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听这话越发的宠溺的笑了笑,一口将那粳米粥吃了下去,有些无奈有些笑意地道:“你呀。”
黛玉又舀了一汤匙,笑的柔柔的,道:“这也是黛儿准备的,溶哥哥。”拉长的嗓音代表着黛玉的不妥协,直看得水溶笑容满面,遂接过那汤匙转手却喂到黛玉小口中,笑道:“黛儿乖,只再吃这一口可好?”
黛玉鼓着双颊,圆瞪的眼眸看着水溶,似是在表达不满,勉强吞下,却见水溶又是一汤匙递来,闪躲不及,又被喂了一口,只得咽了下去。
看手中的粳米粥只剩下小半碗,水溶方才满意的放下玉碗,看着坐着气鼓鼓的黛玉,遂轻笑一声,擦了擦她唇角,方才揽着她靠在怀中,叹道:“你这丫头每每吃东西都是那么一点,身子骨尚且养不好,又如何能陪着我长长久久的?”
那次的菊芋毒让黛玉身体极度受创,虽然治的好些,却终究调养艰难,偏生黛玉素来最是个精灵古怪的,对这些饭食也不大用心,他也只能好生的看着了。
黛玉嘟了嘟菱唇,纤手点了点水溶胸膛,道:“也只你会这样喂着罢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难道还不知道吗?”
水溶轻笑出声,道:“好,黛儿不是三岁的孩子,是好孩子好不好?”
忽听门外春纤,推开镂花大门,隔着珠帘道:“王爷王妃,皇上有旨,请你们两位进宫一趟。”
她记起来了,她昏倒之前似乎闻到一股迷香的味道,想来是有人刻意为之,如今想着不觉心中一阵胆寒,只看着水溶。
水溶淡淡一笑道:“黛儿不必疑惑,咱们进宫了你便什么都明白了。”说着起身吩咐春纤春巧进来服侍黛玉梳洗,他也去外间由着小太监服侍更衣。
黛玉看低眉进来的春纤,道:“春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纤听着浅浅一笑,道:“宫中情况有变,那李家的大姑娘被改为指给长孙国君,城阳郡主指给慕容将军。”
“什么?”黛玉听这话越发的难以明白,只看着春纤。
春纤低头想了想,理着黛玉腰间的玉佩,笑道:“应该就是昨儿的一场变故,突然间也就翻了天了。”
黛玉听这话,拿着象牙梳的手顿了顿,凝眉思索片刻,渐渐将昨日片段连贯起来,登时冷了眉间轻快笑靥,面含秋水之清冷,淡淡轻语道:“自来俗语最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有这样的心机这样的造化,焉知不是她的因果循环?”说吧,便也不再多言。
打理好衣装盈盈起身,春纤忙取过披风与黛玉系好带子,便见水溶走了进来,相视一笑,便相携出了漪澜院,径自离府往皇宫而去。
昨夜暴雨长风肆虐,吹落了多少残红青实,又打落多少落枝轻残。
遍地尽是落入泥泞之中的合欢花。
再看枝头,笼笼似烟霞迭起,朦朦胧胧无边烟雾一般,开得好不热闹,不期然一丝凄然染上心头。
斜倚着凤藻宫宫殿长廊上,元春抚着隆起的小腹,明媚艳丽的脸庞黄黄的有些浮肿,手拈着一枝合欢花,淡淡苦笑溢出。
自来宫中最为不缺的便是红颜玉人,今日枝头正盛,明日暴风侵卷,转瞬间便落得挫骨扬灰,践踏泥泞之中。后来者居上盈盈绽放枝头,花枝再望,也终有坠落之时。
“娘娘,城阳郡主来了!”抱琴低低柔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上前扶着元春小心翼翼的往凤藻宫正殿走去。
待得在正位坐定,抬眼含笑道:“城阳郡主起身吧!咱们本是亲姐妹,又何须这般多礼?”探春道谢起身,嘴角却尝到一阵苦涩的味道。
姐妹?是的,若论血缘她们是最为亲近的姐妹。
抱琴亲手捧了那一捧雪茶碗递于探春,腻白的瓷器中漂浮着碧绿茶叶,洁净之中含着一点翠绿莹心,看在探春眼中却是苦笑连连,未曾饮那茶水,只道谢一声,便默默的坐在下首。
元妃将探春神色尽收眼底,清澈流转的眼睛却是遮不住的伤痛。
“妹妹这次虽然改赐婚为慕容将军,可也是东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夫人,若妹妹能就此幸福长久,也能我这个做姐姐的宽心欣慰。”不自称本宫,而以自家姐妹相称,让探春越发的叹息深重,只怕今日的召见并非一般。
元妃看了看那抱琴,抱琴会意点了点头,自领着那些宫女太监走宫殿退到门外侍候。
“相当日里我离开府中之时,妹妹方才在太太身边牙牙学语,再见时,却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顿了顿拿着绣帕拭去眼角泪痕,轻叹道:“我知道你素来最是个要强的,姐妹几个之中也唯独你志气高扬,不同两外两个妹妹。”
探春听这话大约能猜出元妃的意思,遂轻叹一声,低头望着身上云锦褙子,也不曾答言。
看探春不言不语,元妃心中有些急迫,遂道:“如今姐姐只求你好歹看着太太抚养你长大的份上,求了北静王爷放了娘亲出来可好?她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再大的罪孽还能活几日?”
探春听这话心中登时一惊,幽幽目光望向窗外绿叶,好半晌方才低头叹道:“元妃娘娘的一片孝心,探春诚然自愧不如。只是,娘娘也该知晓,太太所犯罪行,当日里没有累及府中诸人,已经是皇恩浩荡,云黛公主北静王爷慈心,此时又岂能再言?”
“妹妹与北静王妃姐妹情深,自来又是一处长大的姐妹,难道这点子的事情北静王妃还不能解决吗?”元妃的话语颇为急迫,让探春抬眼打量了那元妃一眼,一抹了然袭上心间,浅浅一笑道:“元妃娘娘太急切了!探春自来生于姨娘怀中,养在太太身侧,心中着实感激太太。只是这世间尚有正义之道,善恶之报又岂是纵容放肆所能阻挡?”
王夫人邢夫人落得今日下场,其实更多的是咎由自取,想当日里黛玉的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千般的思绪拢入心怀,越发的明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