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新中国外交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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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中马建交会谈难题不在台湾问题(1)

卷四十二 从“金婆婆协议”回首马来西亚在东盟迈出的第一步

“金婆婆协议”,给东盟国家与中国带来的是金子/ “坦赞铁路”架过去了,马来西亚的火车就驶过来了/ 拉扎克:宽容,将使朋友间友谊更珍贵更可靠/ 拉扎克:就像沙捞越代表不了有13个州的马来西亚一样

[1971年10月上旬-2002年11月4日,金边-纽约-华盛顿]

“金婆婆协议”,给东盟国家与中国带来的是金子

2002年11月4日,在柬埔寨王国首都金边,发生了一件令全世界十分关注而羡慕不已的事情。东盟(东南亚国家联盟)10个国家政府首脑,与中国总理朱镕基在这个城市签订了《中国与东盟全面经济合作框架协议》,标志着“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即将启动。

有一家在吉隆坡出版的报纸评论说:在佛光闪烁的“金婆婆”身边签订的这个协议,是一个十分吉祥的“金协议”。曼谷有个评论家更是将其赞誉为“金婆婆协议”,它将给参与协议的东盟所有国家和中国带来的是金子。

“金婆婆”就是指金边(Phnom-Penh)。金边是在湄公河、洞萨里湖与巴萨河的交汇处之一颗最青翠的明珠。金边是一个很吉祥的名字,“边(Penh)”在高棉语里就是“奔”即婆婆,是高棉古老传说中一个富有而善良的老婆婆,她在河边堆起一座小山,在山上修了佛寺,香火盛炽、佛光远照,吸引了柬埔寨国王将原在吴哥的首都迁移来此。

这是东盟与中国在经贸合作上的一个大手笔。在经济上,只有5亿人口的东盟与13亿人口的中国,共同的国内生产总值将相当于两万亿美元,前途不可限量。其意义不仅是经济上的,而且会从经济领域全面推进到政治、外交、社会和安全等更广阔的领域。

中国与邻为善,以邻为伴。像朱镕基总理在金边所说,现在中国与东盟国家的关系是历史上最好的时期。

中国与东盟国家如今这个大好局面,是怎么形成的?

我们回顾历史,远一点看,发觉2005年将是我国著名航海家郑和下西洋600周年。当时,明朝处于强盛时期,对外开放,与邻友好,郑和肩负明代政府使命七下西洋,远至东非海岸(近年更有英国专家考证说郑和实现了人类首次环球航行),近在南洋一带保持了十分友好的关系,在东南亚各国至今留下诸多足迹,并成为传世佳话。与今日中国与东盟国家友好关系相呼应,600年就是一个大轮回。

近一点看历史,在新中国刚刚成立的时候,在处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冷战时期,美国为了封锁新生的人民中国,策划与组织在马尼拉搞了一个反共的军事集团“马尼拉条约组织”,将当时好些东南亚国家拉了进来,总部设在泰国首都曼谷,这就是“东南亚条约组织”(全称东南亚集体防务条约组织)。冷战时期,美国拉这些国家一起在东南亚多次举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到60年代中后期,大部分东南亚国家发觉将自己捆绑在美国的“防务战车”上是有悖于人民的和平意愿和历史潮流的,这些东南亚国家对美国的操纵与控制有了离心倾向。1967年8月,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菲律宾和新加坡五国在曼谷成立了东南亚国家联盟即东盟,以后逐步发展其他东南亚国家进来。进入70年代,随着国际格局和东南亚形势的变化,东盟对自己的对外政策做了重大调整,这首先是马来西亚提出来的。1970年9月22日,拉扎克就任马来西亚总理兼国防部长、外交部长,就职不久就首先提出了要实现东南亚地区的中立化,探询与中国建立正常外交关系的路子。

中国与东盟国家关系的突破,就是在拉扎克任总理之后由马来西亚首先实现的。

“坦赞铁路”架过去了,马来西亚的火车就驶过来了

1971年美国东部时间10月1日早上上班时分(也就是北京时间10月1日晚上),尼克松与其国家安全事务顾问基辛格正在举行每天的例行会晤,讨论为什么今年大陆中国国庆节中共领导人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天安门举行庆祝活动。

这个时候,罗杰斯来了。这是国务卿临去纽约之前来向总统辞行。罗杰斯下午就要动身去参加第26届联大,要在10月4日的大会上代表美国发言,并将在纽约住一个星期,便于对来自世界各地的外长及政要们做工作,说服他们投美国提案的票。罗杰斯说:“去年联合国成立25周年的时候,来出席联大的政府首脑级人物比较多,相比之下,今年要少得多。这个星期有马来西亚总理拉扎克、墨西哥总统埃切维里亚来联合国演讲。拉扎克已经抵达纽约了。按惯例,我将代表总统邀请这两人来白宫做客。”

基辛格插话说:“这两个政府首脑,都新上任不久,都说‘外交上要独立自主’,其潜在含义就是大有可能不投我们的票。尤其是马来西亚,是过去我们在东南亚条约组织的盟友,前不久阿格纽副总统刚刚访问吉隆坡,还签了一笔贷款协议,这是不应该有‘变节’行为的。”

尼克松说:“埃切维里亚,是我的墨西哥朋友,好做工作的。至于拉扎克,等他来到白宫后,会与我交上朋友的。威廉,联合国那边的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你就去吧。”

与此同时,10月1日上午9时,在纽约,有两个非洲黑人从一辆有外交牌号的黑色小车上下来,进入了著名的沃尔多夫·阿斯托里亚饭店。

这两个人都身穿西装,其中一个中年人是赞比亚外长伊利贾·穆登达,另一个年轻人就是坦桑尼亚驻联合国大使萨利姆。他俩前来拜访下榻在这个高级饭店的马来西亚现任总理敦·阿卜杜勒·拉扎克·宾·达图·侯赛因。

这两个人是为了中国代表权问题来对马来西亚总理“做工作”的。

萨利姆很积极,主动在前一天的联合提案国碰头会议中提出,既然马来西亚总理出席这次联大,我们为什么不对他“做工作”呢?!“亲北京”集团的代表们一分析,觉得虽然马来西亚驻联合国常驻代表是亲美的,且马来西亚与蒋帮也有“外交关系”,但是接替拉赫曼出任总理的拉扎克执政不久,就表现出与拉赫曼执行的亲西方的外交政策明显不同,在公开演说谈到其政府的外交政策时说,马来西亚今后将“奉行不结盟的对外政策”,并倡议“东南亚要成为一个中立化的和平区域”。去年第25届联大时,这位新任总理就指示马来西亚对“双阿提案”没有投反对票,而是投弃权票,对美国的“重要问题”提案,投了反对票。大家都赞同由反应敏锐、能言善辩的萨利姆去会见拉扎克。萨利姆请赞比亚外交部长穆登达一同前往,穆登达在这年担任不结盟国家会议执行主席,去年在卢萨卡举行的不结盟国家首脑会议上与拉扎克有过一面之交。由于坦桑尼亚与赞比亚两个邻国关系很好,萨利姆与穆登达两人也很熟悉。由于正在兴建的中国援建的坦赞铁路就是将这两国连接起来的铁路,有人就开玩笑说:“哈哈,你们这条‘坦赞铁路’架过去了,拉扎克这列马来西亚火车就驶过来了……”大家听了哈哈大笑。

在路途中,穆登达还有点顾虑,说:“拉扎克就任总理前夕,到卢萨卡出席第三次不结盟国家首脑会议,在会上发言虽然是说了要奉行独立自主不结盟的外交政策;但是,马来西亚还是东南亚国家联盟成员国,这个所谓‘东盟’,就是依靠美国的军事保护,抵御中国的集团组织,据我所知今年还得了好些美援,人家会给北京投赞成票吗?”

萨利姆却有信心,说:“我们去争取嘛,只要他也要真的‘不结盟’,就有可能争取。看看他发布宣言说不结盟,是真是假?人家从亲西方改为不结盟,总得允许人家有一个过渡的过程,需要时间呀。”

穆登达点点头,说:“你说得也有道理。”

早就有一个亚洲人迎候在饭店的转门旁,将这两个非洲外交官引到一间豪华餐厅里,在一个挂着清真标志的餐席就座。年近50岁、头发卷曲、皮肤黝黑的拉扎克很快就来到了。

拉扎克寒暄着问:“二位都是伊斯兰兄弟吗?”

萨利姆说:“我是信奉伊斯兰教的虔诚信徒,是桑给巴尔人,我们岛上的本地居民都信奉伊斯兰教的。”

穆登达说:“我虽然信奉的是原始宗教,也很喜欢清真佳肴。”

拉扎克好奇地问:“原始宗教的教义是怎样的?”

穆登达说:“简单一句话说,就是崇尚自然。可以说,没有忌讳,连生的都能吃。”

萨利姆插言介绍说:“穆登达外长是著名的马恰大酋长的儿子,后来到伦敦剑桥大学留学。”

拉扎克更是高兴地问:“天啊,你是我的非洲校友。我们虽然宗教不同,但是母校相同,我是1947年上剑桥学法律的,你呢?”

“1952年到剑桥学自然科学,真想不到我们老校友这样相会。”穆登达也喜出望外,感情也添了几分,于是就敞开说话了,“去年在我国首都卢萨卡举行的不结盟国家会议上我们见过面,遗憾的是我是主人,要接待许多贵客,我们来不及谈心。你知道,我是今年不结盟国家会议轮值主席,我们志同道合,更得好好进行交流与合作喽!”

拉扎克与穆登达说起了去年在卢萨卡见面的情况。当时,第三次不结盟国家首脑会议于1970年9月8日至10日在赞比亚首都卢萨卡举行。马来西亚是首次参加不结盟国家会议,受到了原有成员国的热烈欢迎。拉扎克是以副总理兼国防部长、财政部长身份出席会议的,在此之前,因1969年发生的“5·13”大冲突流血事件,马来西亚全国进入紧急状态,拉扎克担任了全国行动委员会主任执掌实权。拉扎克从卢萨卡返回吉隆坡没几天,9月22日,正式任总理并兼任国防部长、外交部长。

这时,三个人说起话来,十分融洽了。

萨利姆就说:“不结盟国家会议从第一次在贝尔格莱德开会宣告成立至今,都认为只有一个中国,都主张要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合法席位。”

拉扎克笑了:“我懂得你俩的来意了。是的,马来西亚过去都对北京投反对票,去年我在卢萨卡就曾经在大会上提出:在美、苏、中三大国的保证下,实现东南亚地区的中立化,力求在大国夹缝中求生存。但在三大国中,马来西亚尚未同中国建交,于是我们在东盟国家中要率先考虑改变对中国的政策,期望同中国建立正常的国家关系。为此,去年我就指示了我们的代表投弃权票。”

穆登达关心地问:“老校友,今年呢?”

拉扎克笑得更开心。此时,拉扎克不便告诉这两个非洲热心朋友的是:去年(1970年)底,马来西亚请巴基斯坦驻华大使凯瑟传达马国愿意与中国改善和建立外交关系的意愿。中国方面的回复说,中方愿意看到中马关系得到改善,马方可以与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张彤联系。今年5月,马国的一个贸易代表团访问了中国,获得了周恩来总理接见。团长企业家东古·拉扎利向周总理转达他的问候与建交意见,并希望亲自访问中国。就在他这次来纽约前不久,8月间,中国贸促会代表团访问马来西亚,团长也得到了他作为总理之接见,他在接见时表示:马来西亚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唯一合法政府,不搞“两个中国”。

这会儿,拉扎克只是高兴地对两个黑人兄弟说:“你们是北京的朋友,你们又是吉隆坡的朋友,朋友的朋友也会是朋友的。今年我们在联合国大会要有所作为,要比去年有所不同。我此次到纽约来,既非为了购物,也不是为了旅游,你们将在今天下午我的大会发言中得到结果的……”

他们边用餐边聊天,谈得很融洽。拉扎克听说他俩都到过中国,见过毛泽东、周恩来,就意味深长地说:“我相信我有一天也会去北京的,吉隆坡要比达累斯萨拉姆、卢萨卡离北京更近得多。”

拉扎克:宽容,将使朋友间友谊更珍贵更可靠

联合国会议大厅里的关于中国代表权问题的一般性辩论,是9月27日开始的,已经进行好几天了。

10月1日上午,大会休会。下午,继续进行辩论。

塞拉勒窝内外交部长普拉特发言说:“我们塞拉勒窝内共和国是刚独立了10个年头的一个西非小国,全国只有250万人口,我们认为联合国里如果没有塞拉勒窝内的席位,那么肩负着维护世界和平使命的联合国将是不完整的。同样道理,联合国里没有代表8亿人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席位,这个联合国更是不完整的。”

接着,马来西亚代表拉扎克总理登台。这是9月27日大会进入一般性辩论以来,第一个政府总理级别的代表作发言。

这个亚洲人,有着轮廓分明的马来人面孔,却用比较标准流利的英国英语发言:

“马来半岛地处连接太平洋、印度洋和大西洋的重要航道上,马来西亚人民爱好和平,愿意与全世界各国各民族和平相处、友好往来;因而,马来西亚联邦政府主张严格奉行不结盟的和平中立政策。我最近不止一次地说过,我们认为关于中国存在的客观事实和它在这个世界上所扮演的角色不是那些反对者们所能轻易抹杀的。自古以来,中国人民就和马来西亚人民有着友好的贸易往来,马六甲海峡就是见证,从古至今,马来西亚人民就认为只有一个中国。”

拉扎克发言结束时,会场有相当多的代表鼓掌。

美国代表席位上,众代表脸色不悦。副代表菲里普斯问团长布什:“罗杰斯国务卿不是要来纽约面见拉扎克总理吗?干吗不早点来,偏要等人家上台发言之后才来。”

布什说:“国务卿已经离开华盛顿了,马上就可以到纽约。除了见这个总理的面,还要邀请他去白宫与总统见面。总统还要亲自做他的工作的。”

罗杰斯与拉扎克都下榻在纽约最豪华的沃尔多夫·阿斯托里亚饭店。

沃尔多夫·阿斯托里亚饭店,与帝国大厦和自由女神像一样,是纽约城市著名的标志性建筑;它从高楼的外形至每一个房间内部,都堪称是装饰艺术的杰作。这儿还是发明沃尔多夫色拉的地方。世界各地皇族显贵、超级富豪,那些熠熠生辉的电影明星、体育明星都喜欢住在这里。有学究气的罗杰斯不喜欢它自有道理。但是,出席联合国大会的各国首脑或者西方国家的部长高官,都听从联合国礼宾处的意见住在沃尔多夫·阿斯托里亚饭店,罗杰斯为了便于做拉票工作,只好也在此下榻了。坐落在帕克大道的这个饭店,距离联合国总部很近,往返开会也极其方便。

罗杰斯于10月2日下午住进饭店时,马来西亚总理拉扎克已经在联大发言了。美国代表团给他介绍了昨日的情况,罗杰斯听了也嘀咕说:要是早来两天就好了。

10月3日上午,罗杰斯拜会了拉扎克总理。会见之前,有一个助手提醒罗杰斯说,布什在联合国大厦见到拉扎克时,出于表示友好曾经拍打拉扎克背部,拉扎克稍有不悦又恢复了常态。事后,美国驻联合国代表团里的公共关系专家作了检讨,此事责任不在布什大使,而在于礼仪专家。他们忘了提醒布什注意在与马来西亚官员来往时,切忌摸对方头或者触打对方背部,这是马来西亚人视为人体中神圣不可侵犯的部位。

两人的话题是从下榻的饭店开始的。拉扎克称赞了饭店的尊贵豪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