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一旁的金嬷嬷偷偷地瞥了一眼僖嫔,说道:“衣服是晴川从尚衣间取回来的,拿来就给娘娘穿上了,奴婢猜着晴川许是不能害娘娘的,那么就一定是那个做衣服的没把衣服缝好了。”
晴川听了这话心中一惊,暗骂金嬷嬷不存好心,这分明是想把脏水往她和顾小春身上引。果然,就听僖嫔怒道:“这该死的做衣服的,来人哪,给我重打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那可是能要了人命的!晴川顾不上别的了,连忙往前膝行了几步,抬头道:“娘娘息怒,这件事还没查清楚,怎么能断定一定是做衣服的错,不如好好查一查,不要冤枉人才好。”
僖嫔听了面上便闪过一丝迟疑之色,却听得金嬷嬷说道:“这件衣服从头到尾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储秀宫里的人接触过,可这宫里的人都跟了娘娘好多年了,难道她们会背叛娘娘吗?还是说……”她说着口气一顿,又看向晴川,“是晴川在害娘娘?”
晴川心中一凛,忙向僖嫔申辩道:“娘娘,奴婢没有!奴婢怎么会害娘娘呢!”
僖嫔目光阴沉地打量了晴川片刻,说道:“本宫相信晴川,她不会害本宫。”
晴川听了心中顿时一松,可还来不及松口气,便又听得僖嫔恶狠狠地说道:“这事分明就是制衣的人粗心大意所致,不罚他难消本宫这口恶气,去给我打,不打断他两条腿,难解本宫心头之恨。”
金嬷嬷听了赶紧应了声是,转头示威地看了晴川一眼,起身出了屋。
晴川看得心里发凉,人虽然还跪在地上,可脑子里却满都是如何去救一救顾小春。僖嫔生了这一场大气,早就觉得乏了,命宫女扶了她去内殿休息。晴川瞅了空当忙偷偷地出了储秀宫,先回自己房中取了积攒下来的银钱首饰,想了想又抓了棉椅垫揣在怀里,这才往宗人府的刑房跑去。
那边顾小春已是被两个太监强行摁在了长凳上,眼瞅着就要挨上了板子。晴川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忙出声叫道:“等一下!”
行刑的太监看了她一眼,问道:“这位姑娘,你想干什么?”
晴川把那太监头子拉到了一旁,从怀里掏出了那些银钱,连带着八阿哥赏她的那对金镯子,都一股脑地塞到了他怀里,低声央求道:“公公,行个方便,求您网开一面吧!”
那太监目光贪婪地看着那些首饰银钱,口中的语气却是有些为难:“这……姑娘你不是让我为难吗?”
晴川忙说道:“不为难,不为难,公公您照打不误,我只是想给他加点东西!”
太监问道:“什么东西?”
晴川讨好地笑了笑,从身后拿了那个坐垫出来,手脚麻利地往顾小春屁股上一盖,又赶紧把他的衣服拉下来遮好,这才冲着那太监笑道:“您看看,您这下不用为难了吧?”
那太监也不由得笑了笑,暗喜晴川此人懂事,便又冲着那执杖的人做了个眼色,示意他手下轻点,然后对晴川说道:“姑娘,您靠边点看着,咱们这就要开始执刑了。”
晴川旁向旁边避了避,那执杖的太监一棍子已是打到了顾小春的屁股上。顾小春本来紧闭着眼睛准备死挨,可等棍子落下来的时候却是不由一愣,倒是不怎么疼,他好奇地抬头看向了晴川。
晴川在一旁看得着急,忙提醒他道:“你叫啊,疼也别忍着,打得这么痛还不叫,娘娘还会罚得你更重!”
顾小春顿时明白了,赶紧龇牙咧嘴地开始叫了起来。
看他这副模样,晴川忍不住翘了翘唇角,强忍着笑意替他数起板子来。一等那一百板打完,赶紧从长凳上拉了顾小春起来,说道:“好了,打完了,快点走吧!”
她生怕再生变故,忙扯了顾小春就往外走,可不曾想人还未走出刑房,迎面却撞上了几个太监。其中一人便指着刚才那接了晴川首饰的太监,对着当首一人低语道:“东西就在他怀里。”
当首那人下巴一抬,就从身后冲过去几个人,从那个太监怀里强搜了那些首饰出来。
晴川暗道一声坏了,可面上却强自镇定着,问他们道:“你们要干什么?”
当首那人冷声道:“我们怀疑你们搞花样,来人啊!给我搜!”
随着他话音落地,刚才那几个太监又虎狼一般向顾小春处扑了过来,眨眼间就把仍藏在顾小春身上的垫子搜了出来。那太监看了看刚才搜出来的首饰,又瞥了一眼那垫子,冷笑一声,说道:“怎么样?证据确凿了吧?”
这些人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不知又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晴川眼珠转了转,暗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这境况还是先跑为上,找到僖嫔面前讲理再说!这样想着,她猛地推了一把挡在面前的小太监,伸手拉了顾小春就跑!
那几个小太监紧追在后,一直追着晴川与顾小春两个,终于在甬道上追上他们。那伙子人一拥而上,避开了晴川,只对着顾小春拳打脚踢。晴川忙用身体去护着他,抽个空子也要反击一二。
正混乱间,就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冷喝:“够了,都给我住手!”
众人一愣,齐齐转头看去,就见四阿哥,八阿哥,并老九、老十两个阿哥,还有四福晋那拉氏金枝俱都站在不远处,神色各异地看向这边。
四阿哥眉头微皱,冷着脸看向这里。
一旁的四福晋抬眼看了看他,又把视线转向了晴川,目光里便多了一抹探究之色。
八阿哥脸上却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可微微绷紧的嘴角却显示他此刻心情并不愉悦。九阿哥是脸色阴沉,目光复杂。
唯有十阿哥只是一脸的惊愕,指着晴川叫道:“怎么又是这丫头?!”
追打晴川的小太监中有一人快步走向八阿哥,低声耳语了几句,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就见着八阿哥面上的笑容更甚,可眼中却透出阵阵冷意来。
八阿哥轻轻地扯了扯嘴角,说道:“四哥,是我叫他们教训这两个人的,你别管了。”
四阿哥眉头虽松了松,可依旧带着一丝冷漠,只淡淡地说道:“老八,你身为阿哥,怎么跟两个下人这么计较?传出去成何体统?”
八阿哥却是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瞥了四阿哥一眼,轻笑道:“不过是两个奴才,怎么也引得四哥出手相救了?难不成四哥认识他们?”
四阿哥微微垂了目光,淡漠答道:“认不认识都不要紧,只是奴才犯了错自有宗人府管着,咱们做阿哥的却不能失了身份。”
八阿哥听了便敛了脸上的笑容,目光平静地看向四阿哥,问道:“四哥今天是非要因为这两个奴才来伤咱们兄弟的感情了?”
四阿哥抿着唇角不语,可态度却明显是不肯退让。
一旁的九阿哥看了,稍稍有些意外,随即便上前劝道:“四哥,八哥,不过是个奴才,没什么大不了的。”
十阿哥也是反应过来,忙说道:“是啊是啊,别伤了兄弟之间的情分。”
那拉氏看了一眼四阿哥,不言不语地上前将坐倒在地上的晴川扶起,柔声问道:“怎么样?可是摔疼了?”说完也不等晴川的回答,反而转头看向八阿哥,轻笑道,“八弟也真是的,你看看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你怎么也舍得叫人打她。”
八阿哥听了却是挑唇一笑,走过去用手抬了晴川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笑道:“听四嫂这样一说,仔细看看,倒还真算是个美人,难怪轻易不为人不开口的四哥都要护着她了。”
那拉氏面色微微一变,八阿哥已是轻轻地嗤笑一声,松了手转身离去。九阿哥冲着十阿哥暗中打了个眼色,冲着四阿哥笑道:“四哥,今儿我和老十就先不去德妃娘娘那里请安了,改日我们再和八哥他一起过去。”
四阿哥神色平淡地点了点头。九阿哥又冲着那拉氏告了退,便忙拉十阿哥一同追了八阿哥去。
晴川偷偷地瞥了一眼四阿哥,正好看到他也向自己这边看过来,吓得她忙别过了视线,一旁的那拉氏却是拉起她的手来,轻声说道:“看你这一身脏的,走,我陪你去你屋里帮你弄弄干净。”
晴川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忙推辞道:“不用了,四福晋,奴婢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那拉氏却是含笑地瞥了四阿哥一眼,又对晴川说道:“没事儿,四阿哥都出面这么帮你了,我帮你梳洗一下又算得了什么呢?走啦,你住哪里?”
晴川见推不过,只能应了那拉氏,临走时又见顾小春还愣愣地站在那里,忙嘱咐他道:“小春,你不能进内宫的,宫里是非多,你还是出宫去吧。”
顾小春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才回过神来,缓缓点了点头,也叮嘱晴川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保重!”
晴川勉强笑了笑,跟在那拉氏身后向乾西四所走去。
因为正是当值时候,晴川住的院子里并没什么人,四阿哥沉默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那拉氏则陪了晴川进屋去梳洗。待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重新将头发梳过了,那拉氏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支镶嵌了宝石的金簪下来,插入晴川发中,对着镜子左右打量了片刻,笑道:“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样一打扮,倒像个贵族家的少女了。”
晴川不知这那拉氏打的什么注意,心里一直提防着,听她把自己头上的金簪给了自己,忙伸手去摘那簪子,说道:“奴婢无功,不敢受四福晋的赏。”
那拉氏却一把压住了晴川的手,“不过是根簪子,给了就给了,哪里还有要回来的道理。”说着又仔细地把那簪子给晴川插好,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跟四阿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这样一问,晴川心中顿时明了。虽然她曾对四阿哥有过心动,可那时她并不知道那个人会是四阿哥,更何况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插入别人的婚姻之中,所以听那拉氏这样问,晴川想了想,便答道:“奴婢在宫里当差,自然是认识四阿哥的,只是没有说过话。”
那拉氏听了便轻轻地“哦”了一声,又问道:“真的么?”
晴川试探地问道:“福晋不相信奴婢?”
那拉氏笑了笑,说道:“不是不相信,只是我在想,如果你真的跟四阿哥情投意合的话,我们可以效仿娥皇女英做姐妹,我让四阿哥娶了你。”
晴川忙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过身冲着那拉氏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地说道:“四福晋,奴婢出身低贱,没有这样的福分,还请福晋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那拉氏追问道:“你真的没有这样的意思?”
晴川忙道:“万万不敢!”
那拉氏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伸手将晴川扶了起来,“你能这样想最好,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有非分之想,你能有自知之明就对了。等你二十五岁出宫的时候,要是找不到好人家你来找我,我一定从府里挑个老实忠厚的给你。”
晴川虽已猜到那拉氏刚才说的那些不过都是些试探之言,可想不到她后面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她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非分之想”,可是听了这些话仍不觉有些腻歪,合着她做了宫女,以后嫁人就得嫁他们家的仆人了吗?没喜欢的人,大不了不嫁就是了,又不是非得嫁了人才能过日子!
那拉氏见晴川低头不语,眼中又起了猜忌之色,便又问道:“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