。从汗卜郡下车后,又坐车旅行了十几分钟,终于看见那个忠厚老实的地方警官了。

“福尔摩斯先生,事情有进展了吗?”

福尔摩斯说:“这要看今天的实验能否成功,请帮我找根约十码的绳子。”

不久,警官就买回了所需要的绳子。

“好了,咱们一起来完成这个实验吧!”

警官和我一样都不知道福尔摩斯要怎么做。不同的是我信任福尔摩斯——无论他怎么做,可警官对他的不屑和怀疑是很明显的。看上去福尔摩斯正压抑着他那非常激动的心情。

他说:“华生,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在邓巴小姐和我陈述事实时,我就已经将线索连在一起了。现在只有最后一个断口没接上。我不敢肯定能成功,我有时会将自己引入歧途。可我自己认为已掌握了很准确的东西,就看实验怎么样了。”

开始做实验了。福尔摩斯找到死者躺倒的地方,站在了那儿。他手中拿着手枪,绳子的一头拴着手枪,另一头系在了非常重的一块大石头上,绕过石栏杆石头吊在湖面上。绳子这时已绷紧了。

“开始!”喊完后,他像自杀一样将枪举到头部猛地松开手了。因为石头的重量,手枪立刻滑向桥对面,一下撞在了石栏上并沉入水底了,福尔摩斯赶紧跑过去低头观看石栏杆。实验成功了,他猛地跃起表明他的推理完全正确。

他向我喊:“华生,我成功了!你看看刚才留下的印痕和另一块不一样吗?太棒了,你的手枪立功了!”

“好了,咱们今天晚上能好好地喝一杯了,全清楚了。准备好打捞工具将华生的手枪捞上来。”他对那个仍然瞠目结舌的警官说,“当然你还能捞上那个变态女人为达到目的所使用的武器——你看到的三种东西——手枪,石头,绳子。邓巴小姐能重获自由了,明天早晨你告诉吉布森先生,说我要拜访他。他肯定会欢迎的。”

我们那天夜里喝酒庆祝胜利,福尔摩斯说明了真相。

“尽管我早就感觉石栏上的印痕和此案很有关系,可复杂的事实却不能使我将推理用到案件中。我太愚笨了,假如你一定要记录下这个案子,我认为那并不能说明我的智慧。

“你无须自责,谁都想不到具有狂热报复心理的人能想到这么残酷而奇特的报复方式。她将丈夫对她的虐待全归结为邓巴对丈夫的迷惑。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精神上的情敌及肉体的情敌。她火一般的爱,烧死了自己也差点烧死别人,这种女人无法让人忍受。邓巴成为了她发泄的对象,她自虐,也更疯狂地报复别人。

“她计划得很周密。她巧从邓巴那儿得到纸条,假装邓巴预谋让她去雷神桥。她似乎计算得天衣无缝,其实是自作聪明。死时手中握着的纸条正显示了她的真正目的。

“她从她丈夫那儿选了两支一样的手枪——一支给自己用,自杀后便永远在湖底消失,另一支用作嫁祸邓巴小姐的工具,被放在了邓巴的衣橱中。她计划好了一切,下定了死的决心。邓巴小姐到了后,她疯了一样倾泄了全部怨恨。邓巴走后,她又开始实施了如此残忍的计划。这就是事实,如此简单的事情却有了这么多的周折。无论如何,我们也伸张正义了,才能非凡的吉布森先生和美丽善良的邓巴小姐可能真是珠联璧合。经过了这些,金融大王也许该受到某种启示了吧!”怪诞的教授

我不是一个很随便的人,因此,虽然我对福尔摩斯办过的案子有许多记载,可并没有全部公开。生活在社会中的人,尤其是众人瞩目的杰出人物,不该因一点小问题而前功尽弃。假如是这样,我还不如做个完全保守秘密的人。可这很难把握,福尔摩斯近来一直让我公开普莱斯伯利里教授的案子,这个案子在很长时间内对他声誉很不利。我应该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解释后又会发生什么也很难预测。仔细考虑后,还是慎重点好。

时间是1903年9月,星期日夜晚,我收到了福尔摩斯的一张条子,内容像他的思维一样难以理解:

请抽出点时间来——没有时间也得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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