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莲生记 (2)
喔？居然这么快就找来？
小男孩见我们走来，伶俐的站起，跪在我面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总算是个好样的，没有逃避这种事情，我舒气，问，“蛇儿，今日为何就来我谷前？”
“我是来报恩的，当年不知事，咬了上仙一口，没料上仙留了我一条命，我想受了点血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现也有百年修行，愿随侍于上仙左右。”小男孩口中振振有辞，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
反观如今一百岁却还是奶声奶气的碧渊孩儿，我哀了……
突然灵机一动，我笑了，“你起来吧。”
将碧渊递了过去，小男孩莫名的接过，突然在触及的那一刻，终于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那是同时与他受血的莲花，一种亲近之情油然而生。
碧渊笑的咯吱声起，软软的胳膊抱着他道，“哥哥，哥哥。”
想不到居然还记下了我的模样，照着我长，我叹气，“来吧，从今日起，你便陪碧渊一起如何？”
“谢谢、谢谢上仙。”
“与碧渊一样，叫娘吧。既然同样是赐血同生，便不能有所偏袒。”我笑着，“如今你还依了我的模样，我倒也开心的紧。来日若有机缘遇见那龙主，我便求他为你塑身。”
小男孩大喜过望，真正的叫了声，“娘。”
我舒心的很，养儿子养出了第三个，很好、好的很。这是条小白蛇，我便道，“你叫白歆可好？”
白歆重重点头，“谢谢娘。”
听话……听话。
我骄傲的很，养的大儿子英武非凡，如天神降临；二儿子撒娇软糯的如同一团小棉花；三儿子虽还没处，但一看便是个听娘话懂娘心的可人儿。
太圆满了！
牵着一大一小回到了百花谷，琅轩正站在门外等候着，见到白歆的那一刻挑起眉，问，“又从哪里骗来的？”
“不是不是，轩儿，是那小白蛇，你还记得吗？”我拍拍两个小儿子的头，示意他们站好，跑到琅轩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小白蛇？”琅轩似乎想起了，再看看那眉眼如我的白歆，皱起了眉毛。
白歆很怕琅轩，他瑟瑟的站在原地，想起当日里琅轩抓着他，盛怒的表情，就后退几步，怯怯喊了句，“娘……”
“娘？”琅轩转头看我。
我讪讪的指着琅轩，对白歆道，“快喊。”
“爹……”白歆垂头叫，小碧渊走过去，握着他的手。
这娃娃，此时便如此的通达事理，可怎么得了，居然一眼便看出一家之主的身份。
不出我所料，琅轩的眉毛舒展开了，他对目前一家之主的身份很是满意，淡淡的道，“回房吧。”
我松了口气，对白歆眨眨眼，碧渊嘿嘿笑了，抱着他喊，“白歆白歆。”
这不，玩伴也有了，兄弟也有了。
只不过，多了个小蛇妖，这房间不够分了。
两间房，原先是我与碧渊一屋，琅轩一屋，眼下多了个白歆，以他对琅轩的害怕程度，还不至于可以一房同处，然琅轩也不允许他与我一房，说是孩子大了得注意分寸。
我嘟囔，当年在天上，这不也是与我一屋睡的好好的么。
碧渊软软的问，酥了我的骨，“爹爹和娘为什么不一起睡呢……”
所以夜里，我们二人便又处了一屋，只好回了六百年前的情况。
好生想念。
“清许。”琅轩在我耳畔说。
突然听见隔壁屋里一阵欢笑声，我皱眉，“瞧渊儿高兴的。”
“听我说话。”他转过我的脸，认真的看我。
“怎么了？”我趴在他肩头，突然看见那空荡荡的右侧，有些难过。
“明日我要上昆仑一趟。”他表情严肃，让我也正视起来。
“昆仑？”我坐起来，却又被拉回去，面对面，鼻子贴鼻子的看着彼此。
“对，我要去找父亲。”
苍梧帝君？他竟是被困在那里？
不知为何，琅轩提到苍梧帝君，我的心突然生疼生疼，轰轰的声音在脑中回荡，一种只属于沉寂的花期的情绪在胸腔来回蔓延，让我憋着喘不过气来。
苍梧……帝俊……
苍梧你为何会喜欢兰芷。
帝俊……帝俊……
琅轩皱眉，突然一把按下我，狠狠的道，“别乱想。”
我呜咽一句，生生将方才憋出来的情绪给压了回去，只是眼角居然滑着一滴泪，我迟疑的抹去，却被琅轩的表情吓到。
他的眼神中藏着害怕，惊恐还有担心，各种情绪纷纷藏在他那漆黑的眸子里，见我恢复了清明，才舒了一口气，抱我在怀。
“轩儿，你刚说你要一个人去？”我突然问。
琅轩不回话，我就当默认，一阵怒火在心口燃烧，“我就那般没用么？”
“不是……”琅轩道，“只是你不能去，谷里还有两个孩子。”
平日里我很听话，但并不代表我傻。昆仑有多危险我知道，昆仑有增城九重，其高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更有九尾虎身的陆吾神守护，各种上古神兽聚集在昆仑，只怕若是琅轩一个人去，不死也是重伤。
“这不是理由。”我立刻回骂，“你明知道昆仑如此危险还要一个人去，你竟是……”
后面的话我没说出口，只是张着一双泪眼迷离的眼。
“昆仑危险，但你着实不能见我父亲。”琅轩立刻解释。
“为什么？”
“花期喜欢父亲，所以我不能让你见他，你不能喜欢他。”琅轩的话很苦涩，苦涩到我都有些内伤。
“轩儿。”我紧张的抓住他。“我随你去昆仑，我和两个孩子在山下等你。我不见你父亲，我只是担心你，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去。”
我接着道，“若是有异状我还可以随时接应，但若你一个人去了那么远，我想救你都来不及对不对？”
琅轩沉静下来，轻吐一口气，才道，“你怎么那么傻……”
我奇怪。
“清许，我爱你你知不知道。”琅轩突然认真的看着我，认真的表情，让我想嘻嘻哈哈过去都不能。
我晦涩的、又有些茫然，如吊线木偶一点、一点、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这般对我。”琅轩抓着我的手，“我陷的愈深，你难道忍心吗？”
我转头不敢看他，“我……我不知道……”
这六百年，都与他一起，再傻、再迟钝如我，也能感觉到那颗炙热的心。
我装傻、我卖弄、我嬉笑，其实我知道对他都是伤害。
但是我又不能失去他，起先是花期对苍梧亦或是对帝俊的承诺，之后就变成我对他的牵绊。
其实我们做了一堆也好，但是他是我从小看到他的那种感情，若是突然变了味，我也难以接受，属于花期的那股气又在两厢抵抗，他是他的儿子，他是他的儿子，他是苍梧，花期喜欢苍梧，清许就不能喜欢琅轩，清许是花期，但琅轩不是苍梧……
他松开手，躺回床上，翻身不再理我。
我轻轻推他，“轩儿，我与你一起好不好？”
“轩儿，你真的要把我们扔在这里吗……”
“轩儿，你一走我也会追过去的……”
“轩儿……”
“轩儿……你再给我点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长到我都忘记了睡意，只是很顽强的推着琅轩，软软的轻轻的道着一声声轩儿。
琅轩长叹，终于翻身将我拥在怀里，低喃道，“你让我可怎么办。”
我埋在他颈窝里，应了声。
挥别了众花灵，我、琅轩、一大一小两娃娃，四人走出了百花谷。
对寻常人，我们依旧是一家人。
只是碧渊降格做了弟弟，谁让他太短小，小胳膊小腿，走起路来费事，偶尔还需白歆抱着。
“瞧这一家子……太让人羡慕了……”
“是啊……只可惜了，那爹爹少了个胳膊。”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不娶了如此漂亮的妻子，还带着这么漂亮的娃娃。”
“你看那大的像娘，小的像爹，可真好。”
我们赶到洛阳城，想与凰阅道个别，白马寺里的善男信女便在我们身后嘀咕，琅轩微微一笑，迷晕了那些偷偷看他的阿婆小姐们，转眼拉着我便走到那株已然摇曳身姿的白牡丹旁。
“凰阅，我们这便要离开洛阳了。”我轻轻的对那朵白牡丹说。
“清许。”凰阅淡淡显形，外人无法窥见，只有他笑着，让人感知到气色已然恢复。
“邙山的花灵们已不用担心，邙山山周的百姓照顾的很好。”凰阅漂浮在空中，突然瞥见我身后的两个娃娃，又看看他们的长相，似有所思。
我红了脸，“你、你不要误会，这不是我们的孩子。”
“娘……我怎么不是你孩子呢……”碧渊一双大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凰阅凝视着那大眼宝宝，明显的散发着百花香、流着我与琅轩的血，显然更是不信。尤其那大一点的，十足十的长全了一张清许的脸。
我只想说一切都是误会，当那怎么解释？百花香只是因为百花露常年灌顶、我与琅轩的血更是大有由来……那张长的极似我的脸也是当年圆湖的冤孽。
百口莫辩。我张张口，决定不解释了。
“不不，是娘的孩子。”我担心伤害了那幼小的心灵，绛红着脸手忙脚乱抱起碧渊，心中直呼完了完了。
琅轩索性将我搂住，表现出父慈子孝妻和的一幕，笑道，“你这一百年在白马寺还好吗？”
“很好。”凰阅笑，“洛阳的百姓对我的孩子们很好，白马寺的主持对我也很好，所以我打算长久居住在白马寺。不过是一片空间而已，佛门若是无意放我走，我待在这里也无妨。”
“那便好。”我放下心来。
当我们离去时，凤求凰那白马寺镇寺之品突然迎风舒展开花枝，怒放出最美丽的姿态。
我知道那是凰阅送我们离去的赠礼，我轻挥手，一缕百花露从手中飞出，点在凤求凰的花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