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笑了笑,答道:“一切都打点好了,皇上要立刻召见素言姑娘。”
四阿哥神色一松,转头与素言说道:“你快去准备一下,多听李谙达的话,万事要谨慎小心。”
素言用力地点了点头,急忙向前走去,谁知走了还没两步,旁边暗影处却突然闪出一个小太监来,拦到了她身前。几人俱都是一愣,待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四阿哥愕然道:“金枝?你怎么来了?”
一身小太监打扮的四福晋那拉氏金枝苦涩地笑了笑,嘲讽道:“金枝不放心四爷,生怕那些下人奴才照顾不周,这才偷偷地跟了来,没想到四爷身边早已有个如此美貌伶俐的姑娘跟着了。”她说着,转脸去打量素言,口中啧啧有声,“果真是个美人!难怪四爷放不下,连出来狩猎都带着。”
四阿哥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到后面冷声低喝道:“闭嘴!我这里有事要办,你先回去!”
金枝本来一直就怀疑四阿哥在宫中有相好的宫女,刚才躲在暗处看到四阿哥与素言凑在一起低声说话,神态十分亲密,只当二人是在幽会,后来又见李德全过来叫素言去见皇上,心中更是大怒,便猜着是四阿哥为这个女人走了门路,这样带到皇上面前,一旦皇上出面赐婚,这宫女就名正言顺了,到时候进了门,她不管怎么不情愿,也得认下了。
这样的气,她金枝可受不住!
金枝看向素言,口里却是笑道:“这事可是四爷不对了,既然看上这位姑娘,回去和金枝说了,金枝自然会替四爷到宫里去要人,哪能叫四爷出这个面呢!您叫别人怎么看金枝?岂不是给金枝扣了顶善妒的大帽子?”
四阿哥脸色阴沉,紧紧地绷着唇角,显然已是十分恼火,可眼下就在御帐之外,也不敢与金枝起争执,只是压低声音喝道:“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还不快点回去!”
李德全见了忙上前劝金枝道:“四福晋,您赶紧让一让,皇上召见素言姑娘,去晚了可不得了。”
金枝冷笑道:“好啊,正好我跟着一起去,我替四爷求了皇阿玛,要了这丫头!”
说着便伸手扯了素言,向着御帐处拉去。
素言急忙挣扎着,口中求道:“四福晋,您快松手!千万别误了四阿哥的大事!”
此话一出,金枝心中更是怨恨,转身扬手就给了素言一个响亮的耳光,骂道:“狐狸精!你倒是会装好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一肚子坏水!”
说话间,金枝已是拉着素言到了亮处,御帐外的侍卫看到一个太监和宫女拉扯在一起,呼啦啦地围了上来,用刀剑压住了金枝与素言两人,出声喝问道:“什么人?胆敢在御前喧哗!”
金枝此时才觉出怕来,慌忙叫道:“别动手,我是四福晋,我是四福晋!”
她声音喊得高,就连帐内的康熙也听到了些,不觉有些奇怪,问身旁的僖嫔道:“老四媳妇?老四媳妇怎么来了?”
僖嫔摇了摇头,心思转了一转,便说道:“臣妾也不知道,不如叫进来问问清楚。”
康熙点头,吩咐了人出去叫金枝进来。片刻之后,金枝与素言及四阿哥等人进来,齐齐地跪在了康熙面前。康熙看金枝竟然做了太监打扮,心中顿时火大,怒声训斥道:“堂堂四福晋,竟然穿成了这个样子,还和个宫女拉扯起来,你……你简直太不成体统了。”
金枝也觉得委屈,赶紧挤出几滴眼泪出来,哭诉道:“皇阿玛,这个事儿你应该怪这个宫女才是,谁叫她心存妄念,跟四阿哥勾勾搭搭。金枝也是怕四阿哥被她挑唆坏了,这才偷偷地跟了过来。”
康熙面沉如水,冷声问四阿哥道:“老四,这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当今之计只能是尽量遮掩,四阿哥答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是看这个宫女做的糕点不错,想跟她学一下,在皇阿玛面前尽孝,没想到就引起了这天大的误会,还请皇阿玛明鉴。
不曾想金枝那里却是发了狠心,拼着事后被四阿哥埋怨也要治素言于死地,便接着哭道:“皇阿玛,四阿哥被这宫女迷了心窍,这个时候还要护着她,早在宫中的时候,这宫女就对四阿哥勾勾搭搭的了!”
四阿哥心中又愤又怒,他为了能向康熙身边安插个人,不知费了多少的心机,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她搅得一团糟,眼看着康熙已是对他起疑,她却又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四阿哥痛苦地闭了下眼,转头静静地看向金枝,眼中已是一片死寂之色。
金枝骇得一跳,顿时噤了声。
康熙是何等人物,此刻如何会想不透这其中的关节,糕点、宫女、老四,李德全……康熙最恨的便是有人往自己身边安插人手,不由得大怒,拍案道:“莫非你们想借着吃食在朕面前安插人手?你们好大的胆。”
天子之怒,雷霆万钧!
四阿哥忙磕头下去,大声叫道:“儿臣冤枉,儿臣万万不敢。”
一旁的李德全也慌得跪了下来,喊道:“老奴也不敢心存此念。”
康熙既觉恼怒又觉寒心,指着地上跪着的几人,回头对着身后的僖嫔气道:“瞧瞧,瞧瞧朕养的好儿子,好奴才,每时每刻都不忘计算朕,你说朕留着他们干什么?干什么?”
四阿哥把头抵在地上不敢出声,李德全也是吓得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倒是旁边的素言猛地反应来,四阿哥与李德全都已被康熙猜忌,事到如今也只能弃车保帅,唯有舍了她自己出去,才能保住了四阿哥,才能有希望!
素言用力咬了咬唇瓣,向前膝行几步,向着康熙重重地磕了个头,镇定说道:“皇上息怒,这件事跟四阿哥完全没有关系,都是奴婢惹的祸。”
便听得康熙冷冷地哼了一声,素言心中稍定,既然能容她说话,那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她又磕了一个头,接着说道:“奴婢自进宫以来,一心想攀龙附凤,第一次借故接近皇上,被僖嫔娘娘发现了。第二次又被四阿哥发现了,四阿哥宅心仁厚,不忍心看奴婢一错再错,所以才规劝奴婢,不想正好被四福晋看到了。刚刚奴婢借着糕点想接近皇上,再次被四阿哥发现。奴婢是僖嫔娘娘宫里的人,四阿哥说僖嫔娘娘正得宠,皇上身边好不容易有个知心的人,要是因为奴婢而受牵连,就不好了,所以才会让四福晋产生误会,望皇上明鉴。”
康熙沉默了片刻,冷声问僖嫔道:“是你宫里的人?”
僖嫔也想不到素言竟然会攀到她身上去,可素言确是储秀宫的人,这事没法不认,所以只能也在康熙面前跪下了,轻声答道:“确是储秀宫的宫女,臣妾教管不严,请皇上治罪。”
康熙面色阴沉,打量了素言片刻,问道:“既然你一心想攀龙附凤,为什么又替四阿哥说话呢?”
素言沉声答道:“回皇上话,人心都是肉长的,四阿哥一而再再而三地规劝奴婢,奴婢实在不忍心让好人受连累。”
康熙默然不语,帐中落针可闻,一片令人窒息的静寂,众人都不猜不透康熙的心思,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等着康熙的发落。过了半晌,康熙语带不耐地说道:“好了好了,朕听着也心烦,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老四,李德全不管你们心里有没有这么想,都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朕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听明白了吗?”
四阿哥与李德全两人早已是冷汗淋淋,闻言忙磕头应是。
康熙转而又训斥金枝道:“金枝,老四乃是皇子,纳妾也是祖制,你身为大家闺秀,这般撒泼,成何体统?下次再犯,朕就下旨休了你,命宗人府除籍,明白了吗?”
金枝也早已是吓怕了,连连磕头,颤声道:“是,金枝再不敢了。”
康熙神态疲惫,又看向僖嫔,交待道:“至于你这个宫女,你自己处置吧。朕累了,先去休息了。”
僖嫔知康熙心中不悦,也不想在此时凑上去受他迁怒,巴不得赶紧躲出去,闻言忙说道:“臣妾明白,回去定会好好约束宫中奴才。”
康熙颇显无力地挥了挥手,转身入了内帐。李德全飞快地瞥了一眼四阿哥,忙跟在后面进去了。素言低垂了头,跟在僖嫔身后出了大帐,一眼也没敢看向四阿哥。一时之间,帐中只剩下了四阿哥与金枝。
四阿哥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心中一片冰凉。金枝偷偷地瞥了他一眼,见他如此情形也不觉有些害怕,可转念一想那狐狸精毕竟没能进了家门,也算是件好事。她起身走到四阿哥身边去扶他,陪着小心地说道:“四爷,起来吧。”
四阿哥没有起身,只转过了头静静地看她,眼神中满是陌生与冷漠。金枝一怔,顿时又觉得委屈起来,今日这事闹到了御前,纵然她有不对,可还不是因为他与那个宫女勾勾搭搭造成的?她不愿服了这个软,委屈道:“你看我干嘛?你管好自己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四阿哥便苦涩地笑了笑,也不理会她,从地上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金枝一时傻了,在原地愣愣地站了半晌,这才魂不守舍地出去了。
康熙的寝帐内,康熙抬眼看向李德全,淡淡问道:“都走了?”
李德全小心地答道:“都走了,僖嫔娘娘带着那宫女走了,四阿哥与四福晋也出去了。”
康熙缓缓地点了点头,半天不语。李德全知道自己已是被康熙猜忌,再不敢多说一句闲话,只上前劝道:“皇上也劳累了一天了,早些歇了吧。”
康熙没有反对,抬了胳膊叫人给他更衣,待在床榻上坐下了,又突然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去僖嫔那里看看,看她是怎么处置那宫女的。”
小太监忙应了一声就走,康熙又叫住了,说道:“别打扰了僖嫔休息。”
这意思就是说要偷偷地去看,而不能叫僖嫔知道了。能在御前伺候的人都是机灵的,那小太监立即反应了过来,小步地退了下去。
一旁侍立的李德全猜不透康熙的心思,心中便如揣了鼓一般,砰砰直跳着。过了没一会,那小太监去而复返,进来禀报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去打听过了,僖嫔娘娘没有打骂那宫女,只叫人把她关进了小厨房,说是既然她厨艺好,就应该发挥特长,踏踏实实地干活,好好地伺候主子们。”
康熙没说什么,面色却是缓和了不少,抬了抬手,叫那小太监退下去了。
李德全听了却暗赞那僖嫔果然是个聪明人,此举非但在康熙这里洗脱了嫌疑,还显出大度之心,对她宫中试图争宠的宫女也不打不杀,这样的胸怀在六宫之中便是少有。
李德全是个老成精的人了,脑子只这么一转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可僖嫔身旁的金嬷嬷却是十分地不解自家娘娘的做法,忍不住出声问僖嫔道:“娘娘,那奴婢胆敢向皇上争宠献媚,娘娘为何就这样轻易地饶过了她?就算不打死了,也得送到辛者库去啊!”
僖嫔坐在镜台前,看着镜中自己如花般的容颜,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经过今天这件事儿,皇上一定会对她防范了,以后她的花容月貌就不再是本宫的威胁了。”
金嬷嬷还是心存疑虑,又问道:“万一她真的是四阿哥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