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沾染上情爱,再精明的女人,也变得愚蠢又可爱。
朱珠珠双手撑地,试着站起,刚刚那一踉跄不要紧,脚踝上的扭伤又被牵扯到,锥心的疼瞬间传遍了全身。郎烬寒看她眉头蹙的厉害,当下神色也是一紧,几步上前,伸出温热的掌心,想要扶她起来。
可惜,“啪”的一声,将他的这番好意,完全的打翻。
“不用你假好心!”珠珠俏脸羞赧红润的厉害,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被气的。“你侮辱我干嘛?没错,我确实喜欢你,可喜欢一个人有错么?”
珠珠撑着身后的树干,勉强的站起,可有史以来,她却在他的面前泪花打转。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哽咽,却是让人揪心的疼。
“郎烬寒,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独独忘了我,也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相反……我就是太对得去你了!你才要这样处处不待见我,是么?”
一瘸一拐的转身,一抽一泣的哽咽,带着泪水的哭诉,听在郎烬寒的耳里,竟然让他波澜不惊许久的心,第一次产生了涟漪。
铁诗岚也哭过,也曾因为自己或直接或间接的拒绝,而泪如雨下。可郎烬寒除了觉得心很烦很乱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的感情色彩。
而朱珠珠不同,她的泪,好似有能消融人心的作用。郎烬寒突然神色间十分的痛苦,他感觉自己的心很疼,好像连自己的身体都在向他叫嚣,不该这样伤她。
可他的本意并不是要伤她,顶多就是捉弄一下而已。可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怀揣着捉弄之心,吻上那个本以为不会有任何感觉的红唇之时,突然一些零星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现。
就像流星的出现,刹那星辉,却永久的震撼了人的心灵。
咔嚓一声,天际响起一阵惊雷。刚刚还秋高气爽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几乎是在雷声过后,黄豆般大小的雨滴,便霹雳巴拉的从天空中砸落人间。
珠珠走进殿中,也不去管身后那个男人,径直就向自己的寝宫走去。她想哭,想大哭特哭放声哭一场,哭出心里的苦,哭出曾经那些不为人知的辛酸泪。
郎烬寒负手而立,望着消失的那抹人影,剑眉竟然不由自主的蹙起。火红的长发被雨水打湿,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凉”,瞬间身体的每个骨缝,都生出一股寒意。可郎烬寒竟好像不自知一般,任凭砸人的雨滴,悉数不落的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痛快!
皇甫轩正坐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不少大臣都上奏,说近日良国内涌来大批难民,细细盘问才知,大部分都来源于万国那边,还有万国周边的四小邻国。
苍遗大陆从被人发现命名以来,就有明确的规定,国都之间的较量,是连个君主之间的较量,也是两个国家军队的较量,跟无辜的百姓,毫无牵扯。
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打对方的国家,却不能虐待他们的国民。
如果能让万国的这匹难民,安营在良国,落户生根,生根发芽,那么别说是一个良国,就是再来十个八个,只要地盘足够大,来多少人,他都不怕。
也许有一天,万国的国都就会变成一座空城,也说不定……
提起朱砂笔,正要将奏章中的重要部分点画出来,天际的一道惊雷,让皇甫轩手中的朱砂笔笔尖,一不留意低落下一滴红朱砂墨,怎么会这样?
而万国的国度之内,这次久旱逢甘露的秋雨,却是盼红了多少的人的眼眶。
万国从进入夏季以来开始,滴水不降,成片的庄家早已大面积的死亡,百姓颗粒不收,苦不堪言,往年绿油油的稻田,如今只变成了一捧捧枯草。
饿殍遍野,易子而食,如今的万国国内,已是真真正正,一座人间炼狱。而就在刚刚,那些饥渴了许久的大地,突然尝到了雨滴的滋润,这……这难道不大快人心?
万凤仪枯坐在龙座上,本来忧愁丛生的心,瞬间被喜悦取代。她疾步走下龙座,奔到大殿之外,看着天边惊雷滚滚,脸上的笑容却是绽放的越来越大!
厉鸿,看到了么?下雨了……百姓不会饿死了,万国也不会国败了,你看到了么?
而自从上一次大战之后,因为一股急火而怒火攻心的万厉鸿,抱病在榻上许久,久到万凤仪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醒过来。
可刚刚宫人们说,万丞相手指竟然微微的动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下,却是使万凤仪连日来的焦虑心情,蓦然得到了极大的舒缓……
是谁说春雨贵如油?万凤仪晶亮的眼眸,瞬间滑过一抹异彩,这场秋雨,远远要比那些润物细无声的春雨,还要解人的燃眉之急!
自从上次万良两国大战之后,本以为会给良国一个致命的打击,没想到反倒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万国遭受的损失,足可以用重创来形容。
万凤仪每每处理朝事,遇到棘手问题之时,总会下意识的问自己,如果此刻厉鸿在自己的身边,会给出怎样的意见?
可惜……万厉鸿从上次出征回来以后,整个人就处于昏迷不醒的假死状态。寻遍了四方的名医,却都说一切如常,可万凤仪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正常人会昏睡这么久?
厉鸿,快点醒过来吧!不然,偌大的一个万国,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万国的街巷民宅,此时此刻却是一片欢腾。老百姓拿出家里素有能呈水的东西,纷纷到街上高兴的欢呼雀跃,下雨了,有水了,他们的庄稼有救了!
“圣女大人!您终于听到我们的祷告了!谢天谢地,您没有眼睁睁看着我们,见死不救!谢天谢地!”不知道人群中,谁率先跪地拜天,只看到越来越多的百姓,自动自发的跪倒在地,双手合十,万分虔诚的感谢着上苍。
可这看似偶然的一切,却都要归功于郎烬寒对珠珠那一吻。
珠珠将自己关在房中,心思颇乱。倒不是因为郎烬寒吻了她,让她六神无主,而是眼下这样的情况,她搞不懂郎烬寒到底什么意思。
是随随便便的戏耍她,还是在心底对她依然有些残念?珠珠摆弄着衣服的下摆,闷声不语。
而郎烬寒,一个人驻足在院子中,望着消失在门板后的那抹娇俏的人影,许久后,轻笑出声……
真是个别扭的女人。
阴森森的地牢里,一个隐秘的石室中,关着一个长相非凡的男人,此刻,这个男人正百无聊赖的躺在地上的干草垛上,手里逗弄着一个身材十分肥硕的老鼠,只是一人一鼠的表情却是各有千秋。
男人的表情,优哉游哉;而老鼠的表情,万分痛苦。
“你一天天都吃什么长大的啊?在这种地方,你都能肥成这样!”慕容十三抽出一根干草,时不时的捅捅老鼠的鼻窟窿,亦或是捣鼓捣鼓老鼠的小耳朵。
痒痒的触感,让老鼠万分难受,委屈的蹲在他的手掌心,吱吱吱吱的叫个不停。
慕容十三换了一个仰躺的方向,继续跟小老鼠玩,“哥哥出不去的这段时间,你可得好好活着,不然可就没人跟我说话了。”
一想到自己不知道还要被关在这里多久,慕容十三内心不禁觉得沮丧的要命。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小命,而是要独自一个人熬过这漫长的寂寞,却是有些折磨人。
这片大陆他有多久没来了?好像从五哥登基以后,他亲眼看到自己的生母被五哥残忍的杀害,慌乱的雨夜,慌不择路的逃跑,翻下悬崖,海水的窒息……
曾经一幕幕痛苦的回忆,一股脑的涌现在自己面前。慕容十三突然觉得,其实一个人的坚强,一点都不困难。难的是坚强久了,都忘了内心曾经有过的柔软了……
那时候自己多大?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吧?五六岁的毛头小子,正是需要枕在母亲温暖臂弯里熟睡的时候,也是该享受孩童天真烂漫的美好童年,可他的童年,却被一片猩红代替。
直至,他最后的生命,被那片浩瀚容纳,被那与天相接的蔚蓝装点,他才知道,原来生命的颜色,不仅仅是只有苍白和鲜红,也可以拥有这种很纯净的海蓝。
想到在海上飘摇快活的日子,慕容十三的嘴角不禁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他想陆飞,想海玉,想他的海盗船,还有船上那些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
回忆总是美好的,就连曾经的胆战心惊,如今也因为回忆而被镀上了一层柔柔的温暖。
吱嘎一声,牢门被打开。慕容十三还不太适应自己这方小世界里,突然有别人闯入,下意识的抬手用袖口做遮掩,在牢门口的逆光中,看到了一袭明黄身影。
十三突然低低的一笑,“我一个海盗头子还劳烦皇上来探望,真是罪该万死啊!”
皇甫轩负手而立在门口,看着仰躺在地上的慕容十三,他的心情本该是激动的。可一想到他这次来良国的目的又不单纯,顿时又有些戒备。
“十三弟,我最后问你一遍,此次你登陆良国,究竟所为何事?”
慕容十三吐掉口中的枯草,一挺身坐了起来,过分妖娆的面容,在细微的光线里,放出熠熠的光彩。
“我说我来夺你的天下,你信么?”
皇甫轩全身一崩,甚至连刚刚摊开的手掌都紧握成拳,慕容十三却停顿了半晌后哈哈一笑,“五哥,原来你真的很爱这天下啊!”
掸了掸浑身的黄草,慕容十三踱着缓慢的步调,来到了皇甫轩的面前。他早上还在盘算,估摸了一下日子,皇甫轩今儿也该放自己出去了。
果不其然,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呢!
与皇甫轩即将擦身而过之时,皇甫轩一把拽住了慕容十三的袖口,语气阴测测的开口道:“刚刚你说的,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