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江山的来历
12903600000035

第35章 西辽:最后的契丹贵族(3)

耶律大石出军回纥的消息传到金朝之后,女真人意识到问题大了。他们未雨绸缪,决定趁机派兵追击,铲除耶律大石这个隐患。从金朝派出的追兵来看,女真人可能还有让契丹人自相残杀,消耗辽朝残余势力的目的。因为金朝派遣了辽朝的降将耶律余睹、石家奴等人领兵追击。女真人显然不想让本民族的子弟去沙漠中冒险,沿途向西北各部族征兵,结果遭到诸部拒绝。金朝追兵的士气很低落。石家奴追了一阵,找了个理由中途撤退了。耶律余睹比他做得高明一点,报告说耶律大石在回纥境内,怕他与西夏联结,因此派人去西夏质询。西夏回答说,西夏与回纥并不接壤,他们也不知道耶律大石的去向。公文往来中,也就没人把追击耶律大石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耶律大石的西征就此没有后顾之忧了。

耶律大石的这一次西征,最终以失败告终了。

耶律大石在叶密立休养壮大的时候,西域各国面对共同的敌人,已经作好了迎战的准备。耶律大石离开回纥国后遭遇了败仗,被东喀喇汗国击败,不得不退回叶密立。途中又被回纥国的毕勒哥截击了。耶律大石也意识到时机不到,“养兵待时而动”战略既要养兵,更需要找到合适的时机。时机不是可以促求的,退回后耶律大石就将重心转移到内政上。

1132年,耶律大石在文武百官的敦请下称帝,号天祐皇帝,建元延庆,依然以“辽”为国号。为了照顾西域实际,耶律大石同时称可汗,号菊儿汗(也译作古儿汗、葛儿汗,突厥语“众汗之汗”的意思)。中国历史称耶律大石的辽国为“西辽”。西辽崇尚黑色,所以又被称为“黑契丹”。突厥语的“黑”读作“Qara(Kara)”,因此中亚和阿拉伯史家习惯称西辽为“哈剌契丹”或“喀剌契丹”。

日后,西辽王朝的多数领土已经不在现在中国的疆域内了,西辽的主要人口也不是现在中国境内的民族,为什么还将它看作是中国王朝呢?我们之所以将西辽作为中国王朝,并作为辽朝的延续,除了它是契丹人建立的外,还因为它的政权形式是中国式的,接受的是中国式的政治思想观念。辽朝为适应契丹和汉族人杂处的国情,设置了南北枢密院,分管番汉事宜。西辽政权保留了辽朝的政治体制,包括南北官制。西辽政府分南北两面,北面主管游牧民族,南面则管辖农耕民族。西辽多少也带有汉族人的政治形态,保留着中原皇帝的年号谥号庙号等政治标志物。西辽上层似乎使用汉语。

西辽之所以是中国王朝的最主要原因是它的立国宗旨是复国,是打回东方恢复辽朝。

万里可横行

耶律大石将恢复东方的辽朝作为了信仰。

西征获得的领土和人口都只是复国计划的筹码。西征多成功一分,复国伟业就间接多了一分成功的希望。

1134年,耶律大石再次西征的时机来临了。东喀喇汗国的阿斯兰汗去世,继位的易卜拉欣不能控制汗国内的局势,竟然主动邀请耶律大石来都城巴拉沙衮(也译作八剌沙衮,在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东南)维持自己的统治。易卜拉欣简直就是引狼入室。耶律大石快马来到巴拉沙衮,轻易就将易卜拉欣降封为“土库曼王”,平定内乱,将东喀喇汗国置于西辽官员和军队的统治之下。东喀喇汗国成为了西辽附庸。耶律大石发现巴拉沙衮地域广阔,土地肥沃,适宜农耕,决定将此地定为西辽首都,改名为虎思斡鲁朵(意为强有力的宫帐)。耶律大石为此改元康国。西辽一跃成为了中亚强国。

在兵不血刃吞并东喀喇汗国后,耶律大石认为可以东征复国去了。

3月,耶律大石以萧斡里刺为元帅,萧查刺阿不为副元帅,汇合耶律燕山、耶律铁哥等人,整合七万骑兵浩浩荡荡向大金国杀去。出征前,耶律大石又以青牛白马祭天,举行誓师大会。在猎猎军旗下,耶律大石检阅了出征将士,激励部队说:“我大辽自太祖、太宗艰难而成帝业,其后嗣君耽乐无厌,不恤国政,盗贼蜂起,天下土崩。我要率领诸位将士,远至朔漠,期复大业,以光中兴。这里毕竟不是我们大家的祖居之地!”他又对元帅萧斡里刺说:“元帅出征后,要记得信赏必罚,与士卒同甘苦,择善水草立营,量敌而进,千万不要自取祸败也!”耶律大石在这里啰嗦地嘱咐来嘱咐去,像个上了年岁的老年人。因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些部队是近十年来惨淡经营的结晶,凝结着自己的心血和巨大期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耶律大石本人没能亲自出征,所以才会不厌其烦地想把自己的意见贯彻其中。可惜的是,七万骑兵远行数千里,需要跨越大沙漠和群山峻岭,沿途就不断有牛马倒毙途中,不断有士兵因为疾病和饥渴减员。那边,得到消息的金朝整军严阵以待。萧斡里刺等人对前景丧失信心,中途撤军了。耶律大石不得不承认:“皇天弗顺,数也!”他承认尽管西辽在中亚地区多有成就,但还不具备颠覆金朝的实力。

金朝在中原等了好久,没见到西辽的一兵一卒,一打听才知道西辽已经撤退了。经过一场虚惊,金朝朝野猛然意识到契丹余孽已经能够对国家安全构成严重威胁了。第二年(1135年)金熙宗继位,组织了以名将粘罕为首的大军,征伐西辽。战前,金军精心准备,希望能够将西辽连根铲除,耶律大石不敢怠慢,积极备战。金军出发后,遇到了与西辽远征军一样的问题。广袤的沙漠很快就损耗了金军的战力。西辽事先在沙漠中埋伏了部队。两军很快就在沙漠中展开了接触战,大战三昼夜,不分胜负。金军因为远道而来,大战三天后补给断绝,很快就有许多将士被沙漠中的严寒冻死了。僵持不下的时候,金军副将的血脉中留着契丹民族的血液,父亲兄弟和妻子都在西辽,中途拉出数千骑兵起义,加入西辽阵营,直接瓦解了金军的战线。金军在外压内乱下,大败。粘罕逃回。

一来一往后,西辽和金朝都意识到均势局面已经形成。

耶律大石没有放弃复国梦想,碰壁后将努力的矛头转向了开疆拓土、继续壮大自身。

1137年,西辽扩张的矛头与西喀喇汗国迎头相撞。西喀喇汗国首都在撒马尔罕,领土也不小,算是一个区域强国,却是更强大的塞尔柱帝国的附庸。西辽占领费尔干谷地之后,西喀喇汗国的可汗马合木赶过来迎战,结果被西辽大军击溃。马合木随即向塞尔柱帝国苏丹桑贾尔求援。桑贾尔判断西辽的扩张威胁到塞尔柱帝国的霸权,就纠集了周围穆斯林国家的军队共十万人,主要是骑兵,渡过阿姆河气势汹汹地扑向西辽。1141年9月,双方在撒马尔罕以北的卡特万展开了草原上著名的一次会战。

战前,耶律大石处于劣势,但分析认为敌军多而无谋,分而击之可以以寡胜众。耶律大石将西辽军队分为左中右三部分,分头对桑贾尔的联军发动进攻。会战打响后,耶律大石和远来的契丹将士凭借勇气,越战越猛,在同情自己的部落的协助下,大获全胜。桑贾尔苏丹和阿合木可汗一路狂奔,逃入塞尔柱帝国首都不敢出来。苏丹的妻子和联军的左右两翼统帅都成为了耶律大石的俘虏。这一战,塞尔柱帝国以伊斯兰教为名号相号召,结果伤亡惨重,几乎被聚歼。西辽的敌对力量一蹶不振。耶律大石大摇大摆地进入西喀喇汗国首都撒马尔罕,扶持阿合木的弟弟伊拉欣为桃花石汗,使西喀喇汗国成为了自己的附庸。

位于阿姆河下游和咸海南岸的花刺子模国成了西辽下一个目标。1141年,耶律大石派大将攻入花刺子模之后,迫使花刺子模国王投降,承认西辽的宗主地位,每年进贡金银物品。至此,西辽王朝疆域达到极致,东起蒙古高原的土拉河,西括咸海,北越巴尔喀什湖,南到阿姆河、兴都库什山和昆仑山。

这么广大的帝国,内部情况千差万别。耶律大石分而治之、政策得当,统治相当稳定。西辽国内真正的契丹人为数很少,对征服的疆土实行直接统治有困难。耶律大石允许各地自治,但需要承认西辽王朝的统治地位。西辽对一些附庸和藩属派遣常驻官员,没有常驻的官员也定期派人前去征收赋税和视察。属国和臣民缴纳给契丹人的赋税很轻,并不构成负担。中亚各族的历史文化得到了契丹人的尊重。吉尔吉斯斯坦出土过使用阿拉伯文字的西辽钱币。凡此种种,保证了西辽对中亚的稳固控制。

登顶中亚大地的耶律大石还是念念不忘东方的故国。

西辽大军征服高昌回纥后,西辽的疆域越过哈密和党项人建立的西夏毗邻了,也就间接地与中原地区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内地的南宋王朝也没有忘记契丹人。宋高宗就曾号召金朝统治下的契丹人起而抗金,指出辽朝和宋朝原本就保持友好往来,又同样被女真迫害。“现在我已经移驻江南,辽朝也远徙漠北,相去万里,音信不通……南宋计划提兵百万,收复中原,你们大辽豪杰忠义之士,也应协力,乘势歼灭女真头目,报耶律氏的深仇。平定天下后,我们两国通好如初。”在宋孝宗淳熙年代,南宋还曾得到过西辽要假道西夏伐金的谍报。而金朝主要是通过回纥的渠道得知西辽的情况。1144年,金朝曾派遣粘割韩奴随同回纥使者出使西辽,韩奴一去久无音讯。后来回纥商人才将韩奴的死讯传到金国。原来西辽根本就不接受金朝的使节,韩奴一到西辽就被处死了。辽朝灭亡后,中原地区分布着许多契丹人。他们听到耶律大石的传奇故事后,常常结成小股陆续投奔西辽。总之,西辽虽然地处中亚,但始终和中原政局保持联系。

1143年,耶律大石去世,按照中原传统被上谥号为辽德宗。

元初重臣、与耶律大石同宗的耶律楚材恰如其分地评价说:“大石林牙,……克西域数十国,幅员数万里……后辽兴大石,西域统龟兹,万里威声震,百年名教垂。”契丹民族全赖耶律大石的努力,才不仅避免了王朝湮灭和民族涂炭的命运,还在西方开辟了崭新的辉煌。

耶律大石个人在国家中的作用实在太大了,以至于他的死让西辽随即走上了衰败的道路。

耶律大石死后,儿子还太小,皇太后萧塔不烟摄政。七年后(1150年)耶律大石的儿子耶律夷列开始亲政。耶律夷列于1163年死时,儿子还是太小,耶律大石的女儿、耶律夷列的妹妹普速完成为了西辽执政。这个普速完和小叔子通奸,并杀害了亲夫,导致在1178年爆发了宫廷事变。普速完被射死了。帝位传到了耶律夷列之子直鲁古的手里。

契丹民族此时遇到了草原民族的一大难题:军纪败坏。西辽后期的政府军队公开烧杀劫掠,还常常因为对抢来的财物分赃不公发生内讧,大打出手。内部离心离德让部分将领带领军队出走,大大削弱了国力。国力的削弱让西辽难以维持对广袤征服地区的统治。同时西辽在各个属国的官员也日趋腐化。花剌子模最先兴起,开始摆脱西辽统治,与西辽争夺中亚地区的霸权。1206年,花剌子模苏丹摩诃末脱离西辽。西喀喇汗国也开始倒向花剌子模。与此同时,高昌回纥不堪忍受西辽的剥削,倒向东方新兴的蒙古。

直鲁古企图用频繁的战争来遏制国家的衰败。但是草原上已经兴起了新的霸主——蒙古帝国。被蒙古人打败的乃蛮部落西迁进入西辽境内。1211年,乃蛮部首领屈出律趁直鲁古外出狩猎的时候将其擒获,发动政变,尊直鲁古为名义上的太上皇。两年后直鲁古去世,屈出律大胆地摄取了政权。1218年,屈出律被蒙古大将哲别杀死,西辽灭亡。

至此,西辽在中亚延续了契丹国祚八十六年。期间,西辽保持了中亚地区的稳定,循俗施政,取得了伊斯兰诸侯国的尊奉。在亡国之后,西辽的名号还在中亚居民的口头继续流传。从中国历史的角度说,西辽将中国政治和文化积极传播进入了中亚,是中国古代历史发挥影响力的一大案例。正是由此,西辽被中国正史视作是中国王朝。在辽远地面建国而被中原正统历史记录,西辽是极破格的一次,甚至是唯一的一次。

这一切都离不开耶律大石的一己之力。

##绿之卷:草原民族的狂飙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