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立是这么跟丹丹说的:“宝贝儿,我爸我妈要搞,肯定是那些俗套的东西,弄不好还叫你跪地敬茶咧。咱们要搞婚礼,就要搞一特小资、特有情调、特别与众不同的,一辈子一次,自己不张罗,后悔死了。”这么一说,丹丹还有什么不同意的,结果小两口子带着一帮子哥们闺密,一个月都不用,把什么都张罗得好好的。连新房里铺的盖的,都是丹丹和丹丹妈自己亲自去挑的。当然,碧儿爸妈给了小立一张卡,卡上是三万,叫他们买东西。碧儿爸妈还觉得对不住丹丹,找个周末,封了个巨大的红包,亲自送到丹丹手里,参观新房的时候,赞不绝口,当着丹丹面夸丹丹妈的眼光好,买的东西又喜庆又不俗气,可见品位就是与众不同的。这话说得新媳妇丹丹哪儿都熨帖,就是对未来公公婆婆那么一点儿小意见,也被小立连哄带骗、软硬兼施地给消化掉了。
小立想的办法就是让碧儿替他操办婚礼。其实婚礼的琐碎事情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小立的意思是用这件好事情转移碧儿的注意力。小立对碧儿很了解,因为从小这个姐姐就很疼自己。碧儿妈管教儿子是严格的,相反是碧儿这个当姐姐的老护着他。所以小立跟碧儿的感情非常好。小立经常喜欢跟碧儿撒个娇、放个赖什么的,上次拿了姐姐的钱,也不觉得怎么样,他知道姐姐最疼自己。自己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姐姐当然是会放在心上的。如果不是她自己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情,碧儿一定过问起这事情来比自己妈都会细致得多。这次,本来小立是有意不愿拿自己的事情来麻烦姐姐姐夫。可他知道,自己结婚的事情,对碧儿同样是一件值得特别高兴的大喜事,他当然不信什么冲喜之类的封建迷信,可小立认为,既然碧儿是为真真的病以及一连串的打击造成的心理障碍,那么,这么一件她非常重视又非常高兴的事情,一定能让她的注意力从那些想不开的事情上转移开来。
军平一听这个主意马上说好,他看了不少资料,抑郁症的患者很多都是自闭,自我评价低,越是单纯地说治病,什么都不干,越是不好。让碧儿有事情忙起来,就和用工作转移她的注意力一样。军平早发现,碧儿越来越热衷在办公室工作,军平知道她这是有意地把自己封闭起来,他很担心,工作可以转移注意力,但同样能让碧儿和外界、和周围的人完全隔绝。张罗小立的婚事,绝对是个好办法。
军平做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是军莉有一次和他谈起军平妈的想法后,军平立刻意识到非做不可的事情。他特意地约了季晓晴出来,想好好地谈一次。军平觉得,自己以前,总是态度模糊不清,这样的一种态度模糊,不仅让碧儿痛苦,让季晓晴误会,更让军平妈想到了不该想的事情。这一切都是自己处理问题不够果断,他害怕伤害任何一个人,到头来所有的人都被他伤害。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把话说明了、说透了、说干脆了。想起以前碧儿和欧阳晔的那种纠葛以及自己的感受,他觉得自己更加有义务把事情对季晓晴说清楚。这样,才是对所有人都负责任的做法。
但正如碧儿和欧阳晔之间不需要任何言语的交流一样,季晓晴接到军平约她的电话,当时就决绝地拒绝了见面。季晓晴冰雪聪明,在医院里和碧儿面对面的时候,她早已知道了军平不属于自己。军平想跟她说的话,她又何尝不知道。所以,就像几年前一样,季晓晴没有说再见,就悄悄地、有自尊地再次离开了军平的生活。季晓晴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忘了军平,她爱了这个男人两次,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她努力过了,也表达过了,为了自己的感情,她并没有遗憾,只有没有结局的爱情,才是遗憾。而军平给了她一个爱情的结局,她也全心全意地爱过了,她没有遗憾。
小立特意找到碧儿办公室去,死乞白赖地把她拖去吃饭。吃饭的时候就拿出个无赖的劲头来说:“姐,我的婚礼你不给我张罗可不行。我谁都不放心,就要你管。咱妈那眼光和思路不行,我还是信任你。我那酒席的名单你也得给我好好看看。还有,婚庆公司那边你得给我盯着,家里这边什么铺床叠被敬茶啊什么,我是不懂的,咱爸咱妈也管不了那么多,就非你管不可。我那一伙哥们都归你和我姐夫指挥。”碧儿就拿这个弟弟耍无赖没办法。小立在她这儿,总是有求必应的。碧儿心情再坏,身体再不舒服,她也绝对不愿意拒绝弟弟的要求。更何况,小立的事情,在她的心里本来就是大事,除了真真,有时候,小立在她心中就和真真一样,是个孩子,需要她管着才好。
碧儿果真开始张罗小立婚礼的一切,她甚至为了这事情专门申请休年假。休假的时候,除了张罗小立婚礼的细节,军平又有意地单独拖着她一起带真真去做康复治疗。军平换了一家离家近的康复中心,也为了避免再去那家的尴尬。开始的时候,真真看见碧儿还有点莫名的恐惧,可毕竟母女连心,军平狠了心,不管真真开始怎么不愿意让碧儿抱,他都坚持每天让碧儿和真真待在一起。这样做果然有了效果,真真和碧儿一天比一天亲密。
小立结婚的那天,军平和碧儿俨然是整个婚礼的总指挥。丹丹在给碧儿爸妈敬茶的时候非常不满意,因为碧儿爸妈包的红包只有一个,而不是像她父母那样一人一个。晚上闹新房,丹丹又抱怨着上面没有铺上自己家买的那床好被子。
碧儿得意洋洋地背地里跟军平说:“我家的被子铺在上面,小立就不被老婆欺负了。”军平恍然大悟:“怪不得,咱们结婚的时候我姐非把你家的被子铺下边呢。”
按照风俗习惯,碧儿为了替小立找个铺床的全福太太,可花了不少脑筋。想来想去,认识的人里有儿又有女的,只有军莉那弟媳妇大梅。军平和军莉说了,军莉又和大梅商量,大梅满口答应下来,碧儿妈特意地封了个大大的铺床红包。军平妈这头又叫两个女儿都带着外孙子头天晚上去给小立压床,说这样小立一准生个男孩。碧儿妈也不懂这些,不过难得这样的好意头,碧儿妈一提将来要抱孙子,就喜上眉梢,他冯家就小立这么个男丁,当然碧儿妈也是想要孙子的。
转过年来,军平被一纸调令借调到了市政府办公厅三处,去了才知道,原来军平在调研室搞的内参资料,被新任的分管副市长看到,非常赏识他的才华,亲自发话找他们局里借了军平来搞一个全国会议的材料。没出三个月,军平就正式调进了三处。跟做梦一样的,军平这下进了局里人人想都不敢想的深宫大院。局里成功借调到政府办公厅的先例只有一个,就是十年前局办公室的林成成,不过,林成成是当时省建设厅厅长的女儿,到局里只是个跳板,不上一年,就直接跳去了办公厅机要处,现在已经是机要处的副处长。所以,没有人相信军平是凭着一篇文章进了政府办公厅,可这的确是事实。在军平到办公厅上班以后,吴媚就主动申请调去顶军平的缺,结果到了后来,军平做了市长跟班秘书的时候,吴媚还在调研室编着内参资料。
第三年冬天的时候,碧儿刚转了参照公务员编制,就怀孕了,还是吃什么吐什么。军平妈开心地想,我身体还好,再给他们带几年孩子!
到了临进预产期,军平在替碧儿收拾住院的东西时,在一个早已不用的化妆包里发现了一小瓶没吃完的药,药瓶上写着“喜普妙”,他吃了一惊,知道这是抗抑郁症的药物,再看看有效期,早已过了半年。军平在碧儿面前什么都没提,等碧儿母子出院以后,军平再去看,药已经不见了。
孩子要生那天,欧阳晔早早接了军平的电话赶到医院,准备给碧儿输血,手术却很成功。孩子从产房里推出来,哭得震天响,医生喜孜孜地说:“好家伙,看不出瘦妈妈生个大胖小子,足足九斤呐。”
碧儿妈又高兴又担心,还埋怨军平:“叫你不要给碧儿吃那么多高蛋白的东西,这孩子太胖了不好。碧儿太辛苦了。”
军平妈听了背地里和儿子说:“碧儿妈不懂,孩子生出来就大,身体好,好带。”
军平抱着白白胖胖的大儿子对军平妈说:“妈,保姆我们请好了,回头你有空,帮我们看着点保姆。外人是靠不住的。”军平妈唉声叹气:“你们啊,钱多是不是。我就住你们旁边,替你们看着就行了,请什么保姆。”
为了方便照顾两个孩子,军平妈把两套房子中的一套小的卖了,靠着儿子家附近买了套比较新的二手房,房产证正等着去过户。军平妈琢磨着:“还是先写上我老头子的名字才好。房子么,早晚是他们的,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关系。我为他们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