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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范立刚被人陷害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只是传说得越来越神奇。至于警方是怎么调查的,他不得而知。但是,从那之后,在组织部的大楼里范立刚

很少见到耿成长。偶尔遇上了,耿成长也装作看不见,他的样子不是严肃,而是有些沮丧。那天晚上的事耿成长是否参与了,范立刚自然不得而知。但

从种种迹象分析,耿成长是逃不了干系的。只是葛恒耕死了,如果葛恒耕还在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的位置上,事情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郝国渠在中组部开了三天会,回来后的第二天,上午九点整,省委组织部召开处级以上干部会,传达中组部关于进一步加快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会

议精神。会议还没开始,郝国渠的手机响了,他把手机推给卜言羽,小卜打开手机,瞥一眼电话号码,然后放到耳边:“喂,请问哪位,哟,高秘书,

什么指示……喔,你等一下。”卜言羽把手机捂在身上,对郝部长说:“郝部长,侯书记让你马上到他办公室去。”

“好,告诉他,会议一结束我马上过去。”

郝国渠匆匆地结束了会议,叫上卜言羽,下楼去了。

范立刚有些不安起来,前几天已经传出消息,说侯书记在离任前将要调整一批干部,作为一个还在职的省委书记当然随时都有权力调整自己管辖范

围的干部,作为组织部长是应该无条件地服从。直到散会之后,范立刚一直处在惶恐之中,快到中午了,他鼓足勇气,给卜秘书打了手机,卜言羽只低

声说一句话:“待会儿我打给你!”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下班之前,卜言羽一直没有打电话给他。范立刚去食堂吃了工作餐,又回到办公室,直到一点多钟,卜言羽才给他打了电话,具体情况他也说不清

,下午郝部长可能要召开部务会。放下电话,范立刚想休息一会儿,昨天夜里回来得太迟,可是躺到沙发上,脑袋却是兴奋的。到了上班时间也没有任

何动静,快下班时,卜言羽又打电话来,说郝部长让他过去。范立刚立即来到郝部长办公室,只有他和驼副部长,随后,机关干部处长章炳雄也来了,

显然不像部务会。郝部长说:“最近省委领导多次提出要调整一部分厅局领导和市领导,我的态度是,哪怕是走形式,考察这一关键性一步也要走,不

然常委会说我们省委组织办事没有规矩。你们的意见呢?”

驼铭说:“我同意郝部长的意见,我们现行的干部考察、选用应该说存在着一些弊端,虽然各级组织部门也进行了一些探讨、研究,但是总摆脱不

了原来的老框框。改革开放以来,干部的表现也有一些复杂性和特殊性,对干部的考察不仅需要,而且要更加严格。否则只听听领导安排的一些圈子内

的人评功摆好一番,得出来的考察材料也是片面的。”

郝国渠手里拿着一张纸,反复看了半天,递给驼铭说:“老驼,这些名单和调整的位置,你看看,省委要求我们,无论用什么办法,三天内必须考

察结束,组织部根据这个意见拿方案,在一周内要召开常委会。”

驼铭放下名单说:“调整干部是一件严肃的大事,没有必要这样急嘛,按照这份名单,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时间的考察、酝酿、准备!”

郝国渠显得异常平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驼铭面前,伸手拿过那份名单说:“组织部门的干部就是服从,没有什么价钱可讲的,现在我也只能

这样对我的下级发布命令,对这批干部进行考察,争取一周完成,最多不得超过十天。”他说着就把手里的名单交给范立刚。

章炳雄看了一下名单,睁大那双惊恐的眼睛,嘴里只说:“这……”

郝国渠右手做了个手势:“什么都不要说了,在组织部工作必须具有这种素质。”

范立刚捏着名单,迟疑了一会儿,说:“可是有些人……”

郝国渠没让他讲下去,只说:“那是后一步的事了。”

回到处里,范立刚立即把全处的人手都用上来,两人一组,共组成四个小组,并要求大家一切不必要的程序都尽可能地省去,考察尽可能争取时间

,他没有对大家说考察只有三天时间。他觉得说了让大家听了会发出嘲讽的笑,这是考察干部,又不是日本鬼子进村扫荡。

省委组织部考察干部,无论是机关干部处,还是市县干部处,正处长一般是不直接参加考察的。顾彪还在医院里,范立刚顶着处里的全部工作,还

要亲自参加考察,只是这一次他心里一直憋闷得慌,觉得省里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三天过去了,四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这天是星期二,上午九时许,卜言羽突然出现在范立刚的办公室,一进门就神秘地说:“侯书记上班时打

电话给郝部长,让郝部长今天下班前把组织部的方案拿出来,晚上他要亲自过目这个方案,马上召开省委常委会。”

“郝部长怎么说?”范立刚问。

卜言羽笑笑说:“郝部长说,明天行不行,侯书记,时间的确太紧了点。”

范立刚自然感到奇怪,在通常情况下,组织部的方案也应该经过反复几次的!明天上午郝部长就要把方案交给侯书记,可到目前为止,郝部长还没

有和他这个机关干部处长碰头。范立刚不知道郝部长到底唱的哪一出戏。

第二天上午,郝国渠一个人去了省委书记楼,卜言羽留在郝国渠的办公室。郝国渠把自己已经拟好的调整干部方案递给侯向,侯向一边看一边改。

这些日子,侯向的眼圈有些发青了,眼袋严重下垂,头发越见稀疏,如果一周不去焗油,发根就一片白了,脸部的肌肉也日见松弛……

他终于抬起来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看着郝国渠说:“老郝啊!我快到年龄了,省委书记的责任重大啊!我心有余力而力不足啊!”侯向脸上

的笑容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把你扶上组织部长这个位置,是想让你在莫由这块天地里挑更艰巨的担子,只是我没有把

你这个省委常委解决好,慢慢来吧!”侯向突然停下来,郝国渠看看他,在这一瞬间,他发现侯向的目光中隐约地透着一丝丝凄惨的暗光。他不知是自

己的心情造成的错觉,还是侯向真的到了这种地步。在官场上,升官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兴奋的,而失去权力的痛苦却是远远超过当初那一次次的兴

奋、愉快。郝国渠在头脑中迅速地回忆着自己的人生经历,乡党委书记、县委书记、市委副书记、市委书记,而在全省十一个市委书记、市长当中,他

却成了佼佼者,成为省委组织部长,当然他自从当上省委组织部长那天起,他对侯书记一直是感激的,谁不知道组织部长是书记最信任的人物。在他担

任市委书记时,侯向和他单独进行过若干次谈话,到后来已是很明白的暗示了。后来,省委组织部长终于落到他头上,他也亲自登门感谢过,至于后来

省委常委一直没有任命,他也知道他任市委书记期间,不知怎么得罪了一些什么人,这些人始终纠住他不放,告状信不断地飞向中纪委。他其实并不怪

侯书记。至于上次关于江彪任梅州市委书记的事,他也说不清是自己哪根神经出了毛病,非得那样认真不可。眼下,看着即将失去省委书记权力的侯向

,他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

“老郝啊!我已经到年龄了,可能不久就会调离这个岗位。”侯向的声音、表情都显得让人感到意外的凄楚,甚至有些悲伤。

郝国渠的全身如同被马蜂蜇了一般,他想,他也许对这位老领导有些过分了吧!现在社会上的传说并不重要,而是他的心里已经完全清楚了。陡然

间,郝国渠立即在内心作出决定,哪怕是放弃原则,也要满足侯书记最后的心愿,让他行使一下省委书记最后一次任免干部的权力!官这个东西给谁不

是当!郝国渠眼眶里一下涨满了泪水,有些激动了,说:“侯书记,按照你的年龄、身体,还能再干一届。”

侯向摇摇头,说:“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苦笑了一下,说:“我们这样共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所以……”

郝国渠立即说:“侯书记,我……赶快让省委办公厅通知尽快召开常委会,把这批干部调整到位吧!”

侯向拿起电话,随后省委秘书长进来了。侯向看看郝国渠说:“那就定在周日上午八点半吧!通知省委常委星期日上午八点半,在常委会议室召开

常委会。”

“要不要预告会议内容?”秘书长问。

“不要,通知外出的常委,星期六晚上一定要赶回来,确保第二天的会议如期召开。”侯向说。

下午临下班前,卜言羽又来到范立刚的办公室,说侯书记突然去北京了,范立刚问他还有谁陪同去了,他说没有别人,只有他的秘书。

自从侯书记突然去了北京,郝国渠一直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办公室里。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中央已经正式谈话,说不定明天侯向就要交出省委书记

的大权,而谭玉明发表一篇慷慨激昂、热情洋溢的就职演说之后,在眨眼之间莫由已是另一番天地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侯向主持召开的常委会只能落

空了,他的最后一次调整干部的权力就没有了。想到这里,他真的有些觉得愧疚,感到有些对不起老领导、老书记。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说不定常委

会早已开过了,也许这一切都在侯向去北京之前完成了。

郝国渠越发不安起来,突然拿起电话,给M省委组织部周部长打电话。周部长告诉他,谭书记已于今天下午三点飞去北京了。不言而喻,一切都很清

楚了。

形势变化之快,令人难以预测。第二天(周五)下午三时,侯向下飞机后,省长蒋习宇亲自到机场接他,两辆奥迪A6直接来到省委书记楼。侯向和

蒋习宇并肩进了常委会议室。常委们已经早就到齐了,郝国渠也列席了会议。侯向依然还坐在那个位置上,会议很简单,简单通报了M省谭玉明同志接任

莫由省委书记,中组织部领导马上就来莫由,明天上午召开厅局主要负责人、各市委书记、市长大会,中组部领导宣布新老书记交接。

郝国渠还坐在那个位置上,他瞥一眼侯向,侯向的脸色苍白、灰暗、凄凉,说话的声音有几分沙哑。常委们个个都低着头,没有半点声音。侯向已

经结束了他的省委书记的政治生涯。本来郝国渠已经改变了原有的想法,同意召开常委会,会议通知已经发出了,后天上午八点半召开常委会,由侯向

主持的莫由省委常委召开的最后一次常委会。其实每一个人在他的政治生涯中,权力一天天达到顶峰,但是总有一天要退出政治舞台的,权力不可能永

远掌握在他的手里的。交出政权总是无限的失落。唯有农民一辈子平平淡淡、无声无息,踩着黄土来又踏着黄土去。

常委会议结束了,大家走上前去和侯向握手,除了微笑,没有什么特别的语言。郝国渠是最后一个和侯向握手的,他的微笑带着几分愧意和内疚。

最后侯向低声说:“原来的常委会取消吧!”

这时蒋习宇过来说:“侯书记,大家要和你喝送行酒。”

侯向说:“算了吧,明天,明天谭玉明同志来了,大家有这个机会的。”这声音比往日温和得多了,没有权力的象征,也没有个人的威严和自尊。

他下意识地走到常委会议室的落地窗前,似乎是想躲开背后的那亮光和嘈杂,借助窗帘那一片模糊和单一,来澄清隐隐约约遮蔽在窗帘上的那层似薄又

厚、似轻又重、似单一又复杂、似恐惧却又神圣的雾障……这里再也不属于他了,他就要告别在这里十五年的政治生涯,在这里所作出的重大决策和人

生最辉煌的岁月。

老百姓真是关心莫由的国家大事,下午三点钟省委书记侯向在省长蒋习宇的陪同下离开机场,直接来到常委会议室,整个常委会不到一个小时,可

是当天下午下班前到处已经传开了,种种传说都是围绕一个话题,那就是省委书记侯向的去向问题。依然是有的说他调去北京了,有的说他调去外省了

,有的说他不肯离开莫由,只求安排个闲职,等等。

固然谁当省委书记对省委组织部市县干部处副处长范立刚来说并没有多大关系,但是范立刚却十分关注莫由的重大人事变动,这天他一直坐在办公

室里,等待正式消息的到来。直到下午快5点钟,卜言羽才匆匆忙忙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侯向已经从北京回来了,明天中组部领导就要来莫由,宣布新老

书记的交接。

范立刚走出了办公室时,已是黄昏时分,天气异常寒冷,冬天迟迟不肯离去,气温突然下降。天空的云层越来越低,不久空中飘起细细的雾一样细

丝,这种细雨,渐渐地沾湿人的精神和衣服,甚至在人们不易察觉当中,慢慢地落下来,一种使人无从辨别点滴的极细的雨,一种无从目睹的纤小点滴

不断地对人飘过来,不久就在衣服上盖着一层冰凉而有渗透力的苔藓样的水分。

范立刚毫无知觉似的慢慢地在大街旁的人行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这两天玲玲甚至讥讽他也像一个大政治家一样地关心当前全省这样头等政治大事

,说他一个小小的副处长连省委书记的后脑勺都望不到,白操什么心!现在大局已定,全省已经如同开了锅一样,郝部长此时正在想些什么,又在干些

什么,他想和章炳雄通通气,又觉得自己太可笑。他太清楚了,这种考察本来就是缓兵之计,不可能等到按程序顺利完成这次干部调整的。所以他现在

只能顺其自然,随着时间的逝去而渐渐地淡化,反正组织部考察干部是无头无尾、无始无终的。

这时,范立刚的手机响了,他慢慢地取出手机,接通了电话:“哪位?”

“喂,范处长吗?是我,王怡娟。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现在正走在大街上。”

“干什么?你一个人!”

“是啊!”

“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马上来接你!”

“有事吗?”

“有事,快说,你在哪儿?”

只不过十来分钟,一辆奥迪轿车拐上人行道,在范立刚身边响了两声喇叭,王怡娟摇下车窗玻璃喊道:“喂!范……上车,淋雨啦!”

范立刚往旁边一看,王怡娟已经开了车门,他也就迅速地上了车。

在车上,王怡娟只是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直到到了一家饭店,下车时她才说:“先吃点饭吧!”

走到餐厅门口,范立刚叫住王怡娟说:“喝点酒,白酒,最好是五粮液!”

王怡娟看了他一眼说:“怎么了?想喝五粮液!要不要找两个人陪陪你?”

“不,就你和我。”

这个整洁豪华的包厢,虽然不像星级宾馆那样奢华,但是装修也是高档的:猩红的地毯,丝绸软包墙壁,镶入式吊顶,洁白的台布,软座高靠背椅

。俩人入座后,王怡娟说:“今天怎么想喝白酒了,是遇到什么喜事还是碰到什么麻烦?”

“什么也没有,我也说不清,我早就对白酒心有余悸了,但今天……”

小姐端上四盘凉菜,接着另一个小姐捧一瓶五粮液。王怡娟拿过杯子,小姐斟好酒。没等王怡娟说话,范立刚端着杯子,说:“来,为了今天,咱

俩干一杯!”

王怡娟伸手挡着他说:“立刚处长,什么叫‘为了今天’,你这祝酒词也太简单了点,也太让人莫名其妙了吧!”

范立刚微微笑起来了,说:“这几年来,我经历得太多太多,如同一场梦!”

“你们这些组织部的人就喜欢玩深沉!”王怡娟端着杯子,说:“我干了!”

范立刚没吃菜又碰了王怡娟的杯子说:“怡娟,你随意吧!”说着又干了一杯。

一连喝了四杯,王怡娟不再让他喝了。她脸色红润、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说:“发什么疯啊!哪有这样喝酒的!”范立刚听得出来,这声音有些颤抖

,又有些沙哑。通常只有亲人间才会这样带着几分心疼的责怪。

王怡娟自觉自己有些异常表情,却努力掩饰着说:“虽说杜康发明了酒,也算对人类一大贡献,可是酒这东西喝多了还是对身体有害的,我要不阻

止,你一个人准备把这一瓶都喝了!”

她说不清到底为什么,对他还是那样真诚和执著。他若肯怜悯,便是懂她、体恤她!这与爱之间,怕只是一步之遥了!

“哪里,只是今天不知为什么只想喝酒!”

“为什么?”

“说不清。”

范立刚百感交集地看着她,摆在他面前的似乎是一道深奥的数学难题,这个困扰他几年的难题,还是无法解答,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他多想能

够使出陈景润的本领,登上哥德巴赫猜想的顶峰!怡娟啊!知己一般的、忘我一般的。

范立刚的手机响了,他把手机放到耳边,原来是周一桂。

范立刚接通手机:“喂,周书记……哎,明天上午,上头来人,宣布交接,差不多……好,再见!”范立刚关掉手机,又端起酒杯。

王怡娟若有醒悟地说:“你是为这事才失魂落魄在街上淋雨,为这事喝酒?这与你并无多大关系呀!要说再过几年,你到了市委书记、厅长的位置

上再烦也来得及!”

“但是,王副厅长,你不知道,我这人就是认真,进入角色特快,或许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已吧!”

范立刚迅速还原了原来的他,带着一种奇异的解脱般的微笑,穿越崇山峻岭般地盯着这个女人。

“来!”王怡娟突然端着酒杯说,“立刚,咱们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我认认真真陪你喝一杯!”

“怡娟,我这个人……”范立刚脸一下子红起来,他觉得自己变了,变得有些不可思议。

王怡娟轻轻地靠近范立刚,说:“你呀,怎么就和黄学西这样的人结下冤仇了呢,那件事如果不是你反应得快,或者……”

范立刚知道,她所说的那件事不是别的,正是他差点被当做嫖娼抓了起来。

“真的是那样,身败名裂不说,后果不堪设想啊!”

“怡娟,我遇上了一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一个真心关心爱护我的女人!”范立刚激动起来说。

“谁?”王怡娟睁大双眼说。

“这个世界太奇怪了!”范立刚说,“我来省里报到的那天,在公交车上遇到过她,谁知道到了省委组织部之后,又频频遇上她。”

他没有说出这个女人是谁,他只想把这个秘密留在心灵深处,不让世俗玷污她的神圣和纯洁。

王怡娟不再问他这个女人是谁,愣愣地看着范立刚,久久没说一句话。

范立刚抬头看看王怡娟,见她额部沁出一片汗水,他的心跳如鼓,酒精不断地刺激着兴奋的大脑,他想立刻搂起这位漂亮的女人,不顾一切地狂吻

着,但他忍住了。

王怡娟端起酒杯,一连喝了三杯,范立刚按住她的手说:“你发什么疯,喝醉了怎么办?”

“醉了好,一醉解千愁!”

深夜的大街,行人已是稀少。范立刚陪着王怡娟默默地往前走。这天发生的一切,她什么都没说。而他,也更是什么不好说了,难道说“对不起”

?是谁发明了“对不起”啊,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没用的话吗?

俩人分手之后,范立刚淡然地走进混沌的夜色,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知道迎接他的是怎样的未来。

侯向真的从省委书记的位置上下来了,这两天莫由的大报小报都在报道全省人民政治生活中的头等大事。大街小巷、机关学校,甚至连在公共汽车

上都在谈论这个话题。当天晚上莫由省的几家电视台都在播放省委书记交接的镜头。侯向总结自己在担任省委书记期间,莫由省政治、经济的变化,而

新任省委书记慷慨激昂的就职演说,向全省六千多万人民宣告侯向时代的结束,谭玉明政权的开始。

这天上午,范立刚正匆匆往组织部的大楼走去,突然发现组织部的大楼四周搭起了高高的架子,全部都是用竹子搭起来的,最上面的一层严严实实

,像竹棚子。架子四周全都用绿色的塑料网围起来。范立刚恍然大悟,原来省委组织部这幢红楼真的要加高一层了,施工的脚手架子已经搭起来了。但

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风水先生所云,还是办公室真的不够用了。总之,这幢红楼将要在原来四层的基础上加盖一层,变成五层了。

范立刚在省委组织部这幢红楼里风风雨雨度过了七个年头。他从乡政府的一个小秘书,到省委组织部市县干部处副处长,这个变化是巨大的,但是

每当他想到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往事,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他总是耿耿于怀,心有不甘。

顾彪因为身体的原因,主动提出退出市县干部处长的位置,领导很快给他明确为非领导职务。大家都以为范立刚将会自然接任处长职务,可是,市

县干部处长的位置却空了出来,既没有任命新的处长,也没有让范立刚接任。这种情况在省委组织部是不多见的。

让范立刚不解的是,那件陷害他嫖娼的事虽然当时已被揭穿,对他并没造成什么大的影响,甚至没有一个领导从正面对他说过这件事,可是他总认

为组织部领导对这件应该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幕后策划的人到底是谁?而黄学西、贡世举,乃至汪永、耿成长,是否参与了这件事?有几次,范立刚都

到了费跃光的办公室门口,却没有进去。他不知道该怎么问费组长。

总之,范立刚的工作热情不像过去了,这天晚上,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愣,手机响了,一接电话,却是王怡娟。

“喂,是立刚处长吗?”王怡娟似乎带着几分神秘的口气说,“你知道吗?省残联那个纪检组长汪永被免职了!”

“为什么?”

“据说与你那件事有关。”王怡娟说,“小道消息传说汪永死不承认有人策划那件事。他知道那件事没造成严重后果,而你也无法出面追究,省纪

委领导也没办法,加上军分区又有人为他说情,省纪委只能作出免去他纪检组长的决定,免职不是处分,他又没到退休年龄,不知他们什么意思。”

这个消息外面很快就知道了,一时间众说纷纭,自然少不了有人添油加醋,增加一些演义成分。

第二天下午,华祖莹打来电话,说她听到社会上的传说,她觉得这事不能就这样过去了,要去省纪委反映事情的真相,范立刚劝她不要去,有许多

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这几天,范立刚总有些心神不宁,吃了晚饭,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有人敲门了,他也没听见。玲玲开了门,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门外,说:“我

是省委组织部的,范处长在家吗?”

玲玲一边把来人让进屋,一边喊道:“范立刚,来客人了。”

范立刚从书房出来,一看是综合干部处长庄同高,立即上前握住他的手,说:“哎哟,是庄处长,你怎么摸错了门,到我这里来了。”

“范处长,不好意思。”庄同高笑着说,“我冒昧上门,不欢迎啊?”

范立刚觉得庄同高的笑不那么自然,而且,他平日和庄同高只是君子之交,见面多是打哈哈。说实话范立刚有点看不惯庄同高这种人。虽说庄同高

已经是综合干部处长,现在在省委组织部也算比较老资格了。或许是因为当年庄同高跟着贡世举那些人反对吴兴亮的关系。那时庄同高只是副处长,还

轮不到他跟着瞎起哄,可是他有点不可一世的样子。后来不知道谁的主张,让他当综合干部处长的。当然,在这种形势下,庄同高也不可能把范立刚放

在眼里的。

范立刚看看庄同高,他怎么也不明白,庄同高突然造访,是什么原因,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坐下之后,范立刚还是竭尽客气之能事,又倒水又拿香烟。

坐了一会儿,俩人都无话可说。终于,庄同高说:“范处长,告诉你一件事。”

范立刚笑笑,觉得庄同高的脸上飘过一种少见的东西。

“驼副部长可能要调省政府任秘书长了!”庄同高有些神秘的样子。

范立刚先是不相信,又一想,庄同高专门上他的门,说这事岂能不慎重。

“那说明驼副部长不久有可能就是副省级了?”

“肯定是副省长。”庄同高说,“这已经是惯例了。省委秘书长是省委常委,省政府秘书长都是当几年再提拔为副省长的。”

“应该的,曾经有人说驼副部长要去当市委书记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

“我感觉到,省委组织部的高层将要发生变化。”庄同高的脸色严峻起来了。

“此话怎讲?”

庄同高摇摇头,说:“范老弟啊,我过去多有对不住吴副部长的地方,请你带我在他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吴副部长这个人是好人,有水平、有能力

,我从心底里是尊重他的。”

庄同高停了停又说:“其实,我是非常敬重吴副部长的,一定要找机会去他家登门拜访。”

庄同高的上门,让范立刚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甚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有一点,说明他知道了范立刚和吴兴亮的关系。

范立刚自然像听不懂庄同高的话,摇摇头说:“你是处长,你和领导之间总比我们要近一些的,我哪有这个面子!”

庄同高自知自己的话有些冒失,笑了笑,临走时紧紧握着范立刚的手,那样子尤为谦恭。

好长时间不见吴兴亮,他突然出现了,而且经常到各个办公室去,有时看到范立刚,也装作没看到,总是急急匆匆的样子。吴兴亮什么时候从中央

党校回来的,范立刚一点都不知道。

组织部一如既往,范立刚上班后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一周后,突然看到组织部领导的分工。这份文件上真的没有驼副部长。而吴兴亮分管的工作

多了,综合干部处、机关干部处、研究室、企业处、办公室,同时协助部长分管组织部的人事工作。吴兴亮的分工,说明他的位置的重要,有些代替驼

铭的迹象。

范立刚看了这份文件,才想到庄同高前几天突然去找他一定听到了什么。

接着,驼铭真的到省政府任秘书长了。不过后来,庄同高又告诉范立刚一个意外的消息,郝部长要去中央党校学习半年。

去中央党校学习,这其实是好事,不过,庄同高的话里还有其他意思,而且对郝部长绝对不利的。

这个消息越传越多,而且说法种种,这些都证明了庄同高那天说的省委组织部的高层领导要发生变化是真的。

范立刚的心慌慌的,有点坐立不安,好像整个大楼都在摇晃。这时,卜言羽打来电话,说郝部长让范立刚到他办公室一趟。

放下电话,范立刚一边琢磨着在这个时候郝部长亲自找他会是什么事,一边匆匆上了三楼。

2002年9月15日初稿

2003年2月7日改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