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紧咬着唇瓣,嗔道:“太妃你要是再说,我可就恼了,今儿不在你这儿睡了。”
北静太妃看着她酡红的面容,便也不再言,点到即止。剩下的就看水溶和黛玉的缘分了。轻叹一声,忽而想起当年那个老和尚,眉峰渐渐锁起,只怕这两个孩子还是少不了的波折。
黛玉睁着眼睛了无睡意的望着帐顶凤凰,心中一团乱麻,她知道北静太妃话中的意思,又夹杂着水溶的话,越发的心烦意乱,小心翼翼的翻身下榻,不想惊动北静太妃。
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深吸一口深夜略有些清亮的空气,雾蒙蒙水眸望着天空繁星,心中略有些舒畅。
走出北静太妃院落,黛玉坐在台阶之上,托着香腮仰望明亮星辰,忽而觉得一道身影的存在,黛玉微微抽气的回过身来,看到立在墙边的水溶,登时羞红了玉颜。
正是心思烦乱的时候,偏偏他又跑来扰乱她的心神,真是可恶,遂忙要起身回去院落之中。
尚未转身,便觉温暖袭上身,回神过来,却看到方才水溶身上的薄披风,已经披在她的身上,登时越发的羞恼,只听水溶道:“你呀,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骨,夜凉如水,也不知道披件衣裳的。”
听着他浅浅薄责之中带着浓浓关切,黛玉脸上羞意越发浓重,到口的话语却是噎了回去,心中有些被关心的小小喜悦,却是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眼看黛玉似是落荒而逃的身影,水溶轻笑一声,无声走至黛玉身后,钳住她纤细手腕,俯身凝望着黛玉俏脸,道:“白日里与你说的话我与你几个月的时间,若是还没有想明白,我会好好的提醒你。”
灼灼目光隐含浓浓深情,却也夹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让黛玉登时双颊红的不像话,瞪圆了眼睛,气鼓鼓的瞪着他。尚未答话,便见他已经走远,登时一口气憋在胸口,气忿忿的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知了嚣张的在枝头叫嚣,恹恹枝叶耸拉着脑袋,闷热的天气密不透风,处处彰显出夏日的威严。
黛玉扇着手里的纨扇,潇湘馆内竹林带来一丝的凉意,惜春坐在凉榻上拿着玉叉叉着冰镇西瓜在手中,小口的吃着,舒服的眯起了眼睛道:“还是林姐姐这儿舒爽,昨儿在我那暖香坞待了一刻,直是要将人热的无处可去。”
雪雁将冰碗放在高几上,笑道:“这天儿瞧着今儿也会落雨,到时候也会凉爽一些。”
黛玉含笑抬眸,高几上的冰碗散发出阵阵冰凉,不由伸了伸有些酸痛的手臂,放下手中绣架,道:“这倒是真的,这夏日里烦闷的我也不想出去,况且我这身子也受不住,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的好。”
“姑娘,宝姑娘来了。”门外小红正在忙着打着竹帘遮住外面日阳,看到宝钗进园,有些不快的撇了撇嘴,亦是忙朝屋内告知黛玉一声。
黛玉微微一怔,待得回神,那宝钗已经含笑进门,看到惜春坐在屋内,笑道:“原来四妹妹在这里,我说妹妹屋里的丫鬟怎么在外面忙着整那竹帘。”
黛玉淡淡请了宝钗坐下,道:“宝姑娘怎么来了?”听着黛玉话中的冷淡之色,宝钗面上丝毫不变,仍是带着十分的笑意,道:“我这不是病了许久,姐妹之间都有些疏离,若是再不出来瞧瞧诸位妹妹,岂不是大家都疏远的?”
自从北静王府回来,冷热交加,那薛宝钗也病了近一月有余,并不曾露面,今日来,瞧着她气色尚好,想着也好了许多。
那宝钗拿着绢帕轻咳一声,竟也有些柔弱之姿,遂面上仍是笑容满面,使了个眼色,那莺儿忙从宝钗身后走出来,捧着手中锦匣上前与黛玉,笑道:“这是我们姑娘特特要送来给林姑娘的。”
见黛玉不答言也不接手,宝钗轻轻一笑,亲手打开玉匣,却是一串绿玉丝绦,只听那宝钗笑道:“昨儿我方才好些,想起这珠串是姨妈赐予,是高僧开过光的。又想着妹妹素来身子孱弱,竟是与了妹妹,也好护着妹妹平安才是。”
黛玉静静望着宝钗面上的端庄笑意,擎起茶碗,面上一片嘲讽之色,直看得那薛宝钗有些心中虚意,却仍是拿着手中珠串直要与黛玉。
“既云是舅母给的东西,宝姑娘留着便是。更何况,如今宝姑娘身子尚未康复,正好借着好生养着身子骨才是,将这东西转手,岂不是辜负了舅母的一片美意的?”
宝钗被黛玉的伶牙俐齿说的面上一片通红,一语双关的话语更是让她心中暗恼,好半晌方才笑道:“既然妹妹不喜欢,那便也就罢了,只是想着自来妹妹和宝兄弟青梅竹马,宝兄弟有的东西,没道理妹妹没有,岂不是疏了往日里的情分的?”
“这个园子里的姐妹哪一个不是与宝二哥一同长大的?宝姑娘难道不是吗?怡红蘅芜两大院落,是什么意思宝姑娘也自明白。若是说宝二哥有的东西黛玉就要有,那宝姑娘只怕是供应不来,还是免了吧。”
那宝钗听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眉宇之间几欲压不住的恼怒之色,强压下怒气,环视了一番四面,宝钗款款笑道:“宝兄弟今儿怎么没来的?素日里也最是关心妹妹的,今儿怎么倒是不见的?”
黛玉顿了顿手中茶盏,眼望着那宝钗仍旧不觉的模样,越发的冷冽了眸色,道:“宝二哥在哪里,难道宝姑娘不是最清楚的吗?”每每留在怡红院三更半夜,让晴雯那丫头好生跟紫鹃抱怨了许久,今儿倒是拿着这个来说事,真格儿也亏得她说的出口。
宝钗面上笑的讪讪的,却仍是道:“妹妹此话说的有些不近人情,想着当日妹妹初来贾府,可不就是宝兄弟每每陪着妹妹的?青梅竹马的情分怎能说断就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