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忆落泪。
三生三世的爱,还是三生三世的恨?
周玉郎与绿腰已经两生两世的怨恨与错过,可是他们这一番却都沦落成彼岸的游魂,再难入轮回——等待他们的,真的还有第三次机会,真的还有三生三世吗?
蓝忆点头,“周玉郎,周大哥,我会,我愿意帮你的忙!可是我,我又该如何才能找到绿腰呢?我只是一盏灯火,往常都是鬼魂们向着我而来,从来没有我去寻找过它们——我该,怎么办?”
清风徐来,缓缓吹动满园花木。摩珈却猛然皱眉,骤然奔向蓝忆居住的“落碧”,忽地大喊,“这些绣球花,竟然又变色了!本来是绿色,之前蓝忆说变成了粉红色,而此时——此时却又变成了满园的蓝紫之色!”
蓝忆与幻香也都愣住,奔向“落碧”。果然,满园的蓝、紫摇曳……
蓝忆皱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骤然袭来——她忍不住轻声呼喊,“不!它们,不是随便变幻的颜色!”
摩珈惊愣,“什么?”
蓝忆闭住眸子,紧紧追随着脑海中那一抹灵光,“我们刚进入焉耆城的时候,不是见过一种本地的花儿?它叫红蓝花,我还说过,那花儿以及那花儿生长的地方定然与我和幻香有缘——因为,红蓝花中有‘蓝’,而红与蓝交织在一起便会诞生紫色……”
幻香紫瞳一闪,“这绣球花也正是呈现出粉红、蓝、紫!”
蓝忆走过去,指尖轻抚那些蓝紫摇曳的花瓣,轻轻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初初一看见满园的绿色绣球花全都变成了粉红色的时候,我很害怕;可是现在,当它们再度变色,变成蓝色与紫色时,我却不害怕了——我只是觉得,它们似乎在对我诉说着什么,它们想要告诉我一些事情……”
蓝忆摇头,忍不住垂泪,“它们由绿色变幻而来,变成了我最熟悉的蓝色和紫色,我便只感觉它们与我有缘;就好像,一直在等待着我与幻香一起到来一样……”
蓝忆跪坐在重重蓝紫色摇曳的花间,忽地仰头,“周大哥,此时此刻,我忽然特别想听你弹琴……你能不能,再弹奏一曲,给我听?”
蓝忆闭上眸子,深深吸入花儿的芬芳,却又瞬时的迷乱,就像是进入了某个情境之中。蓝忆忽地说,“周大哥,我忽然想,其实能够吸引绿腰的魂魄来的,不是我的灵犀之光,不然她早就应该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我倒是觉得,其实,如果你能坐下来,好好地抚一曲琴,她便能来到……”
“琴,是牵系了你们两人之间的缘分的,也是你们之间共同珍爱的东西。周大哥你也说过,当她最难过,宛如花木一样枯槁的时候,她最快乐的时光还是抚琴之时——如果这个世间还有什么能够唤醒它,只有琴,不是吗?”
蓝忆说着,不由悲从中来,静静垂泪,“曲有误,周郎顾。周大哥,抚琴吧,或许在你的琴声之中,你终究会再见到绿腰的魂魄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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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忆一句“曲有误,周郎顾”,说的所有人都是,黯然神伤。
曲有误,周郎顾。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这种心情,这种意境,既是成全了周玉郎与绿腰的相遇,却也,造就了他们两生两世的悲叹……
世间抚琴者,最大的哀伤是:知音少,弦断谁听?可是周玉郎与绿腰两个人呢,分明都是这个世间最懂琴音者,本来是琴瑟相和的知音,也是有爱,却终究还是走上了怨恨的不归路……
离情离爱,最终甚至远离了生命,远离了此岸……
风声呜咽里,蓝紫的绣球花摇曳涌动,片片花海像是绵绵的诉说。
周玉郎哽咽良久,终于朗声一笑,“蓝忆,你说得对!我的‘绿绮’,终能被绿腰听见!”
幻香闻言微微一怔,可是蓝忆却想先说了出来,“绿绮?周大哥,你说你的琴叫做‘绿绮’,对吗?”林家毕竟数代经商,书画陶瓷无所不包括,所以对于声动天下的名琴,自然也都了若指掌。
周玉郎静静地回答,“是。”
蓝忆几乎跳起来,“就是那司马相如当年为卓文君弹奏一曲千古绝唱《凤求凰》的绿绮?!”
周玉郎又是叹息,“是……”
蓝忆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天意弄人啊!周大哥,请你,以你最为赤诚的心,用这一把绿绮,为绿腰弹奏一曲《凤求凰》,好吗?”
众人皆肃,琴声铮然如泉响起,缭绕天地,飞越重檐。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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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忆听着那琴声,想着周玉郎与绿腰之间的故事,忍不住哭出声来。
为什么自古相爱,总是被天意捉弄?本来想好好相爱,却总是被分隔两端?
凤凰于飞是多么美妙的画面,却为什么总难实现?
泪水如珠,静静跌落在绣球花上,似乎竟然应和着那玉珠落盘一样的琴声,发出了珠落的叮咚之声……
蓝忆惊愕望着那滴穿过绣球花而坠落到地面的泪珠,恍恍惚惚之间,竟然分不清,那泪珠究竟是她自己落下的,还是,那绣球花滴落的……
琴声动人,就连绣球花,也在哭泣吗?
蓝忆忽然一声大叫,“周大哥,绿腰是不是死在‘落碧’里,所以你才叫这里是‘落’碧,而不是‘碧落’?!”
蓝忆颤抖着站起身来,“是不是,绿腰就被你,埋在这些绣球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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