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战场中大片残缺的尸体铺陈在地上,四周遍布着无数的金属碎片,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令人眼花缭乱。
如果适应了那眩目的光芒,你应该可以依稀看到隐隐晃动着的人影。
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八个……
又或者只是一个,其余的只是你眼中的光斑在作祟……
小时候常常会梦到这样的情景,自己在柔如白棉的云端奔跑玩耍,累了便躺在云絮中,仰面看着清澈的蓝天,心情舒畅不已。我记得那云絮特别柔软,贴在肌肤上的感觉有如丝缎,轻飘飘地悬在空中那感觉美妙至极。
不,这不是儿时的梦境,刚才我还疯狂地攻击着我的晖儿和朋友们,脑中依旧清晰地记得那时的情景,漫天的金属碎片闪着寒光,涌动着绞向他们……
身子猛地一颤,双眼生涩地睁开,并不刺眼的光芒却令我眩晕不已,几经努力后方才适应。
眼前出现一张奇异的面孔,扁圆的脸上布满了黄色的绒毛,睁大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表情极为严肃。
这是什么生物,难道是死亡后见到的东西吗?我死了?还是……
那张面孔晃动了一下,发出呜呜的低叫,打了个哈欠,显出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
“总算醒了。”一个有些年长的声音传入耳中。
“亦凡,你感觉怎么样?”这是晖儿的声音,她不是……
眼前的面孔倏地消失了,耿婆和晖儿探过脸来,活生生的表情和面容完全打消了我的疑惑,可是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得了,全搞定了,让大猫下来吧。”林岳探过头来,S伸手从我身上抱走了那张毛茸茸的面孔,混乱的脑中这才反应过来,那严肃的表情是狴犴常有的表情啊。
“老凡,你丫够狠,等你恢复了我一定好好揍你一顿。”林岳满脸坏笑道,“差点把我们都给灭了,临了还得从头到脚给你扎针活络筋脉,那叫一个累啊!”
身上不知何时已被扎满了银针,林岳这小子随身带针的习惯倒也挺好,不然这荒山野岭哪里去找这些专用器械。
此刻我才感到浑身酸麻胀痛,勉强撑起一看,体表竟壮观地插满了银针,林岳已将我变成人形仙人掌了。
“亦凡,别乱动,小心点,你现在身体虚。”晖儿柔声道,她的眼睛隐隐有些红肿,明显有哭过的痕迹。
我横躺在越野车的车厢后部,大家撤去了座椅,空出一个不小的空间,从车窗望出去,依旧是山谷附近。
“刚才到底是怎么了?”我颤声问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响亮得不像一个虚弱的人。
“就是这东西折腾的。”耿婆伸手拿起一块木制的东西,“墨家的木甲术。”
这东西我曾在黑魆兵的身后见过,但形状似乎小了一圈,而且已是残破不堪。
随着耿婆的话语,情景一转,之前的情景一幕幕回放了起来,所不同的是,我的视角转作了旁观。
林岳弄出汽油树之后,我微微一笑,金属刺球出现在空中,只要它们在汽油树造成的可燃性气雾中相碰造出火花,那些黑魆兵就会立刻被火焰吞噬,这就是耿婆之前和我们交待的战术。
但是我们都没有注意到,一个毫无声息的黑影自地下接近了我,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战局上,根本没有人发现我身后的地面上悄悄钻出的东西。
那东西微微一弹,准确地附在了我的背后,八根锐利坚韧的竹条八爪鱼似地扣入我的背部肌肉,猛然收紧。这一刻正是我挥出金属刺球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改变使得我将攻击目标转向了林岳。
那木制的东西里似乎包含着什么机括,随着我能力和动作的变化,它有规律地发出咯咯的响声,每次响声后竹条便扣紧拉动,我的攻击力也增强数倍。
晖儿看到这个东西便高声提醒,却被我的攻击阻住,耿婆瞥见后眉头微微一皱,闪身在狴犴耳旁低语几声,而那时林岳正在和我周旋。
狴犴点点头,身子一抖恢复成家猫大小,一跃潜入黄土之中消失不见。
驭金力量越来越狂暴,就在我和耿婆对决的那个时候,背后那东西突然产生一些细缝。紧接着,我疯狂地爆发力量,地面的金属全部碎裂,隐隐的力量震得背后那东西顿时裂开了,但却没有脱离。
狴犴悄悄从地下冒了出来,灵巧地掩到我背后,团身下蹲,猛地一扑,前爪狠狠地扑打在我背后的东西上,喀啦数声下那东西碎裂成了几块,八根竹条无力地挂在了我的背上
失去那东西的控制,我的身形变得有些脱力,开始晃动起来,也正是那一刻,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完全没有看到空中动起来的金属碎片,它们的确是动起来了,但却不是攻击,而是纷纷落在了地上,发出叮当的响声。
在这片响声中,我仰面倒在了地上……
“墨者非攻,怎么弄出这么阴狠的东西来?”拔去银针后全身无比舒畅,我恨恨地问道,“木甲术又是什么?”
“木甲术是源自远古的一种精妙技术,远比墨家和鲁班的机关术更为古老。”晖儿低声道,“控制你的东西叫‘傀人甲’,原本是用来控制战俘为自己效命的机关,因为太过阴狠后来被木甲大师偃师先生废除了。”
晖儿手中正拿着姜老所赠的笔记,看来她一定是查阅了那上面的记录资料。但墨家的后人为什么要用这样的东西来对付我呢?照理说我们从未谋面,更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唯一的解释也许就是利益驱使了。
“剩下那些半条命的东西都让我给灭了,这些个家伙的确是大食国来的,估计是战死的,托了这里的沙土和气候的福,保存较好。”林岳继续道,“也是靠那种‘傀人甲’的刺激才那么牛轰轰的,不过……”
林岳伸出手掌,手心里放着一把草叶,隐隐有些黑黄。
“灵火的痕迹,这上面还有人油。”林岳拨着草叶道,“这是在附近发现的,死的那个应该是墨家的人,动手的应该是莫曹。”
利益是人们的共同驱动,如果说是莫曹他们找来的杀手却也在意料之中,但他大可不必将这个墨者杀了,即便是灭口,也显得有些过头了。
只是不管如何,好在大家都平安,最重要的是没有酿成我亲手杀死妻子、好友的惨剧。
“调查这些只会浪费时间。”我恨道,“继续按原计划察探,要想太平,就必须先把这些潜藏在后面的浑蛋挖出来!”
湖南湘西张家界,青岩山地域。
西汉初年的张良,字子房,与萧何、韩信同称汉初三杰,被封留侯,谥文成侯。
张良是中国历史上一位传奇式的人物,据《史记》、《汉书》等史志典籍记载,他的先人曾五世相韩,自秦灭韩后,张良结交刺客,曾与樊哙在博浪沙狙击秦始皇。
陈胜、吴广起兵后,张良聚集百余名少年投奔沛公刘邦。精通兵法的他善于出谋划策,深得刘邦信赖,曾称赞他能“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外”。
然而,这位功名卓著的开国元勋在功成名就之后,却激流勇退,称病不朝,过起闭门谢客的隐居生活,直至汉高后三年去世。因此,张良的晚年活动鲜为人知,以至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而张良死后究竟葬于何处,也成为千古之谜。
而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却正是这位兵法、数术名家的墓地。
关于张良的墓地,人们曾有多种猜测。有人认为,张良墓地在今河南省兰考县,而县城西南六公里的曹辛庄车站南侧,确有一座张良墓,高达十米,周围古柏环绕,郁郁葱葱,似有一定来历。据传说,刘邦死后,吕氏专权,张良便托病隐居于东昏县(也就是现在的河南兰考)西南的白云山,死后就葬于该地。后世的戏曲、小说也有娄似描写,说张良纳还冠盖,辞朝学道,刘邦追至白云山,张良幻化而去,从此不知下落。
也有人认为,张良墓地在今山东沛县东的微山湖微山岛上,据唐代《括地志》记载:“汉张良墓在徐州沛县东六十五里,与留城相近也。”又载:“故留城在徐州沛县东南五十五里,今城内有张良庙也。”当初刘邦封侯的时候,曾许诺让张良“自择齐三万户”。但张良以在留城与刘邦首次相见为理由,要求将留封给他。既然封地在留,死后葬于留城附近,是合情合理的事情。这一看法以唐代文献为依据,且与史实较接近,也有一定说服力。
还有人认为,张良墓地在今湖南张家界的青岩山。当地山水奇丽、林木清幽,是著名的风景区。据《仙释志》记载:“张良,相传从赤松子游。有墓在青岩山,时隐时现。”《陵墓志》也记载:“汉留侯张良墓,在青岩山。良得黄石公书后,从赤松子游。邑中天门、青岩各山,多存遗迹。”核以史实,张良确实曾在封侯之初,向刘邦说过:“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
综合上述记载,张良晚年前往景色秀美的青岩山隐居学道,死后即葬于该地,应该是最合乎逻辑的推断。何况,陈子浩他们留下的地图上也鲜明地标记了青岩山的所在。
陈子浩等人对张良墓的图谋十分显而易见,由于之前他们一直是遵循着奇门遁甲这条脉络,那这位在奇门遁甲钻研史上最著名的子房先生就更不会被放过了。相传当年黄帝得到的奇门遁甲为一千零八十局,到了周朝被太公姜子牙改作七十二局,而这个张良张子房则将其简化为了十八局,即阴遁九局和阳遁九局。民间一直有传说,张良将一生的奇门遁甲精要研究都藏入了自己的墓穴,之所以布下三处墓穴葬地,正是效法“狡兔三窟”,以迷惑那时虎视眈眈的吕后。
明白目的是一回事,可要想抢占先机则是另一回事,对于毫无头绪的我们来说,且不谈传说的真实性,单单这些综合书籍提供的线索,就已让整个事情变得扑朔迷离了。
“嗬,这菜辣的,我那喉咙都赶上大兴安岭火灾了。”林岳满头大汗地吃着,口中不住地叫唤,“不过还真好吃,辣死也值得了,唔……”
“慢点吃,就这吃法,迟早把你的胃弄坏了。”S倒没有嘲笑林岳的穷形尽相,反而递去一杯白水,细心地提醒着。
从山谷回来林岳便一直嚷嚷着叫饿,一路海吃过来。他一直以来的表现始终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为什么,终于在某次饭桌上我想到了症结所在。
“哎,林岳,我记得你小子在学校里没这么大胃口啊。”我回忆着问道,“那时候你还不太爱吃水果,怎么,现在秋后算账一起吃个够本了?”
“得……得了吧,我……我这叫体质特殊……”林岳嘴里塞满了食物,翻着白眼道。
“体质特殊?你不属猪吧?”S白了他一眼,讥讽道。
“体质的确特殊,是他的缘木能力害的。”耿婆微微笑着替他解释道,“缘木是一种借助自然变化来创造和控制植物的能力,对施术者来说体力消耗很大。”
“就是,你们看我这么吃也没见长肉啊。”林岳捏了捏自己坚实的胳膊道,“唉,整一个一小细胳膊小细腿的,都给消耗了。”
我们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林岳在每次战斗后都会大吃大喝,一路上食物不断,而且还特别注意随身携带干粮补给,原来他是为了应付沿途的状况,注意给自己的能力补充动力。
自那以后,S便不再嘲笑林岳,相反的,还时常会准备一些食物带在身边,以备林岳的不时之需。
在古战场上,林岳在地下造成的那阵波动隐含了极其巨大的潜能,我很好奇,当时如果不是耿婆喝止了他,情形又会是怎样呢?从知道林岳的能力开始,似乎没人知道这小子到底有多大能耐,但那千奇百怪的植物却又被他运用得巧妙自如。他的个性有些搞怪,每每采用的攻击方式都是刁钻阴损的,可真要细论起来,缘木能力的威力却是让我隐隐有些发寒的。
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害怕哪一点。
在这片风景如画的地域里,晚饭后最好的活动莫过于慢行散步,虽然我们落脚处附近并没有什么市集和景点,但对人来说亲近自然远胜于市井喧嚣。
或许在自然的环境中,思维会变得更加敏锐,至少我是非常需要这样的环境来思考。
黄昏的天色总是给人带来许多的遐想和感叹,也许是夕阳晚霞的色彩最容易触动人类大脑中的某根神经,世间多少骚人墨客为此留下了千古佳句。当然,这种雅兴和情调并不是人人都有的,最多也只会安然享受晚景而已。
但眼前那些喜欢煞风景的除外。
拐过一片幽静的树林,石板铺就的道路出现在面前,沿路观赏着周围的景色,林岳和S在一边低声谈论着什么话题,不时地偷笑着。
晖儿拉了拉我的衣角,似乎在提醒我什么,猛一抬头,不远处有几个路人迎面走来。
不过是几个路人,晖儿未免也太过小心了,我正想笑着调侃她两句,视线却被那些人的行动所吸引,身边的耿婆也低低地“咦”了一声。
那是八个身材高大的人,为首的一个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衣,款式很像当地的农家服饰,行走起来大有龙行虎步的感觉。
在他身后的那七个人却穿着宽大的长袍,头上戴着个大大的斗笠,行动间有些僵硬,暮色中看着十分诡异。更不可思议的是,我看不清那斗笠下的面孔,这并不是因为天晚的关系,而是他们的脸部都让一张画着朱砂印记的黄纸给挡住了。
“湘西赶尸匠。”耿婆低声提醒道,“湘西赶尸,生人回避。大家都靠边,给他们让条道。”
大家都是一愣,在现代社会这个名头有些生僻,但我们几个多少都有所了解,当下闪在一边给对方让出了道路。
那些人很快便走到了我们的面前,为首的那名汉子大约三十多岁,身形魁梧,蓄着短髭,板寸头上刺毛林立,看着剽悍异常。我悄悄地打量了一下他身后的七个人,都是垂手而立,行动间似乎双膝并不弯曲,脚下向前直直挪动,看着像是在跳动一般,只是动作幅度并不大。
“啊!”S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满面怒色地盯着为首的男子,一只手探向身后。
灰衣汉子嘿嘿地笑着,身后那七人全部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