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心口生疼生疼,呆愣住,仿佛一时还未意识到他的意思。
我们,到此为止。
他是在宣布她自由了吗?从今以后,她能有自己的意愿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可是,为什么心底没有任何任何的喜悦,只有,那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难过……沈墨,他不要我了吗。
“你还没听明白吗。”沈墨突然下定了决心,他闭上眼,咬着牙一字一句铿锵有声,“我救你一命,你为我做了六年的事,我们已经扯平。我们之间不需要再有任何瓜葛,倾城,今后若是我们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你也无需挂念曾经的主仆情,只管把我所教你的通通用到我身上来。好了,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你走吧。”
“你走吧。”
她脸上挂着泪,张着双眼,满目惊慌的望着他,完全不相信这话是出自沈墨之口。
他突然拼尽全力大喝一声,“滚!”
倾城转身就走。纤细的脚丫就这么踩在雪地上,她一点也不觉得冷,真的,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只是走着走着,仍就忍不住泪流满面……实在是忍不住!她曾经答应他不哭的,可是她的眼泪比谁都多。他极少责怪她,总是很疼惜的拂去她的眼泪……她忽然想起他们的初遇,沈墨向她伸出的援助之手,那时只觉得他就是她的神……他后来无微不至的关怀,他为她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的原则,他手把手教她武功,他在她发病的时候彻夜不眠守在床前……当所有的回忆拼凑起来,她忽然感觉到沈墨对她隐忍却炽热的爱恋。
可是、可是他就那么狠心叫她滚!他不知道他已经把她宠坏了,放肆了,根本不会就这么由着他骂么!他就这么叫她走,他、他、他……他就不怕她再也再也不回来,再也再也不会对他说话对他笑了么……
没有她,他不会寂寞么……
“呜呜呜……臭沈墨,坏沈墨,死沈墨,我恨你我恨你,倾城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
她也不知走了多久,周围都是苍白苍白,站在雪地里,忽然走不动了,坐下来,放声大哭。
“臭沈墨!你一点也不宠我,你就不会追出来……”
哭不出了,心死了,天地一片苍白,她好希望自己就融化在这一片天地之间罢。
她躺在雪地里睡了过去。
“公子……”
锦华微微颤颤的推开沈墨的房门,立即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她捏住鼻子,满满探进一个头,看见沈墨正伏在桌前,弓着背,低着头,手捂着嘴,不停的咳嗽。她刚要上前,猛然发现许多的血从沈墨的指缝里滴滴答答往下落,桌面上几乎有了小块积血……她尖叫一声,冲上前扶起他,掏出手巾给他的嘴角擦血,一眼看见桌脚六七个酒坛子,心下直叹气,沈墨却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半张着眼,嘴里含糊不清的呢喃着,酒气冲天,“倾城……你回来了,对不起、我、我……”
“公子,你别说话。”锦华心头酸溜溜的,明白一定是他们又吵了架,好生安慰着,动作轻柔的把他扶上床。公子从不喝酒的……她一边帮他脱去鞋袜和衣裳,一边想着,准是楼主又说了什么让公子伤心的话吧。正勾着头忙做事,忽然,沈墨忽然拉过她往怀里紧紧拥住,她重心不稳,一下摔到了床上。
“倾城……”
他含混不清的呢喃,一翻身就把她压到了身下,开始温情而放肆的吻她,嘴里不停的叫着倾城的名字以及对不起。
“我不是……”
她只说了半句,忽然闭上了眼。
注定无法天长地久,就此时拥有罢。哪怕,只是一个替身。
“你说少夫人早就离开靖王府了?一个人走的?那还不快去找!”
“还没找到?快去找!继续找!找到才回来!”
南王府里,慕容颜急得团团转。他痛恨自己怎么那么孩子气,一声不吭就带着含烟率先回府,这样倾城的颜面可该往哪搁。况且这雪大路滑,她一个人万一摔伤了怎么办……她的身子还没完全好!都怪我都怪我,我太粗心太冲动太坏了,我怎么能一个人把她丢在靖王府……唉!
他派出了十路人。
“三少爷,找不到。”
“三少爷,找不到。”
“三少爷,找不到。”
“没用没用!我自己去找!”
“少爷,少爷!”
慕容颜头也不回,消失在雪地之中。
一个男人在空荡荡的野外走。
他的背影很挺拔,从背脊到脚背几乎一条直线下来,简直令人惊讶。华服,玉冠,宝剑,轻易暴露他不俗的身份。他还很年轻,面目白净,似乎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但白的并不惹人嫌恶,相反,唇红齿白,显得相当书生气。与其说他在雪上走,不如说他在雪上飘,行了那么远的路,他的脚尖没有沾湿丁点水珠。
可是男子清俊的面容露出一丝哀愁来,这素雪皑皑,哪去找雪莲?
他叹口气,埋头加紧步子走路,没走几步,忽然被视线里的某样东西牵绊住。确切地说,是一个人。他走上前,蹲下身,扶起昏迷在地的人,是个女子。女子的脸被划伤了,虽然并不严重,依稀还可看出曾经的美貌。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呢,只是身体冰凉,看来是被雪冻坏了。他抱起她,回身往回走……记得刚刚经过的地方有一个石窟洞,应该可以暂时栖身。
石窟里的火燃起来,照的男子的脸绯红绯红,十分好看。他把厚厚的毛披风给了尚在昏迷中的女子,把她包起来御寒,自己只穿着轻便的衣服,坐在石窟口看外面的雪。雪并不算太大,记忆中的雪要比这大得多,也美好得多呢。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女孩,神情变得有些恍惚,叹口气,走回石窟深处。
转角处的光线忽明忽暗,突然,一种锐利而冰凉的东西贴到了他的脖子上,响起女子冷冽如刀的声音,“你是谁!”
他知道她醒了,平静的开口,“颜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