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卿炎望着窗外枝叶繁茂的桃李树,轻轻一笑道:“七年了,庭院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早已罗雀懒顾,凋零斑驳。终究最繁华的年纪已经过去了,犹如枯枝残雪,到了尽头了。”
转首看着黛玉,苍白蜡黄的面容似是回光返照一般,握着黛玉小手轻轻笑道:“当日里的执念害苦了妹妹,幸而妹妹吉人天相,方才不至于让我死后背负着难以赎回的罪过。”
黛玉心中一股酸楚蔓延开来,轻轻地道:“当年的事情我早已经释怀,姐姐何须再记挂心中?”多年前或许气愤或许伤心,终究善恶到头也报应了她,再多的仇恨看到她这般模样也都化成流水流去了。
桑卿炎艰难的从床上起身,走至梳妆台前,打开已经干涸的胭脂轻轻叹了一声,取了一旁花瓶之中的水倒入一些,拿起犀角梳子慢慢的梳着头发。
看她艰难的一下又一下,黛玉心中终究不忍,接过她手中的犀角梳子,道:“好久没有帮姐姐梳头发了。”
桑卿炎松懈了整个心思靠在椅背上,看着镜中只梳的一个简简单单的发髻,遂抬手制止了黛玉要插上的珠花,轻笑道:“这样就很好,不用那么多的繁累了。”
黛玉听了手上一颤搁下手中的梳子,将一旁插着的蔷薇花轻轻减了一朵插在她发髻之上,红蔷薇的映衬到底给她脸上添了一点血色,眼中的泪珠不觉悄然滑下。
忽听身后帐幕卷起,便见桑夫人从后面出来,绣帕拭去面上残泪,上前轻挽着黛玉小手,道:“好孩子,我们母女对不起你。”
从前她多多少少风闻一些事情,桑卿炎名为将养实为囚禁,虽然不曾阻拦宫人叩拜,不曾阻拦宫中物什,更让她每月进宫探视。可是这些让她身为亲母的心中犹如挖心之痛。
她心中多少明白一些,不是不怨,她也怨,怨太后狠心,怨黛玉绝情,更怨北静王府。七年来不曾再到北静王府,今日听说这些事情,当真是错怪了黛玉了,思及此,不禁老泪纵横。
看着黛玉小腹,桑卿炎眼底有了一抹温暖,道:“来日里妹妹的孩子出生,我可是要当他们的姨娘的。”
“皇上驾到。”宫殿门边的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桑卿炎手中登时一颤,木然回头看了看七年未见的水涵,登时泪珠滑落鼻端。
看到黛玉和桑夫人在这儿,水涵怔了怔,看着潸然落泪的桑卿炎,唤了一声,“卿炎。”
桑卿炎回身拭去了眼角的泪痕,出口的话语却是支离破碎,“皇上七年不曾踏足栖凤宫,今日来栖凤宫可有什么事情?是要再来定臣妾的罪名么?”
水涵眼中大痛的看着桑卿炎,昔日里年少夫妻的种种景象浮在眼前,道:“卿炎,对不起,是朕来晚了。”
桑卿炎听了这话登时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气息,泪落连珠子,终究忍不住伏在水涵怀里痛哭出声。
好半晌方才看到桑卿炎止住了哭泣,水涵看她憔悴的面容,从旁拿过篦子给她整理发髻,又梳妆台上的赤金衔珠的凤钗挽住垂落的长发,看到镜中人绽放一点笑靥,面上的沉痛却是越发的沉重。
桑卿炎的所作所为终究是伤了他的心,七年的不曾探望如今也成了遗憾了,再来改过自新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看着水涵和桑卿炎黛玉掩下眼中的泪意,遂自己出了迎凤殿,到得门边却见水溶立在门口,遂上前低唤一声:“溶哥哥。”
水溶牵过黛玉小手,轻轻地道:“我们先回去吧。”黛玉点了点头,随着水溶的脚步出了栖凤宫,迎面飘来的蔷薇花瓣散发着盈盈香气,似乎要将即将飘落的香气尽数释放出来。
偎在水涵怀中,只觉得气息越发的堵着,忙睁开沉重的眼皮看清水涵眼底的伤痛,心中的伤痕也早已抚平,遂道:“只要皇上还记得卿炎一点,卿炎死也瞑目了。”
水涵紧搂着桑卿炎,垂泪道:“是朕对不起你,要是你能好起来,朕还等着你陪着朕百年。”
桑卿炎浅淡一笑,细若游丝的声音道:“只怕卿炎已经没有那个福分了。帮我告诉,告诉玉儿妹妹,是,是我对不起她。懋儿,懋儿是个好孩子。”蓦然垂落的双手落在水涵手上。
水涵紧紧搂着已经没有了气息的桑卿炎,眼泪夺眶而出,滴滴打在她苍白的面容之上。
皇后薨逝,水涵辍朝十日,身穿素服为皇后守丧,后经大臣一致上书方才作罢,只是神色落落寡欢,迅速消瘦的容颜让众人心中大急,皇后封号拟定端敬贤。
五个月后黛玉产下一双龙凤儿,男孩取名水延,女孩取名水菁。水延落地即册封为延静王食亲王俸,水菁册封清灵公主享公主俸。
十二年后,皇上薨,因皇上无子,宗室大乱。以南安世子为首想要夺取皇位,逼迫极得水涵圣宠的水懋,却反被水懋所伏。
朝中大臣一致呼声,水懋在十三年正式登基为皇帝,睿智的双眸扫过殿内文武百官,凤眼转盼之间已下圣旨,将带头造反的南安王世子处以极刑,稳坐龙庭之上。
册封其圣母林氏为太后,册封端敬贤皇后为圣端敬贤圣母皇太后,自此揭开水懋为帝王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