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满意地笑着,望住九头鸟鬼车的飘摇而去。
夜色幽冥,羽声振振,虽然还是不知道流珠手指上的胭脂色是谁留下的,不知道那胭脂色会代表着什么,但是至少,这不是姑获鸟留下的印迹,便不是姑获鸟要加害他的孩子。
漫漫长风里,杜宇不由得静静微笑:他的,孩子……一个有着他与流珠面容的孩子,真好……
舒心微笑里,杜宇却被幽冥之中的另一股强烈的存在感所惊住。回眸看,混沌之中,白衣白发的咸池静静凝立。竟然不知是何时到来,更不知他已经站了多久。
杜宇嗤声一笑,“干嘛?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跟踪我吗?还是想借着夜色直接杀了我?”
咸池冷冷地瞥过杜宇,“你跟鬼车之间,有什么交易?”
杜宇挑眉,笑着一摊手,“什么都没有啊!难得我们两个臭味相投,化敌为友了,不行吗?”
咸池眯住金色的眸子,“鬼车早已经不是曾经的神鸟九凤,它现在被人间的恶念驱使着华为九头鸟鬼车,进而再度堕落成为吸食幼童魂魄的姑获鸟……杜宇,别告诉我你们之间真的只是这样的惺惺相惜!就算你想,它也不会甘心的!”
杜宇别过脸,遥遥对着苍茫夜色,静静一笑。
本来,咸池会是他最大的敌人,他憎恨咸池、讨厌咸池,恨不能捉弄他、惩罚他,才解心头之恨……可是,却也在关键的时刻,咸池偏偏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人。不论他怎么笑谑着轻描淡写,咸池总是能冷冷地不被他的表象所欺瞒,冷冷地直刺事实的真相。
真是——不好玩儿……
转头,望着夜色之中那白衣白发的男子,杜宇微笑,“好吧,那么我便也将相同的话对你也说一遍:如果危机真的到来,请你,咸池,立即带着流珠走,不要管我!”静静微笑,碧瞳流翠,“这个世界上,我自己已经退居第三位——我将流珠和孩子放在我自己生命的前面,所以请你们,也要答应我!”
咸池面上勃然变色,“你在说什么!杜宇,无非是你母后要将你捉回金沙国去继承皇位罢了!怎么会说得那么严重,什么你的生命……”
杜宇摇头,静静微笑,“哪里只有那么简单了?”
缓缓叹息着,杜宇缓缓走到咸池的面前,凝望着咸池的眼睛,“上天已经动用了神兽……神兽虽然现在都已经是圣兽,但是它们在升天之前都曾经是这大地上为害一方的恶灵。上天将它们归拢到天上,给它们各自一个封号,为的其实就是用神圣的名号来规束住它们的恶性,所以上天定然不会愚蠢地轻易将神兽们派到下界来,否则一旦神兽们的野性重又苏醒,上天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唯一的解释是:上天已经被我激怒,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想要帮着我母后将我捉回金沙国,他已经对我,动了杀念……”
碧眸轻扬,竟然没有半分的惧色,反倒是一份桀骜的豪情,“上天哪里受得了一个小卒子的屡屡犯上呢?如果他一再地不听话,一再地不服从管教,那么索性——消灭了他,再重新找一个听话的人来代替,就是了……”
转眸,衣袂随风,颤抖着摇荡,“我一直在好奇,为什么母后的势力追击得这般缓慢;这其实不是母后行事的作风,她老人家一向是雷厉风行的——如今才蓦然醒悟,其实不是母后没有追击上来,而是,她亲自从金沙国出来的原因不是为了追击我,而是为了——保护我……”
夜风漫漫,吹落如珠泪水,“所以她老人家才一直没有跟上我们的步伐,是因为——她一直在后方替我们与那些想要杀我的力量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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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池的心中一紧,仰起眸子望向黧黑的天幕。难以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是什么——作为情敌,或许此时应该心怀庆幸?可是却为什么丝毫没有,反倒觉得这草原上流荡的滚滚的风,也吹进了他自己的胸臆,压得他的心坠坠地疼,甚至无法呼吸?
深深吸气,定定望住幽冥的夜色里笼罩在银蓝色清光之中的男子,“还有我!如果真的是上天想要这样做,那么我便与你一起,逆天!”
杜宇静静望着咸池,忽地一笑,“不必。我知道你能这样说,已经极是难得。可是我不要你站在我身边,保护我——我要你,替我,看住流珠……”
转身,银蓝的长发飘泻入幽暗的风里,“如果注定了我终究难逃这次劫数,咸池我希望你,不要让流珠看到我最终的结局……就算我死,也别让她看见,别让她伤心……”
心中纠结着狠狠一疼,咸池猛地揪住了杜宇的衣襟,“混蛋!你已经准备放弃了吗?你已经准备,让上天轻易地杀死你,以儆效尤吗?”
杜宇没有反抗,静静望着咸池金色的眸子里燃烧起来的火焰,低低一笑,“你觉得,我会吗?就算真的打不过上天,我也得——将天捅出个大窟窿来!”
咸池一怔,“将天捅出个大窟窿来?——你的话怎么那么像……”
杜宇碧瞳眨动,嘿嘿一笑,“像什么?像那个‘天塌西北,地陷东南’的谶语是不是?像共工当年撞折了不周山,使得西北天空破了大洞,是不是?”
咸池点头,“别告诉我,当时在天山之上,你已经存了这样的心!”
杜宇仰天大笑,眸子闪烁着不驯和淘气,“知我者,咸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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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10点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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