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家门,D女用力搂住我试图接吻。
我奋力阻拦,紧闭牙关抵挡她的舌尖。
就这样边走边退,转眼被她推到了卧室床边。
我不得不加大力度,抓住她的双手说:“不行,段娜,你听我说……”
“我不听!”她奋力挣扎。
“段娜!你冷静点儿!我不能跟你上床!”
“有什么不能?”
“我不能对不起孙倩!以前咱俩都是单身,只要你情我愿,咱们可以;可现在你已经复婚了,咱们没权利乱来。”
她的手被我弄痛了,停止了挣扎,抿了抿嘴说:“守杰,我不想乱来。只是你不知道,我老公每晚出去打牌,回来以后就跟土匪一样粗暴,跟他一点激情都没有……其实我看不起他,可有了孩子没办法。我喜欢的是你,跟你,是我一辈子唯一一次为爱而做,我喜欢,我享受!以前孙姐活着,我不好打扰你,可现在……”
“现在也不行!你懂不懂啊?说好听点这叫婚外恋,说难听点叫通奸!古时候这可要沉塘的!”我有点急了,口不择言地吓唬她。
“那是古时候,不是现在!就算是婚外恋,对我而言是,对你而言不是!”她反而镇定了,“我知道你喜欢讲原则,可这事违背道德的是我不是你,已婚的是我不是你,不忠的是我不是你。就是要杀要剐,也是我不是你!就当我勾引你,当我没复婚吧!”
话说到这里她又开始较劲,我不得不再次加大力度抵抗。
“那也不行!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骗不了自己!”
自从孙倩去世后,我再没对女人产生过兴趣,连生理欲望都没有。经历了孙倩,我才懂得只有和真爱的人在一起,性爱才是美妙的。而其他人,想都不用想。
“守杰,你别误解我,我不是要你放荡。只是我觉得,你根本没从失去孙姐的阴影里走出来,老这样下去会毁了自己。只有迈过心里那道坎儿,你才能得到解脱。你思念她我能理解,可日子还得过啊?难道你想熬一辈子?我希望你别因为今晚的事看不起我,我只是想帮你。”
说完,她不再使劲了,头轻轻贴向我的胸膛。
我也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言行有些过激,道歉说:“唉,段娜,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脑子里乱糟糟的。刚才要是说得过了,那对不起了,你甭往心里去。你的心意我领了,真的。”
她的脸在我的胸膛贴了片刻,我没拒绝。心想:她毕竟是我的小妹,这应该不算过吧。
这时发现,两人都还穿着厚厚的羽绒外套,不由得相视一笑。
D女动手帮我脱掉羽绒服,又反客为主到厨房为我烧水泡茶。
见她恢复了温柔贤惠的一面,我不禁又想:要是当初选她就好了,我还是能幸福,只不过是另外一种幸福。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孙倩就能活着……
D女把茶端上来,依偎在我身边。
我心中默念:“孙倩,别介意啊,我只是把她当成的小妹罢了。”
“既然对你老公不满意,干吗不离开他?”我问。
“唉,哥,这也是没办法。”她叹了口气,“要是没孩子,说什么我都会离开他。可我已经为人母了,生命不再属于我一个人。既然把孩子带到这世上,就得想办法给他一个完整的家。离婚单身那段,孩子虽不在眼前,可我天天想他,有时想想就哭一夜,我舍不得……”
她又流泪了,我忙抽出张面巾纸递给她。
“比起老公给我的折磨,离开孩子更难受。有时不得不两害取其轻。”
“唉,也是……”我忍不住长叹一声,“跟你一比,我自私了。”
“那不一样,哥。你是男人,家里的顶梁柱;你毁了,家也就毁了,到时候婷婷受伤害更深。我是女人,毕竟只是从属角色,虽然也想独自撑起一片天来,可带着孩子的话我真做不到,割舍了孩子我也做不到。况且,孩子他爸经过离婚也受了震动,比以前好多了。虽算不上什么好男人,可能凑合过了,我也就知足了。”
“这就是伟大的母爱啊……段娜,你真伟大。我觉得你将来肯定能有一番作为,我看好你。”面对这番自我牺牲的表白,我除了感慨,就是钦佩。
“唉,哥,我真不想有什么作为。真想像现在这样,靠在肩膀上撒娇。可越是想什么,什么就越不来,只能咬咬牙硬撑了。”
我禁不住又怜香惜玉,也就任由她靠在我的肩头温存。
隔着羊绒衫,她轻抚我的身体,说:“哥,你该锻炼了,你看你现在都有肚腩了。”
是,我是该锻炼了。可我为谁锻炼?镜子已经破成两半,剩下另一半,再怎么擦拭得光亮可鉴,也不过是块残缺的碎片。
我和D女聊到疲惫,然后把她安排到客房去睡。
孙倩再次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我梦到和她在海边散步。头顶是灿烂的银河,脚下是湿软的细沙。我挽着她的手,边走边凝视她。海风吹起她一缕秀发,遮住了她明净的额。
这时,耳边又响起了那首Penelope。
“孙倩,今晚我做得对不对?”
“你自己觉得呢?”她侧过头来,看着我反问。
“我想是对的。”
她没有回答,而是问:“守杰,你真的觉得我像海里的珍珠?”
“是,你就是最美的一颗珍珠。”
“你知不知道,海里还有很多珍珠,我希望你再找到一颗。”
“那怎么可能?看了你,什么珍珠都不能再吸引我看一眼。”
她笑了,轻轻摇了摇头,说:“守杰,我知道你爱我,可你不该这么枯萎下去,你理应生活得更快乐一些……”
这时我醒了,才发现眼角都是泪水。
我坐在床上回味刚才那个梦,真恨自己干吗要醒来?
孙倩,我能生活得更快乐吗?不,不可能了,失去了你,意味着我的后半生再不可能变成喜剧,注定要在你的影子里泪飞心碎。而我,却愿意在泪影中活着,或者随着你死去。
这时,D女喊我吃饭。我循声来到厨房,发现她做了两碗担担面。这丫头,总是那么体贴入微。
然而不知为什么,现在再吃她做的饭,只觉平淡无味。
D女临走叮嘱我道:“哥,你放心,除了你,我不会再和任何男人来往。你什么时候需要我,给我电话就行。”
我向她道了谢,送她到电梯口。
跟她道别时我又忍不住想:当初选了她该多好啊,那样孙倩就能活着……
第二天我并没有去看女儿。说也奇怪,孙倩出事后我对婷婷的感情突然淡漠了,再不像以前那样隔几天不见就发慌。大概,是对前妻的憎恨连带了婷婷。我也知道这不对。女儿是女儿,前妻是前妻,是两码事。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我拨了父母的电话,说我回家看看他们。父母很高兴,为我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然而吃饭时,老妈又开始唠叨:“三儿,你也不小了。男人三十多还算小伙子,要是拖到四十可真成中年人了。不知你自己找了没有?要是没找,我托人给你物色几个。”
“妈,我不想考虑,孙倩去世才半年,谈论这个为时尚早。”
“妈知道你难受,可该找也得找啊……”
“妈!我都奔四十的人了,我的事儿,您就甭操心了。”
老妈还想再唠叨两句,老爷子劝阻道:“这事儿得他自己走出来,你劝是没用的。”
晚上回到家,我掏出D女留下的几张照片看了看。照片上的女孩身材不错,相貌也很清纯。可是跟孙倩一比,总感觉差了很多。
或许孙倩并非真的那么完美,但在我心目中无人能比得上她。
再仔细看,还是觉得这女孩似曾相识。但想了半天,也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她。
我把照片丢到抽屉里,再不理会。
转眼到了2007年春节假期。正月初五晚上,军子打电话组织“四人帮”聚会,约我喝酒。
到了约定地点,军子、建国、强子都已经先到了。
“操,你又磨叽到最后一个。”军子一见我就给了个严厉批评。
“呃……路上堵车。”
“堵个屁!我来这一路顺顺当当,建国和强子也都顺当,还就你享受特殊待遇?”
“咳,革命不分先后嘛,我这人一向吃苦在前,吃饭在后。”
“就你他妈的浑身是嘴。”
四人又寒暄几句,开始喝酒。
席间,建国接了个电话,说家里要他给孩子买尿布,得先走一步。建国还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我们也就不强留他了。
剩下三人又吃了一会儿,强子老婆来电话说,单位紧急通知今天加班,要强子回家带孩子。
包厢里只剩下军子和我两个人。
“啧,这强子老婆怎么总这么忙啊?”军子自言自语道。
“是,我也挺奇怪。只要一说起他老婆,就基本上加班。弄得我现在跟巴甫洛夫的狗一样,养成条件反射了,看见强子就想起‘加班’俩字儿。”
“看不出来,这女人还真立志做女强人了?”军子撇了撇嘴。
“唉,强子性格绵善,他俩算是互补吧。对了,军子,段娜在你那儿表现怎么样?”
军子眼前一亮:“嘿,守杰,我正要谢你呢,你给我推荐了一个人才啊。”
“是吗?你是说段娜?”
“对呀。这女孩不简单:履行责任雷厉风行,处理关系八面玲珑,干起工作一丝不苟,一斤白酒脸都不红。嗯,是块好料,我正打算提拔她呢!”
“哦,是吗?”我禁不住为自己慧眼识人沾沾自喜,“这小段啊,我是挺喜欢她的,特有自尊。”
“是啊,这个段娜能算个女中豪杰。来,敬你这伯乐!”
酒过三巡,军子转了个话题:“守杰,你该找个对象了。”
我喝得晕晕乎乎,大着舌头回他:“甭……跟我提这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找了。”
“那怎么行?该找还得找。老哥我帮你物色了一个,是我手下的小丫头,水灵着呐。”军子酒量比我大,说话舌头还不卷,
“靠,你小子……怕是又想把你……玩腻了的二手货塞给我吧,我……才不要呐。”
军子一听就乐了,回道:“那怎么可能呢?咱俩这么多年交情,我能干这种缺德事儿?话说回来,我今儿介绍的,确实是个清纯女孩,刚毕业没两年呢。”
“×,你蒙谁呢?真有你说那么好……还能逃脱你的魔掌?”
“哈!我是想泡她,可你不是还没解决吗?特意给你留着呐。”
“哟,还……真没看出来,你这厮还……长着颗人心哪?”
“这是哪儿的话?瞧瞧,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不是?”军子一脸委屈,“你放心,不满意你就退货,我照单收回还不成吗?”
“嗯,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军子喜形于色,立刻掏出张照片请我过目。
我睁开醉眼定睛一看:汗,这不就是D女给我介绍那个吗?
“这妞……段娜给我介绍过,叫什么小萝莉……”
“罗丽丽。”军子有些奇怪,“哦?小段也给你介绍过?行了,你丫甭挑了,我和小段同时看中的人,绝对差不了。”
我摇摇头:“这小萝莉……照片我有好几张,说实话我没觉得怎么着。”
“诶,那你可大错特错了,这妞本人可漂亮多了!照片上看不出来,皮肤好哇,嫩得跟粉儿似的;身高一米七呢,都快赶上你小子了。身材也好,还有那大腿……”
“大腿?大腿怎么了,谁的腿能……赶上我家孙倩的腿?”我有些不舒服,孙倩的腿是天下最完美的,谁敢跟她比我跟谁急。
“看看,看看,偏激了不是?她的腿比你家小孙的是差点儿,可也不错,也是大美腿啊!只是我拿了张半身照,你看不出来,等真人儿到你跟前,你肯定口水满地流。”
“×!你把我李守杰看得太……没出息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要是真好,你小子还……不自己先泡了,这不想要的二……等货,才甩给我。”
“你看看,你看看,小看我了不是?虽然我玩起女人来那是当仁不让,但对哥们儿咱可是能两肋插刀。你放一百个心,哥给你介绍的绝对错不了!怎么样,赶明儿约着见个面?”
我乘着酒兴:“好!那我就听你丫一回!干杯!”
“好,一言为定!干杯!”军子高兴地跟我一饮而尽。约定正月初六傍晚见面,地点听我安排在后海附近的那家自助餐厅。
“这妞是根硬骨头,我是搞不定她。你能不能搞得定,看你的造化了。”军子又补了一句。
我没接他的话茬,看着照片纳闷地自言自语:“这帮八〇后也……不知道吃啥长大的,随便拉出个女的都一米七几……”
我喝得酩酊大罪,回家就睡了。次日早晨起床,突然回想起昨夜与军子的对话,记起答应了军子跟那个小萝莉见面的,顿生悔意。
我拨通军子的电话:“诶,军子,我昨儿喝高了,跟那个小萝莉见面得事儿是随口胡说的,不算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