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珠颜祸水乱君心
9684600000180

第180章  传奇女子烟霏霏

佛家有云:“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

当我跟小豆丁再次苏醒之时,我们都以为各自来到了一个“净土”的世界。四周是一片刺目的莹白,一个个小小的结晶,带着六棱芒角,像无数双小眼睛,好奇的看着我……还有我身下的他。

“哎呦……”小豆丁试着动上半身,可他忘了我还在他身上趴着呢,而我的背部上方,撑起的是一片雪洞的洞顶。

吧唧一声,我像一坨硬冰块一样,直不愣登的就摔在了地上,幸亏我的肉身还有一点软性存在,不然零落成泥碾作尘,估计说的就是我。

费劲巴拉的强支起眼皮,小豆丁也半撑着身子,这时候,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临了,小豆丁眨巴着晶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俺也不知道为什么,同样都是公性,可我却有种春心萌动的感觉,若不是面皮与生俱来的黑色遮住了我的娇羞,我就敢当场娇红着脸给他看!

“你……你是什么玩意儿啊?”小豆丁猛的向后退去,所到之处,过膝的厚雪硬生生被划开一条裂缝。

我伤心了,居然问我是什么玩意儿?我是你的救命恩猪啊!真想开口对他大吼,可是俺又忘了自己的身份了,逆天啊逆天!

小豆丁有了正常人的直觉,身上的伤口经过雪粒的摩擦,疼的他龇牙咧嘴,我心道真是活该!颤颤巍巍的撑起圆润的身子,扭头就要离开。

“哎!你别走!你是头猪吧?”小豆丁哗啦的起身,我偷偷回头侧望,这雪深已经蔓过他腰了,我还真不敢轻易走动,不然非陷进去出不来。

可让我就这样被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显然也是不可能的,索性我又重新趴在原地不动,装起死来。

小豆丁一瘸一拐的向我靠近,最后我感受到自己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冰凉的小脸儿贴着我的背部,“猪猪,是你救了我对不对?是你一直跟着我的,对不对?”

他软软的嗓音里,带着一点哭音,我虽是猪,可也不是铁石心肠,很想摸摸他的头,问他以后可曾愿意彼此相依为命?

小豆丁抱着我,伫立在雪中良久。大雪早已停滞,至于我跟豆丁昏睡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们都没被冻死,真是个奇迹。

院子里的大雪,与不远处的残屋灰烬形成鲜明的对比,黑与白的对峙,仿佛在争执着到底谁才会征服对方。

半晌,小豆丁抱着我缓缓的向其中一间被烧的所剩无几的房屋走去,我从他的腋下看去,那正是我救他出来的那个房间。

将我轻轻的放在门口,小豆丁折身走了进去,地上黑色的灰烬被踏入的动作,震荡的在空中乱舞,我见那孩子走到屋子里面,突然跪着不动了,我想……他应该是看到了他娘的尸骸……

我也踉踉跄跄的轱辘进去,果然……一具尸骨,确切说是一具除去皮肉的完好尸骨,暴露在黒木灰下,小豆丁伸出手,想抚摸,又不知从何下手的样子;想恸哭,又极力隐隐不发的样子,我即使转世千次万次,也永不能忘。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小心的将他娘亲的尸骨,一块又一块的收入怀中,我趁着这个时候,去别的没被烧到的房间里细细寻了半刻,终于找到几块勉强用来遮身的破布,折返叼给他。

“猪猪,多谢。”猪猪这个词,是我从人类口中听到的第一句称呼,没有戏谑,没有调侃,甚至没有嘲讽,只是很真诚的一句谢谢。

却让我感动了几个生死轮回。

吭叽吭叽了几声,我其实是在说不用客气,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不过我知道这一刻,他在强迫着自己长大。

没了娘的孩子,剩余的撒娇和软弱,都是被生存不待见的,就像我娘老花死了之后,我们兄弟姐妹死的死,散的散,小豆丁的遭遇跟我一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小包袱,被他小心的抱在怀里,低头看了看我,又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遂将包袱紧贴后背,背在身后,将另一块稍大一点的破布,仔细的缠裹在自己的身上,遂弯腰将我抱起。

“猪猪,我叫郎烬寒,以后我只对娘亲和你好。”

就这样,我跟小豆丁开始了一人一猪一世界的孤独之旅。

虽然猪是猪,人是人,可当我将猪头靠在他胸口时,却知道此时他的心里正在想的是什么。

他在想他的娘亲,我又何尝不是想念我的老花妈妈呢?

其实,我们果然都是一样的,都是没有了妈妈的孩子……

我们沿着良城的街道,走了好久,其实只是两个人的体力都所剩无几,明明半个时辰的路程,却被我们走了好似几个星辰更迭。

时不时的我会偷偷从他怀里钻出来,望着这个有着坚毅脸部线条的小男孩儿,反复在心里回味着他说自己名字时的语音语调,郎烬寒……郎烬寒……越反复吟诵,也觉得有种离烬一切的味道。

如果说人的名字是他前世的缘结,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相信,郎烬寒的前世,定是有着十分强悍破坏力的男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我看似呆笨的猪脑里会闪现那样一副奇怪的画面:

小豆丁突然变成了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手执破天长剑,周身白衫尽是一片鲜红如嫣,身后是喷薄而出的残阳日照,四周的断壁残垣,灰烬纷飞,而他……就是一尊天神,带着一身的血光,屹立在天地之间。

“猪猪,猪猪?”我感觉到一阵猛烈的摇晃,奇怪了,原来猪也会做起白日梦?

郎烬寒见我终于回神了,倒是重重的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也……”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可我知道,他是怕我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移情的作用,郎烬寒对他母亲的死,有着诡异的坚强,身上背着一副尸骸,每晚睡觉之前也是先抚摸一遍尸骨,再把我搂在怀里。

总觉得跟一具尸骨同枕共眠,有点不寒而栗。

“你是不是饿了?我也好饿……”小豆丁习惯了自己自言自语,难不成他还奢望着一头猪能给他什么回答?

不知不觉,我觉得来到的地方有些眼熟,猪眼一瞟,哎呦喂!这不正是初次遇见小豆丁讨饭的地方吗?

香满满的门前,依旧寒风里站着几个风姿卓然的花娘,手摇羽扇,热络的招揽生意,只是眼下盛世不太平,车辚辚马萧萧的,甚少还有人肯留恋花丛。

当然了,有大把大把银子的大富人家,依旧不知今昔是何年的醉生梦死。

要不怎么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呢。

可是郎烬寒又来这个地方……不会是想继续“重操旧业”吧?正当我的担心还没通过猪嘴吭叽出来时,郎烬寒已经将我藏在了那一堆破旧木桶的后面。

故地重游,心有戚戚焉,一阵唏嘘,顿从心生。

这孩子,要去就去吧,毕竟……俺的猪肚猪肠猪胃,也是饿的一阵随风摆动。

小豆丁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我估计着,他是在暗暗从亡母的尸骨上吸取力量。按照以往的惯例,那个叫烟霏霏的老鸨子肯定是先找人把豆丁毒打一顿,然后一番折腾下才会慨当以慷的抛出口吃食。

小豆丁来到香满满的楼前,默不作声,脸上沉默的好似千年的古井。烟霏霏适巧送客出来,一抬眼,又看到了这个臭小子,叉着腰,也不管不顾形象如何,尖着嗓子就开始对豆丁“耳提面命”。

“哎呦喂,我说你小子还吃我香满满的馒头吃上瘾了是不是?”烟霏霏一袭红衫,脸上还是扑着厚重的脂粉,素手大力的捏着郎烬寒的耳垂,那架势活脱脱要拧出个别有洞天。

“烟妈妈,这小子耳朵怕是要掉了……”,一个满身葱心绿的姑娘,小心的扯动了一下烟霏霏水袖,却被这个老女人猛的挥开。

“怎么?你心疼了?不从你腰包里掏馒头,你当然说的好听了!”烟霏霏怒喝走了求情女子,又转头继续开骂郎烬寒。

“烟婆娘,我饿,我吃你的一切,总有一天都会还给你的!”郎烬寒毫不畏惧耳朵上的疼痛,反倒抬起一双澈眸,直直的望进烟霏霏眼里。

烟霏霏自认为自己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什么样的奇葩没见过?倒是第一次被这么大个小孩儿给唬住了,缓了半晌,才讷讷的出声,“还?我看你用什么还!”

倏然,一个小包袱塞入到了她的怀里,烟霏霏眼光狐疑,她倒是希望这布包里装的都是银两,周围几个花娘也好奇的凑上来。烟霏霏用羽扇柄端轻轻挑开包袱,只闻周围一副倒吸气声乍然响起。

满包的森森白骨,纵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看起来也透漏着几分阴寒,几分诡异。

只有烟霏霏,沉稳的不动如山,挑眉轻问,“这是你至亲?”

我突然觉得,烟霏霏这个女人,挺传奇的,我更觉得郎烬寒,深不可测的更是诡异。

“嗯,这是我娘,我用我娘担保,我郎烬寒欠你的一切,烟婆娘你对我的点水之恩,我必当涌泉相报!”小小的身躯里,我就纳闷了,怎么会有这么深沉的嗓音。

烟霏霏的表情,没有意料之中的畅快大笑,也没有进而为难小豆丁,拧着眉心,好似在回想着什么。直至我等的有些昏昏欲睡,才听到烟霏霏对身边的姑娘们轻声交代,让她们进去张罗些吃的穿的,速速送出来。

脚下的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踩上去有种“报仇雪恨”的快感,我跟豆丁已经离开良国半月有余,他说要把他娘亲的尸骨,亲手送回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