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量贩KTV坐落在繁华的湾城中心地段,每到晚上,KTV楼下就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其中不乏名车、好车,也有像康乔开的这种面包车。这辆面包车还是康乔的老爸送的,老爸换了新车,转手将面包车给了康乔。表面上是“送”,但康乔每个月得给他租金,雷打不动,拖欠个几天就要交滞纳金。
康乔是在经济开发区上班的,路途远,地铁或者公交都要转好几站。没有这破车,还真不方便;有这破车吧,明显多了开销。每个月上缴给家里伙食费、生活费,还有这租车的钱,种种费用搞得康乔囊中羞涩。
幸好康乔的老妈宠着他,偷偷将伙食费和生活费还给他,并一再嘱咐他别告诉老爸。
他并非不了解老爸,老爸也是为他好。如果不控制着康乔的银根,这个年轻人挥霍起来,也是很厉害的。勤俭过日,是老爸的美德,如此一来,做儿子的自然要继承并发扬。
不过康乔朋友多,应酬也多,有些开销是无法避免的。
比如现在,要去KTV消费,做东的肯定又是他。
方沐优了解康乔的经济状况,要了个小包厢,酒水之类的也尽量从简。
张艺宝看到方沐优一副要为康乔省银子的做派,暗想:康乔还真有福分,只是看形势,他还不知道这女孩对他有意思呢。
小九霸占着话筒,扭着腰肢,放开了嗓子。另外几人也不和她抢话筒,端了酒,各怀心事地喝了起来。一个多小时后,小九唱累了,就把话筒给了方沐优。
方沐优有点醉了,傻笑着:“我不会唱……”
张艺宝说:“我陪你唱呗,唱歌还不简单,吼着来就成了。”
“那我们吼一首?”她摸着头发,醉态撩人。
他们唱了张国荣的《胭脂扣》,还是粤语版。张艺宝的粤语半生不熟,听着刺耳。倒是刚才说自己不会唱歌的方沐优,字正腔圆,难得的是,她还唱出了感情。
小九拼命叫好,康乔说:“我们沐优可是参加过选秀比赛的。”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方沐优不太高兴。
康乔仰脸大笑:“导演让她演女4号,她不乐意……”
方沐优拿起酒瓶,灌了一大口:“康乔,你就知道损我!本来我想着……想着你今天不开心,这才陪你看什么行为艺术,陪你吃饭喝茶唱K,你却这样损我!你知道吗?常夕和我闹翻了。我帮你说了几句话,也怪我,言辞激烈了一些,她就说我胳膊肘往外拐。你没看到婚礼上,她对我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吗?也许她说得对,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你不值得她来爱!”
张艺宝拉着方沐优:“沐优啊……他是在开玩笑呢,你别当真,更别着急上火……”
“‘沐优’是你叫的吗?我跟你很熟吗?张艺宝,我最恨你们这些臭男人!”
“唉,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这时,方沐优忽然双臂一挥,直倒在了沙发上,看来,她醉得不轻。康乔没说话,点了烟,对着张艺宝和小九笑。小九赶紧给方沐优叫了解酒茶,他却将茶夺过来,一口喝下。
喝完之后,他说:“让她醉着吧,醉着倒清净。”
然后,他将方沐优扶起来:“我送她回家了,你们继续玩。”
张艺宝鼓足勇气说道:“那么……你先把单给买了……”
康乔将方沐优放到车上,看到了挂挡器边上的那束捧花——玫瑰百合满天星天堂鸟勿忘我郁金香,它们统统被笼络在这样一束捧花里,拥挤不堪却又无可奈何。他将捧花拿起来,自言自语:“这东西能带来幸福?笑话!婚姻能带来幸福?更是笑话!”
尽管八街九陌,车流如水,接袂成帷,而康乔亦感无处可去。他想起了张宝生的话“尽管一敞开门,便能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但我已经不再习惯那些热闹”,也许他也应该找个仓库,把自己储藏起来了。
他想起了白天那场户外婚礼,繁覆的婚纱掩盖了常夕的美丽,而高雅的礼服更让刘之双显得笨拙不堪——或许,婚礼倒更像一场未经构思的行为艺术。
常夕结婚了。
她向来温婉体贴,关于康乔和她之间的变故,大多数人都将矛头指向康乔,毕竟是他始终不肯给她一场婚礼。长达5年的恋爱,已经让他们无比疲倦。她也以为他们会结婚,只是时间问题。她总是拉着方沐优去看礼服,礼服师告诉她,婚礼上新娘至少需要3套礼服,中式的旗袍、西式的白纱、俏丽的晚装。她一件件试穿过去,在大镜子前转来转去,幻想着那场应该会到来的盛典。
礼服师问她:“婚礼定在何时?这些礼服都很紧俏的,你要早点定下来才是。”这时候,常夕才从幻觉中醒来,尴尬地说着:“快了,应该快了。”
而今,她真的结婚了,仿佛是要狠狠补偿自己,便一口气要了5套礼服。这些华丽的礼服缠绕着她的身体,她并没有感到舒心,反而有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情绪。化妆师在她脸上施了浓墨重彩,头发被高高地拢起,抓成一个耸立的发髻,她看着圆镜里的自己,并不满意。
糟糕的是:红色的高跟鞋不合脚,还总觉得款式颜色都不如放在橱窗里时好看;婚车在中途出了点事故,差点撞到了一个过马路的老人;小花童一直在哭,嚷嚷着要找妈妈;新郎刘之双的胸花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居然换上了伴郎的;户外婚礼的场地太小,草地修剪得像理坏了的头发;自助餐菜色不够多,宾客们都像喂不饱的大马象;捧花扔到了康乔身上,弄得大家都挺难堪;天气预报说是晴好天气,没想到忽然下起一场大雨。
虽然方沐优和康乔早早离席,但没有影响婚礼的进度。然而,在面子上,常夕和刘之双都觉得过不去。因为方沐优是常夕最好的朋友,康乔也是刘之双最好的朋友,当然,这都是在她和刘之双没结婚之前。可是,在众人看来,一场完美的婚礼应该是能得到所有亲友的祝福的,何况是最好的朋友呢?就算康乔不祝福他们也就算了,那方沐优怎么能这样呢?方沐优不是说好要陪在常夕身边,帮助她打点婚礼上的琐碎吗?未了,方沐优连当伴娘也不肯答应,来参加婚礼,居然就穿了T恤和棉裙,连妆都懒得化。看样子,她那头卷发也是好几天没洗了。
想到这些,常夕的眼圈就红了。方沐优啊,大家都能体谅我的难处,偏偏你就不肯体谅。方沐优啊,我什么事情都让着你,什么东西都肯送给你,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却不能陪我举行完这个婚礼……
洞房设在酒店的大套房里,但闹洞房的时候,常夕已经累得不行了,却得强撑着来充当一个被耍的角色。他们要刘之双躺在床上,在他身上各个角落里放了香蕉片,找块红布蒙了常夕的眼睛,要她用嘴巴去找那些香蕉片,并叼起来吃掉。常夕也不好拒绝,毕竟闹洞房是个传统,宾客们给面子,这才陪你闹,不给面子的……比如方沐优和康乔,早就跑掉了。
她俯在刘之双身上,开始搜寻那些该杀的香蕉片。运气还算好,找到了好几片,可能她也饿了,就吃了起来。宾客们不愿意轻饶新人,又要求他们讲述恋爱经历。刘之双变得腼腆起来了,迟迟不肯开口。常夕倒是不紧张,笑了笑:“我们吧,是自由恋爱……”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有人发问了。
怎么认识的?常夕微微低着头,假睫毛让她的侧脸更生动了,但生动里却带了不可名状的忧郁和感伤。然而,她很快就从那些低落里情绪里跑了回来,她说:“我们是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也不会无缘无故就恋爱的呀。似乎你们还有段故事吧,哈哈。”
有几个知道底细的宾客撇着嘴笑,其中有人说道:“你们的媒人应该是康乔吧?他好象来参加婚礼了呀,这小子,吃完抹抹嘴就走,殊不知道好戏在后头呢。你们真的应该谢谢他——要我说,得在五星级宾馆单独请他一桌,到时候,请我做陪客。”
“好的,我会请的。”常夕尽量保持着泰然自若的语调,而刘之双明显感觉到她的手迅速变烫,像是火山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