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牙俐齿的回言,让水溶登时有些莞尔,不自觉的,眸子之中宠溺爱怜的神色几欲溢出,却又紧紧望着她娇嗔丽颜,唇角含笑。这样的黛玉最好,他最不喜的便是她与他的疏离。
虽然暂时不准备打扰黛玉的日子,她还小,如今只好生的守护着她。但,等着来日里她年岁渐长,他一定将她牢牢护在臂弯之中,生生世世休想逃开。
水溶摆了摆手,道:“罢了,既然是林姑娘求情,你们就起来吧。”青梅绿翠忙起身谢过。黛玉诧异抬眸,却对上他热烈如鹰般犀利的双眸,登时一个激灵,有些清醒过来,她在做什么?
他是北静王府的主子,是当朝王爷,要责怪丫鬟奴才,也是自该应当。她不过就是来访之客,反倒是逾越了自己的本分。思及此,越发的羞红双颊,暗自愧悔之意涌上心头。
想着今日所遇事情,无一不是让他人笑话之事,登时眼眶有些红透,越发的心中懊恼,理不清思绪,便接过青梅手中绿萼,快步出了梅园之中。
眼见黛玉走下阶梯,青梅绿翠慌忙紧随着出了梅园,自扶着黛玉回去赏雪亭,向北静太妃复命。
白雪茫茫吹来,很快便掩盖住了黛玉一行人的去路,北风呼啸,枝头梅瓣朵朵飘落,夹杂雪花飘落,如同撒花微雨,伫立梅园假山最高处,水溶一眨不眨的望着黛玉身影,直到不见踪影。
眼见赏雪亭近在眼前,走在九曲桥上,黛玉略顿脚步,抚摸着热辣烫手的娇脸,苦笑一声。深吸一口气,直到狂跳的心跳稍稍平缓,方才踏步继续往赏雪亭而去。
北静太妃正随着她们姐妹说笑,瞧着黛玉进来,招手让黛玉上前道:“方才还在说呢,这可不就回来了。”审视慈爱的眼眸紧紧盯着黛玉脸上红晕羞恼,有着更多的气怒,心中一亮,难不成?
黛玉不敢直视北静太妃的眼眸,遂将绿萼交与她手上,低声道:“这枝绿萼已经折了来,请太妃相看。”
北静太妃不甚在意的瞥了一眼那绿萼,将它交给迎春姐妹玩耍,一径的盯着黛玉瞧,黛玉不是没有感觉北静太妃的注视,脸上如火云烧灼,忙忙的敛裙自往姐妹中间而去。
草草用过午膳,黛玉便与姐妹们向北静太妃告辞,心中暗自打算,日后断然不会轻易再来这北静王府。
眼见黛玉羞恼的容色,细细询问了青梅和绿翠,北静太妃登时大笑出声,道:“这下子,只怕玉儿会有好些日子不会过来,溶儿的日子不好过了。”
赖嬷嬷看北静太妃这般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哪里有这样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吃瘪,乐成这样的?
“要是那样的话,母妃你的日子也不好过。若是黛儿不原谅我,你日后休想有含饴弄孙的机会。”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水溶,听了北静太妃的话语,冷冷的回了北静太妃一句,便转身出了春晖院,心下更为明白,黛玉去梅林必定是她的授意。
想起黛玉临走时候的防备和决然,越发的挫败袭上心头,只怕他留给黛玉的印象极差,这其中北静太妃的推波助澜,功不可没。蓦地紧咬银牙,甩手往凌云轩而去。
北静太妃看着他的背影,恨恨的道:“好歹我也是这臭小子的亲娘,竟然这般的对待我。”抱怨归抱怨,却仍是思索着水溶这件事情的可信性,不由得挫败的依着椅背。
“这个臭小子的话倒是真的,若是玉儿当真恼了,那我岂不是没有了媳妇,没有了媳妇,那我也就抱不了孙子了,这可不行。”一面说一面跳了起来,直往北静太王的书房而去。
枝头纱质扎叠绿叶绢花布满整个省亲别墅,随着寒风吹拂,仿若提早进入春日百花灿烂之时。
元妃省亲在即,整个贾府上下通不曾入睡,忙碌着最后的确定妥当,按着品级大妆静立西府门外,只等着不知何时方才能归来的元妃。
黛玉静静坐在紫晴轩门廊之上,纤纤素手托起门廊飘雪,一声轻叹逸出,这样雪天,本是观赏元宵花灯之时,偏偏贾府等有品级之人皆静候元妃的归省。
身为晚辈,只因挂上了皇室的名衔,自己的祖母母亲父亲兄弟姐妹皆三拜九叩之礼,冒着皑皑白雪迎接她的归省。
紫鹃絮絮叨叨的将暖炉放在黛玉手中,道:“姑娘,你又坐在这里发呆了。”
黛玉回眸浅笑,道:“这有什么的?比之二姐姐她们站在风雪之中迎接,我已经是好的了。”瞥眼间瞅着整个紫晴轩已是空荡荡的,素日里洒扫服侍的婆子一个不见,全部都跑去迎接元妃的归省,或是打扫正房庭院的甬道,自然不会在这里服侍一个备受冷落的表小姐。
紫鹃觑眼瞧了黛玉平静如常的神色,道:“太太不着人请了姑娘去迎接,姑娘不生气?”着人特特请了正在养伤的宝钗去迎接,却独独留下黛玉不去前院,高下立分,她的心思也昭然若揭。
黛玉低眉浅浅一笑,看着紫鹃愤愤不平的容色,道:“我本是外戚无职之眷,去了反倒是名不正言不顺,不去迎接咱们在屋里吃元宵,不是挺好的么?”
说什么风雪甚重,黛玉身子骨薄弱,况且在守孝之期,不宜前去迎接元妃。说到底,无非就是说她丧父守孝,不可前去冲了元妃的喜庆。
门廊外面风雪浓重,门廊树枝曲桥等物上皆挂满了红绸,满是喜庆的颜色,映衬着白雪却分外着显触目惊心。
年下时节,王夫人命人给姐妹几人做新衣裳之时,特特吩咐针织房与宝钗做了一件大红镂金绣百蝶云锦棉袍,又差人买了假髻与宝钗,命周瑞家的亲自请了宝钗到正房,这一切的目的不是已经明了了吗?
嘴角一抹嘲讽笑意溢起,想起贾母的忿然,却最后无可奈何的默认了王夫人的安排,黛玉越发的沉静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