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所述的种种情况,促使卡特在1977年作出决定,将台湾在美的情报活动列入“敌意外国情报活动”黑名单,并指示中情局对台湾的外交官员进行监视和监听。
为了确保建交谈判成功,卡特强调保密、保密、再保密
保密!保密!绝对保密!
--据说,在一次讨论美中建交谈判的会上,卡特就一连说了三个保密。
卡特极为强烈地意识到,绝对严守秘密将是美中建交谈判能否成功的保证。国内亲台势力的群起反对和美中之间谈判前途的不确定性,使他格外觉得保密的重要性。
为了防止泄密,他首先严格限制和控制知道此事的人。他规定几个关键决策参与者是5个人:总统自己,国务卿万斯,布热津斯基,国防部长布朗,白宫办公厅主任乔丹。由此5个人组成一个决策小组,其中万斯和布热津斯基可以分别带一个助手进来,万斯选择的是霍尔布鲁克,布热津斯基选择的是奥克森伯格。后来副总统蒙代尔也被总统批准加了进来。这样,在美国国内只有8个人知道美中关系的决策秘密。
他经过反复考虑,决定由驻北京的伍德科克大使任一线谈判代表,与中方进行实际谈判。他曾经设想过派出高层官员做特别谈判代表,但顾虑到谈判代表在两国首都之间不断进行公开的穿梭飞行,会引起公众的注意,造成期待太高以致压力太大。因为人们可以从穿梭的每一个细小方面去观察,谈判是进展顺利还是受到挫折,以致在中国人有机会做出反应之前,就会不可避免地在美国国内引起对中美关系正常化的强烈反对。由于中国方面对一些问题的敏感和对美国政府内部决策机制的不了解,任何国内利益集团在关系正常化问题上的说三道四,都可能引起中国人的误解,而对建交谈判产生负面影响。美方谈判策略的核心基本点,是要让中方接受对台军售的安排。但是,他对中国人到底能否接受这个条件心中无数。决策会议分析中国方面历来对主权的态度,就更增加了这次建交谈判前途的不确定性。一直困扰着决策小组的是,怎样才能使中国人接受美国的这一要求,而又不觉得美国在干涉中国主权呢?
任何因泄密引起亲台势力的喧哗,都会使建交谈判半途夭折。
卡特给这个小组写了一个关于保密原则的条子,内容如下:
任何泄密将会使我们前功尽弃。我们应该严格限制阅读电传和有关谈判信息的范围;也许只限于阅览总统每日国家安全简报小组的范围。避免把任何关于谈判进展情况对外做任何透露和暗示,我不信任国会,不信任白宫,不信任国务院,不信任国防部能保守秘密。
吉米·卡特
据布热津斯基回忆,内部的核心小组是这样工作的:奥克森伯格和霍尔布鲁克定期起草给在一线谈判的伍德科克大使的指示,布热津斯基和万斯审议这些指示草稿,然后提交给总统。卡特总统高度重视整个谈判,并亲自介入谈判过程。他“相当仔细地”审阅那些发给伍德科克的电文草稿,有时将一些句子划掉,有时加入一些新的内容,很仔细地审阅每一个句子和每一个提法。在北京,只有伍德科克主任和精通中文的副主任芮效俭是可以阅读白宫指令的两个美国人。
美方这个决策核心五人小组决定了主要通过三个主要渠道同中国接触:(一)两国关系正常化的具体谈判由伍德科克与中方代表黄华外交部长在北京进行;(二)布热津斯基与中国驻美联络处负责人韩叙(后来是柴泽民),主要是交换对国际形势与战略问题的意见;(三)国务院东亚司负责人霍尔布鲁克与韩叙(柴泽民)在华盛顿接触,霍尔布鲁克的使命主要是接受中国方面的任何抗议照会,特别是有关台湾问题的纠纷照会,以使关系正常化的谈判不受影响。
自从布热津斯基访华归来后,确定建交谈判关键问题的五人小组会议是在6月20日举行的。为了保密,这次会议纪要由布热津斯基本人手写,甚至没有让打字员打出入档。据布热津斯基回忆,这次会议,得出了如下的结论:
1.必须严格保密。
2.中国方面很希望改善关系。在布热津斯基访华之前,他们已经做了我们要求他们做的事情。
3.争取12月15日建交。但只限于最少数人知道。对外只表示我们愿意改善关系和实现正常化。
4.在国会里先解决美中关系,然后才解决批准(美苏)限制战略核武器协定的有关问题。
5.(与台湾)残存的关系:希望除私人机构外能有更广泛的选择余地。派驻贸易使团如何?派驻军销售使团如何?请万斯提出法律方面的估计。
6.由伍德科克主持谈判。奥克森伯格和霍尔布鲁克进行准备工作。由伍德科克大使约见对方开始谈判。随后发去指示。
7.伍德科克大使进入谈判时,建议每10天谈一次,建议有以下议程:(1)代表方式;(2)和平解决;(3)美国与台湾的贸易关系;(4)公报以及发表的方式。
8.下周初拟出代表方式的指示电稿。
9.请伍德科克大使试探对方能否同意在通知“中华民国”后给一年的善后时间。
这样,美国方面的谈判条件、谈判策略和建交日期都已经确定。
在谈判即将在北京开始的时候,卡特处心积虑地玩了一个策略,用以麻痹国内和台湾的反对力量。卡特总统故意在公开场合发表了一次与既定的谈判方针有出入的讲话,以作为施放的烟幕。他在过去介入过的三边委员会的一次会议上讲话说,如果北京接受下列这些条件,他将与北京实现关系正常化:第一,在建交以后,美国将继续对台湾的贸易和援助,包括军事援助;第二,当美国大使馆在台湾关闭后,美国将继续在台北设立贸易办公室;第三,中华人民共和国将明确声明在台湾回归大陆的问题上将不使用武力。
肩负一线谈判重任的伍德科克对华盛顿制定的
谈判策略很不满意
伍德科克对华盛顿指示的谈判策略很不满意!
他过去虽然不是职业外交官,但他做了几十年工会工作,在处理各种各样的劳资纠纷中,经历了难以数清的谈判,对于谈判技术是极为熟悉的。他后来曾经这样评价华盛顿为他制定的一线谈判策略,这是不谙谈判艺术与不熟悉谈判对手的人制定的谈判策略。
因为时差的关系,他下半夜才拿到从白宫直接传来的电文指示,细看了两遍,躺下之后,就睡不着了。人老了,本来睡眠就浅,他想着电文的内容,翻来覆去,更是难以入睡。床垫也发出轻微的响声,惊醒了姗伦。她知道他在考虑重要的问题,她不问他为什么,只是对他说:你睡不着就起来走一走。
6月底是夏至刚过的日子,在北京是夜晚最短的日子。过了一会儿,天就大亮了。窗外传来鸟儿的啁啾。
他觉得这些策略八成是那两个中国问题专家制定的,对于进行谈判来说是太嫩了。如此一次会谈只能阐述美方的一个问题,且将重要的问题摆在后而次要问题摆在前的谈判办法,太不高明了。这将使谈判极为缓慢,并将无谓地耗费许多精力,还使对方感到缺乏真诚。他认为,如果不将所有的条件都摆上谈判桌面的话,就没有可供讨价还价的筹码,也就很难从中国人那里得到什么让步。后来,伍德科克在回顾这些谈判时说,整个为时数月的谈判经过,表明美方的策略是“一个站不住脚的谈判策略”,但是,他尽管有意见,也只能执行。
7月5日,中美关系正常化谈判的第一次会议在北京的钓鱼台国宾馆举行。中方代表是外交部长黄华。中方的“三条”是邓小平早就一揽子极为明确提出的:断交、撤军、废约。伍德科克按照华盛顿关于谈判策略的指示,在每两周举行一次的会谈中,每次只对一个问题进行讨论。此次谈判,美方的策略是先摸清中方是否拒绝,然后才亮出自己的底牌。美方也想提出“三条”:其一,宣布关系正常化时,美国准备单方面发表关于台湾的未来应和平解决的声明,请中国不加以反驳;其二,美台将在非官方基础上保持经济、文化等一系列关系;其三,美国应能向台湾继续出售武器。
事实上,在美方全部条件出台以前,要从对方那里取得妥协和一致是不可能的。因此,在从7月至9月间进行的前五轮会谈毫无结果。伍德科克只能简单地陈述美方的立场,而未能获取中方的答复,因而也没有机会提出更为棘手的问题。但是,这些会谈给美国政府提供了一个反复表述自己立场的机会,因此,不论是在实现关系正常化的最后阶段还是后来的一段时期内,都不会产生误解。
美方这种每次只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鸡蛋的策略使谈判没有获得进展。对这种枯燥乏味的谈判过程就没有必要加以记述了。
卷四十六 卡特总统渴望成就,追求卓越
卡特从戴维营和平谈判联想到在北京进行的美中建交谈判/ 卡特亮出“底牌”,直接起草一份建交公报让伍德科克带到北京/ 对台军售和美越建交:影响美中建交的两个矛盾问题又需总统决断/ 美方“底牌” 打出一个月后还没有得到答复,中国怎么啦?
[1978年9月-11月,戴维营-华盛顿-北京]
卡特从戴维营和平谈判联想到在北京进行的美中建交谈判
在华盛顿的气温高达摄氏30多度的时候,而在马里兰州西北部的阿巴拉契亚山地浓郁的绿树丛中,戴维营的气温只有十几摄氏度。逶迤起伏的群山错落有致,清澈的蓝天,清澈的湖水,苍郁的森林。
戴维营,就是著名的美国总统山间别墅。从山峰顶部到山麓的树丛间,掩映着一栋栋用树名命名的别墅,错错落落,曲径通幽。房屋周围或是披覆着高大的橡树,或是耸立着挺拔的白杨,或是环绕着丛丛槐树、枫树。它始建于战前美国经济大萧条时期,就地取材,石木构建。因这一带属卡托克廷山区,最早这儿就叫“卡托克廷山庄”,只是一般的有钱人来这儿避暑。1942年罗斯福总统觉得环境不错,就选择这儿作为总统在白宫以外的休养地,改名“香格里拉”,意即“世外桃源”。从那时起,经过相当现代化的修整后,由海军管理,为历届总统使用过,作为休假、娱乐和会晤各国领导人的非正式场所。在艾森豪威尔任总统时,觉得这个“香格里拉”名称有点过于虚无缥缈,就用自己5岁的长孙戴维之名重新将它命名。从此,这个地方就叫做戴维营。在这儿,罗斯福会晤过丘吉尔,艾森豪威尔会晤过赫鲁晓夫,尼克松会晤过勃列日涅夫。
卡特特别喜欢戴维营。他喜欢在这儿的斯内克河钓鳟鱼,在河边的白杨树林里采野生越橘,自己动手烤制越橘烤饼,当夜色降临的时候,一边喝鱼汤,一边品尝烤饼,享受在壁炉旁静坐的乐趣。那是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里的紧张繁忙过后,难得的休闲。
但是,更使他兴奋的并不是这里有美丽幽雅的景色和舒适宜人的气候,而是在1978年夏末,从9月4日起,关于中东和平的戴维营首脑会议开始举行。在两个星期内,在他出面不知疲倦地斡旋下,经过了四次中东战争浩劫的两个敌对国家的首脑,即埃及总统萨达特和以色列总理贝京都来到这里。三个国家的领导人与外界隔绝,全力以赴,关起门来谈话,终于在9月17日达成了双方可以共处的和平协议。
9月17日,这天是星期天。他和萨达特、贝京从戴维营赶回华盛顿。飞机是在黄昏时分从山顶的直升机机场起飞的。
他们回到白宫已是晚上10点15分。他们直接进东厅举行了文件签字仪式并发表了讲话。这是最好的电视广播时间,挤掉了原来的电视节目。然后,萨达特和贝京就离开了白宫去睡觉。卡特也感到疲倦极了,很需要美美地睡上一觉。他来到卧室,躺下了,却没能立刻入睡。
他躺在床上,听到广播传来的种种反响:
--他们在引述他所说过的话:“我们希望促成仍在正式交战的埃及和以色列代表之间形成共同目标和相互理解的认识……”
--一位共和党参议员评说:我想我们的参议员应该提名吉米为诺贝尔和平奖的候选人……
--美联社记者沃尔森的评述:这是吉米·卡特通过锲而不舍的毅力及对和解的力量深信不疑,实现了这具有基石意义的和平协议。谈判屡次处于破裂的边缘,领导人屡次要退出谈判,但是,最终协议还是达成了!
世界舆论的一片叫好声中,在听着这些赞美他在这次戴维营谈判中杰出表现的时候,他忽然间想起了在遥远的北京进行着的另一个谈判。从7月初开始至今已有两个多月了,伍德科克这个老头怎么样啦?为什么老是不能传来谈判有所突破、有所进展的消息?
如果美中建交谈判仍在原地踏步,应该采取一些什么措施呢?
卡特亮出“底牌”,直接起草一份建交公报
让伍德科克带到北京
到了这年的9月,卡特有些着急了。卡特有渴望获得成就、追求卓越的强烈欲望。除了刚刚解决巴拿马运河问题,卡特还成功地使埃及和以色列这两个有宿仇的国家首脑达成了和平协议,而在此时,卡特就更觉得美中关系正常化停滞不前使其有点难以忍受的挫折感。
他回忆当初决定要发起达成一项中东和平协议时,他的建议很简单:让正在交战的双方领导人来戴维营,他将劝说他们就一项和平计划达成协议。有人称他是疯子,基辛格博士飞了多少趟中东,在中东形成了“基辛格旋风”,都没能办到,我们这位不善于跟国会打交道的总统就在戴维营坐等,能行吗?
当初的怀疑和反对者,现在却不能不说:我们的总统在安排两个有宿仇的国家首脑的交往行动上表现了非凡的能力。
也有人说,他像佐治亚州的甲鱼一样固执。他说,我有自信才会固执。
他是自信而不盲目,固执而不死板。他有决心要使美中关系正常化在他的任期内实现。
他在回忆着自己对美中建交谈判的安排:在北京的谈判开始进行的时候,为了促进谈判成功,他还特地下令采取了另外几个步骤来改善美中双边关系。7月间,总统的科学顾问富兰克·布莱斯率领了一个有史以来的最大也是最高级的代表团访问北京,将早就准备的一批与中国进行科学和学术交流的官方项目带到中国去,国家航天局、国家科学基金会、国家卫生总署和美国地质勘探局等15个重要部门的高级官员都是代表团成员。他还派了另外两个内阁成员率领的代表团访问北京,一个是能源部长詹姆斯·施莱辛格率领的美国能源代表团;一个是农业部长罗伯特·波格兰率领的美国农业代表团。这些代表团的访问都十分成功。
伍德科克在北京进行谈判的同时,8月份以后,布热津斯基与中国驻美联络处主任柴泽民也在华盛顿进行了数次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