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速流失的这一年,冉焰从医学研究所毕业。
“了不起的学历啊!”那些人竖起了拇指,对着他的父亲称赞。杯觥交错,说不尽的虚伪。
“哪里哪里!”那男人明明得意却摇着脑袋,“我其实想让他跟我一样经商他偏要学医,看来,我的事业后继无人了!”马上有人说:“哪里哪里,现在医学研究也是很有前途的!”更多的人附和说:“是啊是啊。”然后他们举杯,说恭喜恭喜。
冉焰低首冷笑。作为必修的外科学,第一件事情,就是要面对福尔马林泡过的尸体。在停尸房里过夜,熟悉那些血腥,以及解剖人体。锋利的手术刀划过那层皮,撕开连着保护内脏的腹膜,红红白白,正常的,病变的,无一例外的血腥和丑陋。
哪里叫什么了不起,只是想解剖人类的心。看清了,看明了,看透了。
“来,冉公子,以前的事情……”对面很肥胖的男人倾过身来,对着冉焰敬酒。他快四十多岁了,身体的脂肪过厚,站起来时,那西装袖让他长着黑毛的手腕露了出来。像极了没进化完全的猩猩。
顺便提醒一下,他有一脸浓密的络腮胡。脑门却亮得像木鱼。明明穿着一套价格不菲的品牌衣,却看上去没有一点档次和品位。
冉焰一笑打断他的话:“我忘记了,不过女人嘛,就像衣服,穿旧了就换新的!”他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话!然后举杯,举杯的手在半空中一顿。
“也祝贺何总喜得娇妻。”冉焰的眼睛看了过去,看到那胖得像猪的何总身边,那娇美得快要滴水的小女人。
王语嫣。若干日子前,她还是他亲密的女朋友,现在却物是人非依偎在另一个人的怀里。
冉焰在心底冷笑,脸上却堆着好看的笑。
这真是有意思到极点。新欢旧爱齐聚一桌。
然后,他仰头,将手里的酒喝了进去,随后掌撑着桌沿,坐起身来,礼貌风度地说了一句:“抱歉,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当冉焰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王语嫣守在了隔壁的女卫生间门口。
“冉焰!”她叫了他的名字,冉焰的身背一直,缓缓地转过身来。
“何太太,你好!”“何太太?”束起长发的语嫣眼底噙满了晶莹剔透的泪水。它们在她的眼底翻滚,“你在羞辱我吗?”他笑了一下,不大想答理,然后起脚,向前迈了一小步。
“你等一下!”“等?”讽刺的笑从他的唇角逸展开来。
“等你我转换角色来羞辱我?”冉焰说着,便转过了脑袋来了,他的眼神突然犀利得令人打冷战。
王语嫣惶恐地向后退了一小步。“我……我……”不用她“哦”,他们彼此都记得分手那天她对他说过的狠话。他第一次认识到她的绝情势利和虚伪。那些难听的话让他可笑他坚守的爱情。
他们交往的时候,她的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他并不是不知道。但想到她是他必须负责的女朋友,于是她说什么他都信她。
他做得还不够吗?
偏偏她贪得无厌欲壑难平很强烈的攀比之心。她永远不满足他对她的好,永远只晓得说别人的男朋友怎样怎样,以她的姿色和容貌应该怎样怎样。
“我不懂!”王语嫣说,“董总怎么会是你爸爸?”
弄了半天,她只是想知道他怎么是那个男人的儿子啊?
冉焰笑道:“哦,他吗?其实很简单,他抛弃了我妈,我很恨他,所以小时候我很叛逆。姓董的再婚,只有一个女儿,他看自己没得再生儿子的希望了,就转回来要我回到他的身边。我一直没有理会他。”
“可是,你妈妈姓韩,你爸姓董,你怎么会姓冉?你妈并没有改嫁啊!”“我本来就姓董,我的全名是董冉焰。不过自从那个男人抛弃我们后,我就把董姓给消除了,于是我就一直姓冉了!”
冉焰停顿了。他扯起一抹轻蔑的笑。
“感谢你!”冉焰笑着说,“感谢你让我回到我父亲身边,如果不是你的背叛,我永远认识不到权势的重要。”
“冉焰,我是有苦衷的,你晓得我……”“我不想晓得!”冉焰说,“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的虚荣你的苦衷我不关心。”
“冉焰!其实我是喜欢你的,我……”“我对有夫之妇没有感觉!”他咬紧了牙齿,从齿间愤懑地蹦出一句,“想要红杏出墙的女人我更不感兴趣,何太太。”
酒席散掉的时候,姓董的先他们一步走了。冉焰表面上温儒有礼地送走他亲生的父亲,转身回到酒店,点了几位陪酒女。
室外,传来打骂的声音!即使隔音效果很好的包间,也听到屋外传来的动静。
冉焰出门去看的时候,就看到华丽的大理石板走廊上围满了袖手旁观的看客。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女人是这个何总从一个叫冉焰的少年的怀里抢来的。抢来的当天,那少年苦苦地哀求,他竟然把钞票甩到冉焰的脸上,冷嘲热讽道:“小子,女人不是你这样追的。要这个,这个,你懂不懂……”
一个企业最重要的就是资金。他姓何的投入大量的资金做的一个项目,已让他亏掉千万的钞票。他好不容易约到姓董的,好不容易卖乖讨好去请他们大驾光临,好谈起资金投入的问题,却看到叫冉焰的小子,堂堂正正的少年,正坐在董总的身边。……他竟是那个姓董的儿子!
这最后一丝希望好像没有了!
他感到……救命稻草不见了!
他完了!
他毁在这个女人的手里了!
红颜祸水啊!
他狠命地踢打。他不念新婚情意,情意在金钱利益面前,只是臭不可闻的狗屁。
王语嫣正狼狈地躺在地上,身体蜷作一团,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脑袋。
她的丈夫何总,正对她拳打脚踢!边打边不解气地骂道:“你这个婊子养的祸水,打死你!”他踢着,踹着,直到大堂经理招呼几个人来把他扯开。
“小姐,你没事吧?”大堂经理蹲下身去望着王语嫣。
王语嫣低着脑袋,挡开了经理伸过来的手,自己爬了起来,更是低着脑袋向前走去。
撞到那个人的时候,她抬起了脸来!
那一刹那,她的泪腺崩溃。
“冉……焰?!”他竟冷冷一笑,移开视线,带着讽刺的笑意看着前方,从她的面前……擦身而过。
转回到暗得暧昧的灯光的房间里,他突然笑了!
大笑,一关上门,就捂上了肚子,在无人的房间里,笑得放肆,笑得疯狂,笑得滴出了眼泪,笑得嗓子干燥如火燎,笑得一口气没有接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笑过后,他竟大声地哭了起来。房间里的MV声音很大,把他的哭声隐埋了下去。
隐隐地,令人感到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