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小学生必读名家之·狐兔入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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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海斯交运

海斯勤勤恳恳的伺候他主人,已经有七年了。他如今想回去看看他年老的母亲,来对主人说道:“主人,我简直是七个年头没有回家了,心里很记念着母亲,今儿可要回去一趟。请你应许,凑便把工钱给了我。我好带回家中,献与母亲。”

海斯的主人听了,一口答应,取出一块银子,和海斯的头一般大,给了海斯,说:“你真是个好小子,这七年之中,难为你勤恳谨慎,始终如一。这块银子,给你做工钱,虽然多了些,照你所做的事看来,你也受之无愧。”

海斯恭恭敬敬答应了,腰里摸出一块蓝布小手巾来,把那块银子包了,顺手一甩,上了肩头,向主人辞了一声,便放开脚步,向家中去了。

海斯行了一程,那银子重不过,早累得腰酸腿软。正立住脚,喘着气,忽听得脑后有马蹄得得之声。海斯闪在路旁,只见一人骑着高头骏马,扬扬而来,看他挺胸凸肚,持鞭敲镫,风头十足。海斯看在眼里,心里热辣辣的不知怎样,大声儿喊道:“骑马的好不得意呀!你看,坐在鞍上,比坐在太师椅里还舒服,不用动一动手脚,去的如飞一般,比腾云还强!”

马上人听了,笑得欲死,不禁立住马问道:“你说的一些儿也不错,只是你为什么步行呢?”海斯拍着肩上的银子道:“一言难尽,为的欲把这个东西,拿到家里。这是块银子,自不必说。咳!为这块东西,累得我很倦,头颈也被它勒痛了;肩膀也被它压酸了。”

马上人见海斯可欺,因说道:“既然你欢喜马,讨厌那块银子,我和你对换如何?”海斯大喜道:“有何不可,我真感激你极了。但我有一言相告,你还是寻根绳子来,拖了那东西走罢,省得压疼了肩膀。”马上人道:“不消不消,我们就交易罢。”说着跳下马来,取了银子,扶海斯上了马,递过缰绳,嘱咐道:“你要马快跑,只消将脚后跟在马肚皮上踢他一下,就得了,不要忘记。”

于是海斯骑了马,那人拿了银子,分头自去。海斯上马行了一程。他原是不会骑马的,只觉得一颠一晃,不大舒服,和他的理想大不相同,他还不知是自己不会骑马所致,认为是那马不好,又嫌他走得慢,便照那人嘱咐之言,提起脚后跟,用力向马腹一撞,那马冷不防海斯有这野蛮手段,又惊又怒,翻开四蹄,风也似的向前而去。

海斯此时,吓得魂不附体,手足无措。一个跟斗,撞下马来,咕碌碌直滚到沟里。衣服也给荆棘扯破了,脚也跌伤了。那马没人驾驭,便向前乱跑。海斯挣扎起来,没命的喊,却又跑不动,追不上。幸亏转角上来了一个乡下人,方才将马扣住。海斯也一瘸一拐的到了面前。

乡下人见了海斯的模样,知道是不会骑马的,说道:“你真运气啊,不遇见我,你的马溜了。”海斯见那人牵着一头母牛,心里就想道:“这牛真好。骑在他身上,一样的驮着人走。还能生乳。得了乳,就好做乳饼,再熬些乳油,和面包当早饭,再好吃也没有了。”海斯想到好吃,心花大放,好像吃的已在眼前一般。立刻要求那乡下人道:“你爱我这马么?我爱你的牛。我们各换各的,你以为好不好?”那乡下人听了,满口的答应。当下立刻成交,乡下人骑了马,海斯牵了牛,各走各的路去了。

海斯一边儿走,一边儿盘算这牛的好处,他心中想道:“妈妈不是说过的么,她说我们正少头牛!真贵哪,那些牛乳和乳酪!有了这个,不但自己有得吃了,剩下来的还好卖钱呢!”

海斯越想越高兴,不知不觉早走到一家小酒馆的门首。海斯一看天也正午了,人也委实疲乏了,便走进小酒馆,把带的干粮全吃了,又把口袋里的零钱全倒出来,给了酒保,买他一杯酒来吃了,方才赶着母牛,向他母亲住的村庄走去。

这时的太阳光,一点儿一点儿热起来了。海斯走了一程,身子愈热,口里愈渴。那一片干瘪瘪的舌头,粘住了上颚,真是难受。海斯猛然省悟道:“现放着牛在这里,何不挤些乳来解渴呢?真是再好没有了!”海斯主意已定,便寻棵矮树,将牛带住。脱下头上的毡帽,权且当个杯子,凑着母牛的乳房,用力就挤。哪知挤了好一会,没有一点乳。

海斯急了,用出十二分的气力,狠命一挤。你想那母牛虽然和平,但是这种粗手脚,他也耐不住的,便伸起后蹄踢了一下,刚撞着海斯的头,海斯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海斯醒了。他这时又饥又倦,看着这母牛,着实动气,他是决计不要了。凑巧道旁来了个屠夫,他那小车子上有一口猪。屠夫见了海斯的模样,问道:“你做什么呀?”海斯哭丧着脸,将如何换马如何换牛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我现在讨厌这牛了,牛乳挤不出,反把我踢得死去。”

屠夫听海斯说完,抹一抹鼻子,哼了一声道:“我劝你喝些水,醒醒儿罢。你不知这牛是老透了么,再不会生乳了。”海斯听了,直喊起来:“啊!啊!再不会生乳了么?谁又知道他是这样的呢。哇!我真不要他了。我是最恨牛肉的,就杀了他,我也没有用。”屠夫只是对他笑,海斯不管,接着说道:“倘然是个猪,那倒还有些儿用处,至少好腌几只火腿。咳!牛火腿总没有听见过罢。”

屠夫似笑非笑的脸皮上皱了一皱,说道:“我见你真可怜哪!不用说了,不用说了。你既然喜欢猪,我就和你换罢。”海斯听了大喜,于是二人立刻换过。屠夫牵了牛走,海斯赶着猪回家。他是不会赶猪的,猪不肯听他号令。海斯没法,只好寻根绳来,缚住猪脚,领着他回去。

海斯一路走,一路低头寻思。他想:“今天好像做个梦:一样一样东西,到了手上,都显出坏处,险一些把我的好希望丢了。今儿得了这猪,想来好了。”他一面走一面想,正在得意,却又遇见了一个人,那人臂下夹了一个鹅。海斯和那人喊了“好”,只因心中乐极了,便将他的好运气,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如何换马,如何换牛,谢天谢地,遇到那个好屠夫,换给他一个猪。

那人听海斯说完,也说是到城里的,又嘘着气道:“嘘,我真累死了。你看!这鹅长足了膘!多少重呢!”海斯接过鹅来,说:“真的。但是我的猪,可也不坏呀!”那人听说,眉毛一挺,肩膀一扛,对海斯道:“啐!我的好朋友,老实告诉你,这猪要累你吃官司哩!我刚从那里来,听人家说村长的猪给人偷了,正是这个样子,恐怕就是那个屠夫偷的,他却和你换了个牛。你牵了这猪到村里去,正是自投罗网,便一百张嘴也说不明白了。这不是欲累你吃官司么!”海斯听了,只是发怔,问道:“吃官司怎样呢?”那人道:“至少也要请你到牢狱里坐几天。那里又黑又冷,没有门,没有窗,只有个小洞儿。”

海斯听得欲如此,怕得哭了,只顾哀恳那人道:“好人!好人!只好你替我想法了,这里的路,你比我熟些,你取了我的猪,给我那鹅罢。”那人假意说道:“我本来不愿冒这险的。也罢,看你可怜,我们就来换了罢。”

海斯大喜。取了鹅,千谢万谢,向他母亲住的村庄去了。心想:“到底做了一件好买卖,没有落空。得了这个好鹅:那鹅油总有四个月好吃;那鹅肉烧成炙肉,也有两天好吃;这很白很软的毛,拔了下来,装入枕中,夜间睡也安稳了。算来没有一些儿吃亏。”正走之间,忽听得有人嘁道:“磨剪刀呀!磨刀呀!”海斯抬头一看,见左边小路上有一个磨刀、磨剪刀的,推着那磨石车儿,格里格里的走近来。海斯和磨剪刀人喊了好,问道:“你这生意好么?”磨剪刀人翘起一个大拇指道:“比什么都出息。一个人只要有块磨刀石,一生吃着不完。”海斯听说,呀了一声道:“怎么,一生吃着不完呀?好得很呀!你好人,你就给我一块儿磨刀石罢!我把鹅儿和你换罢。”磨刀人欣然答应,取了一块大长方磨刀石给了海斯,郑重嘱咐道:“你好生拿着罢,我盼望你有好运气。”海斯谢了,递鹅儿与磨刀人。磨刀人接了鹅,赶快的推着车子走了。

海斯捧了那块大石头,满心高兴,仍向前走。这时候越走越觉疲倦了,你想他一早走起,没有好好儿吃中饭,有的几个零钱,都买酒吃了。此时饿了,倒没得什么吃,更加那块大石头,分量又重,跑不多远,早已臭汗满身,直着口喘气,两条腿有几十斤重了。

他将石头搁在肩头,又把肩压痛了,头颈累酸了;他把那石头夹在腰里,走了几步,又滑下来;他双手捧了石头走,奈何没有这样大力气。海斯此时,真是哭又不得,笑又不能,看看石头,又不忍丢却,只有勉强走去。

这时太阳也落山了,斜照过来,恰巧晒在海斯的左颊。海斯心里烦闷,又给太阳晒得慌了,便想找个地方歇一歇。他见道旁有个小池子,水清得很,他便想喝些水儿。一面想着,一面抱着石头,一步一步挨到池边。小小心心将石头放在一边,取下帽子,弯着腰,想到池中饮水。不提防一个失手,碰着了石头,只听“咚”的一声,石头竟沉到水底去了。一时只见水面起个大旋涡,什么都没有了。

海斯瞪着眼呆看了一会,忽然大喜道:“好了,好了,我可轻轻快快的回家见母亲了。什么都完了,算来还是运气。”说着,竟高高兴兴走了。

海斯这段故事,编书人讲完了。编书人却有几分感触,不晓得看官们有否?姑且说来与诸位一听:第一,编书人不怪海斯愚笨,只怪他贪心不足,见异思迁;第二,天下的事,终没有十全十美的,只要自己有见识,有耐心,无事不可做到。这两个意思,不知看官们以为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