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来世间,并非独独为我而来。除了我们两个之间的****,你还背负着更重要的责任。所以,我不能将你绑住,我希望你能去做所有你应该去做的事情。”
杜宇愣住,深深地望着流珠。
从来都知道她的好,却也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子。这个世上,每一个女子都是希望能用自己的感情将那个男子绑在自己身畔的吧,却似乎没听说过谁能够挥剑斩情丝,将男人放归到更加辽阔的海洋之中去。
杜宇笑谑,“傻瓜,你真的能做到?不怕我,再不回来?”
流珠摇头,“因为,你的离开并不是心有旁骛,不是又爱上了别的女子——如果真的是你爱上了别的女子,纵然我想要将你绑在身边,却也是做不到的;你的离去,是为了个更重要的责任,是为了造福更多的人,那么我又何必要绑住你的手脚?我只需在家中,好好地等着你,回来……”
杜宇眸子里泪光闪动,猛地捉住流珠的手,紧紧握住,坚定地摇头,“我,我不走!就算要去做事,我也要带着你一起去!”
少年无赖的笑容又起,“就算你不担心我离开而变心,我还担心你自己在家里再遇上别的男子呢……我不干,我要继续赖着你……”
夜色更深了,整个天地全都安静了下来。
弥忍的嗓音从门外传来,“殿下,都准备好了。”
杜宇微笑低头,“流珠,我们该走了。”
流珠点头,“这水也烧好了,我先给你们打水洗漱吧。”
杜宇摇头,“不是要回房间去。而是,我们要离开了……”
流珠微微一怔,“离开?去哪里?”
杜宇微笑,“先去看你爹他老人家,怎么样?我们已经很久没看着他了,他老人家一定想你了。”
流珠微笑点头,心中却掠过惊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从来泰山崩塌于眼前都不动容的杜宇决定夜半便离去?
借着炉灶的火光向外望去,夜色之中静静站立的弥忍面上也有着一丝决绝之色。那总是逗着她笑的灵慧少年,此时怎么也会如此严肃?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问,却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流珠知道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而杜宇也一定是暂时不想让她知道原因,否则他早就直接告诉她了。于是只好闭口,紧紧地回握住杜宇的手。
何必问那么多。既然心已经决定下来,那便只需拉住他的手,跟随他的脚步一起走,就是了。
海角天涯,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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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氤氲而过,像是一团一团的水墨,浓淡流转着,将时光远远抛向脑后。
马车越接近东北老林,流珠的心越发的忐忑起来。
担心老父,却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咸池。
更加不知道,一旦杜宇与咸池这两个人两相面对,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们一个是山林之中的雪豹,一个是东海碧波之中的鲛人,都不是普通的人类,都拥有极大的力量,一旦他们两个争斗起来——那将是不敢想象的后果。
而且从杜宇和咸池曾经的话语之中多少也能够揣测到,上天似乎对身在人间的这些“地仙”管束极为严格,一旦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扰乱了人界的正常规律,是会受到严罚的!
而凡人与他们之间的相恋,这本身已经是违背了天条——如果再因为她而争斗起来,这可怎么办……
杜宇却似乎对这一切都浑然不觉。径自笑谑着跟流珠说着待得见到了周海生,他该带着什么礼物去拜见,然后又该跟周海生说什么样的话,甚至都谈到了他与流珠拜天地的细节……
流珠便也微笑着应和他。憧憬总是快乐,便没有理由在快乐的时候突徒然去想那些不快乐的事情。
既然那些不快乐还没有来到,那么便先安下心来享受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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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阑珊里,杜宇盯着弥忍笑,“干嘛,现在就学会了举杯邀明月了?怎么放着觉不睡,自己跑到院子里来自斟自饮呢?”
沿路客栈,竹屋木舍。毛竹搭建而成的院门口,树立着高高的灯幢。一串灯笼从挑起的杆子上亮晶晶地垂下,像是一串明珠,又像是美人儿耳边垂下的耳环,在这幽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好看。
弥忍一笑,捏着手里的酒杯,“学一点诗人情怀,不好吗?”
杜宇笑着坐在弥忍对面的石凳子上,“臭小子,你什么时候掉头回去?”
弥忍挑起越发茂盛的眉毛,“掉头回去?什么意思?殿下你赶我走?”
杜宇微笑,“是啊,我赶你走啊!我已经与我自己的命运渐行渐远,在老人家们的眼里那叫‘走入歧途’,我哪儿还能拽着你一起走呢?”
弥忍一笑,“殿下怎么就知道,弥忍会掉头而去呢?”
杜宇淡淡地笑,“你也是龟相家族的继承人啊。我还好,就算我不在,东海里还有大把的鲛人族兄弟,可是你呢,你家里可就是你一脉单传呀……所以,你必须回去。”
弥忍捏着酒杯大笑,“嘿,真是新鲜。有人甘愿放弃自己的帝位,却要劝人家回去继承那个相位……”小小的眼睛里忽然涌起光芒,“殿下,别小看弥忍。”
杜宇垂首,“从此起,我的命运注定了要海角天涯。弥忍,我不能连累你。”
弥忍点头,“陵蓝哭着回去,一定回去找太后。而太后她老人家,绝不会坐视殿下你一步步走的更远。所以殿下你只有不停地变换停留的地方,才能不被太后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