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番外：韶华易逝，红颜易老（下）
韶华的手极美，用颜寒的话说，超越了所有的美人的手。
就是这样一双手，酿出了上至九重天下至魔界，远近驰名的好酒。
从某种程度上，颜寒是很迷恋韶华酿的酒。
他的酒，或清香、或浓烈，都有着一种属于韶华自己的风味，所以颜寒让韶华一住便是数月。
魔界的长老对韶华是恨之入骨，在他们看来，正是因为这狐媚子韶华的进驻，让他们伟大英明神武的魔尊颜寒开始了夜夜笙歌不醉不归的夜晚。
颜寒属于极其冷淡的人，然则韶华却有些介意，这烈性子的小桃花实在是不爽快，亲手酿了盅仙人醉送进了各个长老的驻地。
谁送的？自然是韶华收买的那些小魔们，在他们心中，韶华已堪比尊妃。
哪里有女人能有韶华公子这般善解人意、美艳绝伦。
长老们在仙人醉的香味里，各个皆失了准心，一醉都醉了近百日。
耳根清净了，韶华又开始劝说游说颜寒。
在他看来，他们的关系不说像外界传的那般亲密，但看在他日日酿酒的份上，这两人好歹也是朋友了吧。
朋友之上，出了点小小差错。
就是那第十个月头，颜寒心情不佳，在相关魔界与鬼都的分界问题上，说是与鬼都的鬼帝杜子仁大吵了一架。
韶华这人，那是怎么个善解人意的人哇。
所以他坐在颜寒旁边，陪他解闷。
颜寒见到他的手，居然不像初初进宫时那般漂亮，皱紧了眉，问，“你这是怎么了？”
韶华端详着有些粗糙的手，苦笑，“春时不度，酿酒又需耗法力，我这等春时之神，也会有枯竭的一日。”
颜寒听了更加不高兴，他认为，自己不应该因这句话而有所困扰。
所以他拼命的喝酒，将韶华好容易酿出的一屋子酒给喝的精光。
韶华苦劝，那人不听。
撒酒疯，还……撒娇。
韶华傻在原地，哪里想过，这等冷淡的人居然会撒娇。
他只依附在韶华的怀里，像个孩子一般，偶尔间还嘟囔两句。
韶华微微叹气，心底那块相关男人之间不可能动心的理由突然有些动摇。
为这动摇，他有些惊惶，抢下颜寒手中的酒壶便往嘴里灌。
一灌……出了些许偏离。
那夜里，这二人肯定不会没做什么。
至少在那些驻守小魔的耳中听来，那夜的寝宫动静不小。
纷纷感慨，一朵鲜花终于被牛粪给摘了。
韶华晨起，先是整理衣冠，后是回忆夜里行为。
虽有些乱七八糟，但好像并没有实质进展。
两人躺作一堆，衣衫凌乱似乎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自己身体上大大小小的红痕。
他迅速间作出推断，他与颜寒，生米并未煮成熟饭。
心中微微安定，才施施然飘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行为恼了颜寒，他认为这是韶华对自己的无视。
桃花公子觉得此人简直无理取闹，明明是自己比较吃亏，怎么吃人的那一方像个贞洁烈女老是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
于是他拍着桌子问，“你想怎的？这凡间的事究竟要如何处理？”
这颜寒想了想，思忖了有小半会，居然在美人怒视的眼光下，按捺不住的抱起美人就往寝宫跑。
“你、你要做甚。”桃花公子终于意识到了危机，这是贞操不保的危机。
他立刻强行挣脱，躲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那人站在门外诱惑：你跟我，我便应你。
魔界长老纷纷控诉韶华，说他对魔尊下了蛊惑的咒。
韶华这人，最是激不得，他认为自己这黑锅背都背了，不若索性背到底。
所以他大摇大摆的便搬进了颜寒的寝宫。
说到底，他对颜寒并没有多少感情，全在乎一个冲动。
然则，事也做了，长老们又吐了几升血了，这后悔似乎也来不及了。
所以每每早上从床上爬起来时，都会仔细思量。
他经常要为自己的烈性子付出不小的代价，不过，回头看看这颜寒，韶华觉得这次……似乎还不错。
他便开始吹枕边风，总归他才不怕这面冷心冷的魔尊。
然则颜寒却始终认为，他可以给韶华一切，但是涉及到天魔两界的事情，韶华最好别插手，他此时的心态，完全是因为将韶华当作了魔界——自己的身边人。
这种分歧让二人时刻处于冷战中。
外面的小魔们都十分担心哪日里这美艳的桃花公子会被魔尊给抛弃了，至那时，他们也在考虑要不要站在桃花公子这边。
直到第二年开春，凡间迟迟未见春色。
若说天上神仙那般多，为何只有韶华会那般在乎凡间疾苦。
韶华每每在此刻，就会想起那女子的身影，那个笑着说，“若不，你便叫韶华如何，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唉……”
当他初初只是个普通的红桃时，春来绽放，春逝凋零。
那姑娘总是叼着根签子，挎着小篮，携着三两小酒，在桃花树下，一坐便是一日。
这女子长得最普通不过，却有着最和煦的笑容，谈笑间颇有些男子气概，她说自己叫红妍。
韶华这棵红桃便是红妍种下的，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她照料之余还会将自己喜欢的美酒洒在桃花树下，也养成了韶华好酒的脾性。
她喜欢与韶华说话，虽然那时候的韶华，还未能言语。
韶华的桃树是越长越好，这女子的容颜却在时光流转中一直在变化，细微的变化，韶华是见着的。
但是韶华的心智，便是在与这女子红妍的言谈中，渐渐启明。
直到一日，红妍持着桃花，放在鼻间轻轻嗅了嗅，满面的愁绪。
韶华花枝轻摆，想替她抹去那面上的不甘。
她轻轻的说道，“我以后再不会来了。”
韶华无声的追问，“为什么？为什么？”
她苦笑着，“像我们这等凡间女子，到了岁数便需嫁人，不管喜不喜欢对方，也要去行着自己的本份，因为我太普通，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韶华不明白，不能嫁那便逃呗。
红妍轻叹口气，第一次的笑如此苦闷，“人间匆匆数十年，过去了便过去了，若真能嫁个如意郎君此事，这一生中又有谁能那般幸运？”
她转头，用手轻轻拨了拨那朵艳红的小桃花，“小桃花，感谢你这些年的陪伴，不过我要嫁的地方太远，不能再来与你聊天了。”
将篮中的清酒倒在桃树下，红妍放开花枝，任桃花花瓣碎落，看着那落地的一片殷红，她转身，轻叹了口气，“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小桃花，不若你叫韶华好了。”
这番话后，她便再没来过。
韶华修炼成仙，点为花神，也在凡间寻过，才发现，红妍早已经投胎转世几生，他都不知道找到的这个放牛娃是红妍的第几辈子。
韶华易逝，红颜易老，若果不是红妍这番话，韶华或许都不会苏醒。
就当为这女子的转世的私愿，韶华也想护得几生几世。
又是一脚踹开了颜寒的殿门，韶华站在他面前，最后一次拍桌问，“你初初答应过我什么？”
颜寒想了想，皱眉道，“冷静。”
“你……你答应我什么你说。”有些话韶华说不出口，只好再说一遍提醒颜寒。
“你当自己是什么？”颜寒揪着韶华回了寝宫，不欲与他在外面吵，着实难看。
韶华怒道，“为何你要反悔？”
颜寒叹了口气，“韶华，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这些，需九重天的人自己解决。”
韶华失望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从未有过的失望，他原本还觉着，跟此人过似乎不是件难事，但他就在那句话后，一口血也被气到了胸腔，直达喉头。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但是他看不得颜寒那雷打不动的表情，所以他后退一步，与这人保持几分距离，才缓缓说，“你说的没错，要九重天的人自己解决。”
“其实我是九重天的桃花公子，有些事，着实需要我自己来解决。”
他的身周突然出现了无数殷红的光，和着嘴角流下的鲜血，瞬间染红了整座大殿。
颜寒大惊，起身向韶华走去。
韶华喝道，“别过来。”
正在此时，一朵艳红的桃花在韶华的手间升起，额间的花神印也在桃花的牵引下，渐渐绽出别样的妖娆，桃花在韶华身周旋转，升腾到天空。
桃花瓣四散在寝宫中飞扬，那朵艳红的桃花渐渐凋零起来。
只是一刹那时间，韶华便散尽了自己的本尊神花。
“韶华！”又在一刹那，颜寒的手中射出了一笼白纱，将韶华罩在其中，这是魔界固体培元的天蚕纱，在那一刻保住了韶华渐渐隐没的身体。
颜寒俯身抱住韶华，问，“你这是为何？”
韶华想起那不甘的女子，轻轻的叹了口气，“韶华易逝……红颜易老……”
颜寒不懂，他还想救韶华。
韶华伸手，拨开他的手，“来不及了，莫管我了。”
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颜寒冰冻的心似乎有了些龟裂，他是真不想这桃花公子离开自己。
一出手，便是魔界千年的寒冰果，将那朵四散飘零的本尊神花冻在了其中。
俯身抱起韶华，他将将走出大殿，却见，魔界一片乌色的世界。
处处盛开着粉桃粉白的桃花，小妖魔们在桃树间嬉戏，拍手叫好。
闭上眼，他仿佛听见了人家寒冬腊月里，见到桃花初绽那一刻的欣喜若狂。
似乎有些悟了……
魔界第一次有了他样的颜色，却是在韶华陨落后。
颜寒心若枯槁，小魔们围在韶华身旁不断的哭泣着，这般美的上仙便说走就走。
“别吵了，都出去。”颜寒挥袖，将那些小魔都扔出了碎宇宫，随后闭关再也不出。
颜寒不懂爱，却懂他不能没了这桃花公子，他喜欢看他笑，喜欢他为他精心酿的酒，喜欢他怒起来桃花眼旁的细纹，喜欢他舒展开来笑的开怀的天姿国色。
所以他参悟了三年，终是想到，桃花公子是一朵小桃花，给了他花魂的是那九重天上的百花上神，只要求了她，定能救回自己的桃花公子。
三年后，他抱着容颜依旧的桃花公子走出碎宇宫。
不顾长老法令，淡淡的道：上、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