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显像了?”孟婆眼里一阵诧异,路过多少男鬼女鬼,这三生石都静的毫无波澜,怎么现在一个畜生在此,却发生了这样的一幕?
孟婆蹲下身子,探出苍老的手覆上我的头顶,“你这孽畜,心事颇重,我倒是好奇了,改天我去问问月老,这三生石显出你的姻缘,到底是什么。”孟婆笑笑的起身,“这孟婆汤你就别喝了,一会儿见了阎王,听听他怎么说,再喝不迟。”
就这样,我意外的没有喝到那碗好比逍遥散的孟婆汤。
“三生石,三生诀,前世、今生、来世……啧啧啧,怎么它就是头猪呢?”我被拖到奈何桥的中间,还听到孟婆一个人在身后啧啧称舌。
“来,小黑猪,喝口忘川水,看一眼你来时的人间,这就是传说中的煮今生了。”白无常笑嘻嘻的蹦了下来,掬起一捧忘川水,送到我的面前。
水质十分清冽甘甜,入喉舒爽,可咽下肚的那一刻,我从出生至死的一幕幕,像一阵风般的在脑中闪现,直至又消失不见。
我心下了然,都说人生好似一场戏,而我的人生就是一场闹剧。
过了奈何桥,喝了忘川水,我现在的身份就正式的晋升为一名新鬼了。
黑白无常拖着我七拐八绕,穿过了阎罗十殿之后,终于,俺见识到了真正的阴曹地府。
其实,跟阳间正常家底殷实、富有人家的府宅差不多,只是放在的大环境下不同。阳间我们叫这样的人家为大户人家,到了阴间,因为阎王老爷坐阵在里,所以就起了个阴曹地府。
到底都是“府”字辈的,只不过地上地下而已。
“小黑猪,一会儿进去之后,见到阎王老爷,你可要实话实说,阎王不喜欢满嘴打滑的人。”白无常尽职尽责的对我交代着,我却懒得瞅他,闷头哼了一声。
对于这个不男不女的小白脸,我显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白无常也不以为杵,黑无常依旧摆着个面瘫脸,我们三个“鬼”就这样来到了朝堂之上,黑压压的感觉,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他们带我来的这个地方,应该算是朝堂的后房,不是正规的大殿,顶多算一个偏殿。不多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我暗忖,应该是传说中的阎王老爷即将登场了吧。
果不其然,一阵类似于敲锣打鼓的声音过后,从屏风后面缓缓的走出一个人,确切说我不知道阎罗到底算不算人。
一张方脸,凶神恶煞,肤色黢黑,眼如铜铃,红褐色的虬髯遍布鬓边,倒是有股王者天下的感觉。
只是,这阎罗王穿的好像不是他的朝服啊?青蓝色的褂子,长发只用一根木簪一束,怎么看怎么都是日常的便装。
阎罗王缓缓的坐在太师椅上,黑白无常此时已经十分狗腿的分站在他的两侧。惊堂木被抽冷子敲击,吓了我一跳。
因为我等的有些昏昏欲睡,所以……反正心里十分别扭,来就来呗,非得敲敲打打的,虚张声势。
“堂下畜生,可是猪小幺?”阎王声如洪钟,听的我心里一阵哆嗦。倒不是因为害怕,实在是气息强大的让你不得不颤抖。
“是。”我尽量克制自己,别流露出惊颤的音色。
阎罗王只是几不可闻的轻嗯了一声,就低头专注的翻阅着什么,那泛黄的本子上,清晰的写着三个草书大字:生死薄。
就在我又一次要昏昏欲睡之时,这老爷子才终于开口说话。“猪小幺,你寿禄未尽,惨遭横死,又因心善救人,故择日将你遣送回阳间,待寿终正寝,方入我阴间。”
这话说的文绉绉的,大概意思我却听懂了,可是我能不能提个小小的要求呢?正要开口之时,那阎罗又抚须一笑,“念你救人有功,你阳世的记忆,一概保留,可好?”
“阎王老爷,我回去之后,还是这个身份吗?”我有些焦急,要还是个公猪,那我回去干吗?
“不错,你本公来还公去,这有何疑问?”阎罗王挑眉,好像我问了一个十分好笑的问题。
“可我要当母猪!而且……而且我能不能被送回到晚十几年之后的时光?”
阎罗愣了一下,大小各鬼,见识无数,倒还是第一次有小鬼对他提要求的。掐指一算,又翻了翻生死薄,面色微变,却又很快的平息,换上了然于心的神态。
“你这孽畜,心思还颇多,可你终究是牲畜,回去之后广积善缘,也许来世能入人道也不错。”
“可我就要这世回去,我怕……反正都是猪,就是换个性别,行不?”我满眼希冀的看着阎罗王,直接忽视了白无常惊诧的表情。
阎罗王霍然起身,踱步来到我的面前,“猪小幺,你可知为什么你死了之后,全身瘫软如泥,不能行走?”
这问题他不说,我都要忘了。我就讨厌有点权势、读过点书的人,一说起话来,就是满口的反问质问、这这那那的。你明知道的话,直说不就完了?在一头猪面前扮博学神秘,闹腾。
我懒得抬头仰视他,脖子要酸了,索性别过头去不理他,爱说不说。
“你这畜生,脾气倒是坏的很!”阎罗微微一叹,“你的骨骸被人拿去,一根不剩,所以黑白无常接你的时候,你是无骨姿态的。”
原来,原来如此。不由得心里一颤,那些人吃我就算了,连骨头都不放过!
阎罗威风凛凛的一撩衣袍下摆,一阵黑发般的又飘会了座位之上,拿起毛笔刷刷刷的奋笔疾书,神色显得有些激动。
“猪小幺听旨!念你命数奇特,阳寿未尽,又积有功德,现速速将你遣送还阳,再世为猪,接旨!”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张写的好比鬼画符的公文,就这样不偏不倚的落在我的头顶,我还想抬起猪蹄扒拉扒拉,却只觉眼前一阵白光闪过,我便再也没有了自己的意识。
“阎王,那个猪小幺到底什么来历?为何孟婆也对它满是好奇之色呢?”黑无常终于见那个小黑团从眼前消失不见,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阎王神色之间满是莫测,“无救,你跟必安索那牲畜的魂魄之时,就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黑无常略蹙眉头,转头看向一旁喜笑颜开的谢必安,白无常冲他眨了眨眼睛,连带着头上的大白高帽子上的四个字“你也来了”,都跟着带上了一丝喜感。
“属下不知,却觉得那头牲畜除了外形不若人之外,其余的脾气心性,倒都是十分人性。”
“恩,它这宿命也算波澜诡谲了,我们不妨拭目以待,不久又会见到它的。”
白无常蹦蹦跳跳的跑了下来,抱着黑无常的胳膊,左摇右晃,“老黑,到时候咱俩还去捉它呀!我挺喜欢那个跟你一样黑乎乎的小东西的。”
黑无常宠溺的看了白无常一眼,替他整了整头上的帽子,“你啊……好,下次我们还去。”
阎罗对黑白无常的亲切熟稔早已见怪不怪,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生死薄,他就纳闷了,当时这是谁写的!把一个好好的妙龄姑娘,给划分到牲畜道里了,而且还搞错了性别?
可这种批错阴阳的事情,尤其又是他们官方自己犯的错误,自然只能内部解决,对外还得宣传是那头猪自己积存功德,改变命运。
这在他们阴间,也能起到一个推动发展的作用。阎王扶着额头,思忖改天得去问问月老,三百年前,就那个老头子拉着自己喝酒,难不成是那次出的事儿?
阎罗王沉浸在自己的反思里,这喝酒还真是耽误事儿啊……
酒能乱性,更能乱命啊!
刺眼的白光,嘈杂的叫嚣声,刺鼻的气味,乱七八糟的一涌而至,而且感觉身边有硬硬的鬃毛在刮蹭着,身下也是潮乎乎的不舒服,还透着一股让人想忽略都难的压抑。
“哼……哼……”这味道真熟悉。我迫力的一睁眼,惊呆了。这、这是哪?
“太好了!终于又活了一头!千扬,赶紧过来帮帮我!”在我睁开眼睛,还没适应眼前的日光亮度时,我就被人七手八脚的抬了出来。
原来,刚刚我所在的地方,是猪圈。
可为什么我周围的同类,一个个四仰八叉的,异常的死气沉沉呢?而且我嗅不到一丝活着的气息。
“这可怎么办?整整二百五十头猪,才几天的功夫,就死了不到一半了,到底得了什么毛病?”一个有些稚嫩的少年声音,在我的身边响起。
刚刚,就是他喊的千扬?我的猪脑里倏然清醒,一个名字跃然于心。千扬,不会是那个张千扬?
阎王没有收回我的记忆,那是不是……我赶紧匆匆低头瞟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心里嘿嘿直乐,俺没有那个“小棒槌”了,俺是头小母猪了!
呃……好吧,我收回那个小字,确切说,再世为猪,我虽然是头母猪了,性别让我比较满意,可我却是个老母猪!
而且,刚刚要死不死的我,正在生小猪?苍天啊!我当公猪的时候,还没发过情呢!带着“处猪”身份落入冥界,现在你好歹给我整个“清白”身份啊!
一回来,就开始生孩子,这种大幅度的跨越,我有点接受不了。
入眼一看,我周围站着几个穿着戎装的士兵,年纪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而刚刚那个一直在说话的小兵,此刻的双手正忙着为我的孩子剪下脐带。
这也太扯了!为什么生产我却感受不到疼?
“老母猪,你也真是命大,生的都是死胎不说,你却活了下来,真是万幸。”这小兵又出口的话,更是让我心里郁闷到极点。
虽然活了,却是个老母猪,老母猪就老母猪吧,还正巧赶上生孩子,生就生吧,还生了一窝死猪,我这是什么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