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清水易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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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自卑和自嘲,像洪水猛兽一般,迅速淹没了他

第26章 自卑和自嘲,像洪水猛兽一般,迅速淹没了他

柔情的日子里,总是生活的不费力气。

这天放学,他们正准备走,却被不速之客打扰了。好些天,不见有女孩子来找顾浊了。自从上次“厕所门”事件之后,顾浊放出狠话,再来找陈清水的麻烦就是自寻死路。吓得一众美女花容失色。

谢晓茵不知吃错什么药了。她媚声媚气的叫住顾浊。陈清水的鸡皮疙瘩一颗一颗竖起。老戏码。

顾浊眼都未抬,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拉起陈清水的手就要走。

没想到谢晓茵竟毫不惧色,走到他们面前拦住,眼神倨傲,独独锁住顾浊,一脸妩媚,“那,关于云哥,你应该有兴趣听了吧。”

顾浊拉住陈清水的那只手猛地一紧,她吃痛,却不出声。从侧面看过去,顾浊的神色一变,眉间深深蹙起。

顾浊沉默了一会儿,放开陈清水的手。仿佛思考良久,歉意的看向陈清水,“你先走。”

谢晓茵洋洋得意,倨傲的眼睛斜睨着她。陈清水无暇理会,她纵使满腹疑问,端详他此刻紧张的神色,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何必惹他不高兴。她欣然同意,“好。”

陈清水匆匆走出校门,纵使好奇心已经爬到嗓子,充斥了她的脑袋,她还是生生忍住,头也不回的走。

她要相信。他的一切。

可是,心里终究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塌了。碎片仿佛刺穿了她的心口,不疼,但是,很不安。

她独自一人,踏着浓浓的不安,回了顾浊家。只有在顾浊气息残留的地方,她的心神方定了些。抓起他的枕头,把自己的脸狠狠埋进枕头里,深深呼吸着他残留的发间的清香,像是毒瘾发作的人吸了毒粉,瞬间安定下来。

她,是不是也中毒了。并且,已经病入膏肓了呢。

深夜。

顾浊拖着无比疲累的心脏回了家。轻轻打开卧室门,大大的床上,右边隆起一块,随着她的呼吸一高一低。他忽然的,就放心了。

斜靠在沙发上,他点燃一根烟,却不抽。让它孤零零的燃着。还好,谢晓茵知道的不多。

他洗漱完,轻手轻脚的躺在她左边。双手伸进被褥,拖着她的腰,抱了个满怀。把她翻过来,面对他。深呼吸一口她的体香,这般安心。

孤单的月亮悬挂在天空,连星星都隐了好些。梦中的顾浊,越发的不安。他好久不曾梦见的妈妈,赫赫然出现在梦中。

依然是那张美丽而忧愁的脸,只是瘦削了。瘦骨嶙峋的妈妈在病榻上辗转反侧。他怯怯的跪在床边,急急握紧她的手。其实,妈妈那时已经神志不清了。不认得人。她只是一遍一遍的喊着,把心中的绝望和不安一声一声喊出来,“凌书,凌书,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他小小的手,抓紧妈妈只剩皮包着骨头的温柔的手。稚嫩的声音已经嘶哑,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喊着,“妈妈!妈妈!”

这样的情景,千万遍的出现在他的梦中。妈妈痛彻心扉的问着,一遍一遍,不知疲倦。问着那个叫“凌书”的男人在哪里?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他知道,却不能说。

只有千万遍的在心中告诉妈妈,也告诉自己,那个男人,此刻,正在另一个房子里,他怀中拥着另一个女人。

他只记得,那个房子很大,很大,很暖,很暖。

那个男人,他的父亲。

陈清水似乎是被噩梦中的尖叫声吓醒的。睁开眼睛,果然,顾浊的头深深的埋在自己胸前,压着自己的心脏。偏执的,不肯离开。那里是湿透了的,不知是汗水还是他的泪。他急促的呼吸,微张的嘴。

他到底梦到了什么,这样害怕,这样伤心,这样难过?

陈清水凝望他的不安的睡颜,长长叹气。

相拥而眠,各自起床。因为是周末,不用上学。顾浊闲闲的靠着阳台,喝咖啡。眼睛遥望四处,沉默。

从他眉眼之间,足见他的心神不宁。到底,昨天谢晓茵找他何事?为什么一回来,就变样了?连假装淡定都做不到了。

陈清水看他神色不郁,她也沉默。想说话安慰他,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这是他的事,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道鸿沟。不管她怎样努力,总是跨不过去。而他,像是坚守着自己最后的堡垒一般,守着自己的秘密,自己的心门,拒人于千里之外。

有些事情,总要妥协。她不强求。强求了,只会适得其反。

煮好了蘑菇面,叫他来吃。一切维持如常的样子,就好。

他吃了两口,许是没有胃口,停下。却不放下筷子。这是对劳动者的尊重,她想,顾浊,素质好得异于常人。大概和他的家庭有关。

家?昨晚他声嘶力竭的喊着妈妈的画面有浮现在脑海。

顾浊似在斟酌。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方抬起头,表情很严肃,很……僵硬。“清水,我昨天,是因为……”

陈清水端详着他有些痛苦的表情,忙打断,“顾浊,我信你,你知道的。所以,如果你不想说,完全可以不说。我理解。好吗?”

她的声音一点也没有北方女子的豪爽彪悍,总是柔柔软软,清清细细的,一如她的人。连带着,他的心,也柔软起来。眼里盛满了一眶温暖。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总是要知道的。”他缓缓说道,“云哥是我外公早年在外的名号,你知道,现在他的名号也都是响当当的。我原来是跟着母亲姓,叫云峥。后来,不得不改成顾浊。”

他仿佛跌进了回忆的旋涡,深邃的双眸竟有些怔怔的,氤氲着水光。陈清水伸出手,握紧他死死攥住桌布的手。

“你大概想象不到,我的家庭,我那陌生的家。用支离破碎都不足以准切的形容它。它充满利益,伤害,背叛,仇恨等等,一系列复杂因素。我眼看着悲伤临近,却无力阻止它的肆虐。后来,我总是以为自己是会对流失的时间和往事习惯的。不管在哪里,碰到谁。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他说。

“我沉默。在任何我难过或者悲伤的时候,我只剩下沉默。我想,有时候不知道真相,不了解本质的人,是快乐的。而能够假装不知道真相,不了解本质的人,却是幸福的。也许,我们并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活。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任何人。”

说到此处时,他已然赤红了眼眶。额角青筋突兀的暴起。

必然是很惨痛的回忆,才会让他如此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看着他生生撕扯开自己的伤疤,她于心不忍。每一次的回忆,必定都是一种折磨。

她忽的起身,身子越过桌面,猛地用手捂住他又要开启的嘴唇。扳正他的脸,双眼专注的凝视他漆黑的双眸,全神贯注,一动不动。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顾浊,你听好了。无论是你的过去,还是你的现在,也许将来。我都在意,我也都关心。但是,每个人,都会有伤痕,或深或浅。有些可以遗忘,有些可以痊愈,有些,一辈子都会刻在心里,擦拭不掉。那又怎么样?你活在现在,不是过去。你有我,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陪你一辈子。你,明白吗?”她到底有些紧张,话也是断断续续。

原谅她。这种表白,她并不擅长。

“呵”顾浊忽然就笑了,他掰开她的手,握紧,眉眼渐渐舒展,只是眼里还有些许的恍惚。那温柔又清冷的一眼,直至射过来,射进她的心房,穿透她的心。她总是这样,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沉溺进他偶尔流露的温润和淡淡的忧伤里,不可自拔。

恍恍惚惚中,听见他的回答,很低沉的一句,“明白了”

那天晚上,顾浊几近疯狂地要她。

事后,他拥着她,温柔的抚摸她,“乖,清水乖,叫我云峥。”

“云——峥。”她累极,拖长了尾音,柔柔的叫了一声。

她模模糊糊的想,他的压抑,总是要通过一些途径发泄出来的。

比如,折腾她。

七月,只剩尾巴。暑假即将来临。

浊早就打好招呼,暑假要回北京一趟。恐怕要好些日子。她几乎是要脱口而出,要他带上她。后来一想,又不觉可笑。她和顾浊有着世界上最亲密的距离,可终究不是沾亲带故。

在没有任何承诺的交往中,她自顾自的爱情,是容易被怀疑的幻觉,一旦被识破就自动灰飞烟灭。

也许,是她太独断专行了。自顾自的一个人走,忘了回头看一看,顾浊,是不是跟了上来。

为什么,他不给她一个承诺,哪怕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需要你”,她就会一直呆在原地,哪里也不去,一直一直等待他。

可悲的是,就算没有顾浊的承诺,她还是会傻傻呆在原地,脚似乎动不了了,被定住,一直等着他。

真到了离别的那一天,她竟从顾浊的眼中,看到了不舍。甜蜜又不安。顾浊。到底还是想着她的。可是,她不免会胡思乱想,这是不是永别?顾浊,还会不会回来?要多久才回来?

他知不知道,没有他的日子,就像是数着米粒吃饭,味同嚼蜡一般的难过。

一路送他到机场,一路无话。她始终耸拉着脑袋,默默无言。没眼里全是淡淡的哀怨。无精打采。失了活气。

顾浊不禁心里好笑。这傻丫头,这么傻!他哪里放得下心,也舍不得。可是,那边事情有些棘手。而且,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柔软轻松的不费一丝力气,增长了他的懒惰。他又好些日子不作噩梦了,都快忘了那些丑陋的陈年旧事和那些无法自拔的仇恨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他有些不安,和浮躁。

也许,分开一段时间,不失为一个正确的决定。

目送他入登机口。背影一点一点渐渐消失于眼前,她终究模糊了眼眶。心里的不安和不确定似杂草一般疯长。那样的漂浮不定,悬挂在空中,一摇一晃,随时会掉下来一般,砸碎她为自己精心编织的美梦。

是谁说过的,爱情是两个人的天荒地老,不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也是,单方面的追逐,一个人的爱情,终究是危险的。

也许,事情永远不如既定那般。爱情中,那个爱的多得人,注定要受伤害,哪怕多爱一分。她不怕伤害,只怕,他不再需要她。

呵,终归是,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多得她始料未及。

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千遍万般的想念顾浊是每日必定温习的功课。不知,在并不遥远的另一头,他,亦是不是如此这般。

风有点思念的味道,在那灰与蓝交织的天涧,带着一缕惆怅,挟着一片凝眸。只为你我再次的聚首,才会流下最深情的相思。

为何,你一通电话也没有?音讯全无。我在这头,翘首以盼。你我中间,是一道沟壑深深的裂谷。我跨不过去,你亦不肯过来。

这天,孙永年突然给她打来电话,听得出他的焦急和绝望,悲伤。“陈清水,你能不能来趟医院,我妈撑不久了……”话里夹杂着悲泣,断断续续,陈清水的心一紧。

“我马上来,你别担心。”话毕,摔下手机,就匆匆离开。

赶到医院时,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孙永年无力的蹲在医院大门口,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那样的脆弱不堪。她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两人一起赶往病房。

光线阴沉的病房里,孙妈妈瘦骨嶙峋的面容深深塌陷在白色的被服里。更显得苍白无力。面无血色。床边站着的,是孙家小妹。和意想不到的人,孙爸爸。

那个常年不出现,一出现也只是要钱买酒的孙爸爸。此刻,他胡子拉喳,面容憔悴的,陈旧肮脏的破衣服松松垮垮搭在身上。长期饮酒后被熏得蜡黄的脸刻上岁月的痕迹,一双眼睛无神而恍惚,定定锁在孙妈脸上。

陈清水想,现在的他,心里多多少少是后悔的吧。为他一直以来欠下的,一直以来做错的任何事。

可是,亡羊补牢,终究是晚矣。

似乎是触景生情了,陈清水一时也迷惘起来。为孙妈妈悲苦的人生。她想,以后,她会不会也是这样?和相爱的人,会不会相携一生?会不会随着岁月相看两相厌?如果那样的话,实在太悲剧。

直到深夜,差不多处理完各项后续事宜,他们一行人,才恍恍惚惚,踏着孤寂悲伤的月光,回了家。陈清水也跟着孙永年回了他的家。不管怎样,同学一场更何况,他们还是朋友。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度过这一难关。

走进巷子里,有一辆霸道的小车横陈在路中央,毫不相让。借着月光,依稀看得到车的颜色。

宝蓝色?顾浊!

一失神,也没注意脚下的路。前两天被雨水浸泡的小路坑坑洼洼。深深浅浅的水洼,就要踩进去,还好,孙永年眼尖,即时拽了她一下。把她拉回来。

“陈清水”,谁在叫她?

声音在皎白寂静的月色下,显得很突兀,音色低沉,在初秋的夜晚,像一记重磅锤在陈清水越来越脆弱的心里,砸得她的心怦怦作响。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疲惫和愠怒。

顾浊!他真的回来了!

她循声望去,顾浊的身影半隐没在浓厚的树枝叶蔓里,仿佛是他的保护色,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

他斜斜倚在陈旧的土灰色的墙上,头微抬,仰望着漆黑的夜。不知怎的,陈清水就是从他周身的气场里看到了怒气和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