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绿腰?
水榭流琴,嗓音如月,却一句话便将蓝忆惊愣在那儿,半天回不过神来。
初到焉耆城中之时,那缥缈在盛放的红蓝花儿以及满街艳色的行人之间的,那抹白衣白发的身影再度袭上脑海,那声深长而幽怨的叹息又在耳畔,“绿腰,你终于,回来了吗?”
蓝忆惊愕,忍不住低头看自己。如果白日间那人是看错了,因了她一袭绿裙而将她看做是那位名叫“绿腰”的女子,可是现下她只穿着纯白的睡褛,外面罩了绯红的长袍,根本就没穿绿色啊!
蓝忆咬了咬唇,还是说,“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叫绿腰,我叫,蓝忆。”
水榭之中,琴声骤停,像是那人在仔细地思忖。蓝忆便也停下脚步,不敢再贸然走向那水榭。
显然,那个抚琴之人一直在等待一个叫做绿腰的女子,而她,或者身上衣衫相似,也或者是相貌身形有所相似,所以才让人家误会了,这才友善地邀请她踏浪而来。如今是弄错了,她再唐突便不好了。
良久,水榭里一声幽幽叹息,随之,琴音再度叮咚而起,那抹如月的嗓音静静一笑,“绿腰,蓝忆……是吗?不是吗?无妨,蓝忆,来……”
蓝忆耐不住好奇,终是踏浪而上,走到了水榭的正面。白帘随风,飘逸满眼,蓝忆抬眸,穿过翻涌的白帘望见水榭之上一副楹联:一朝摧玉树,生死殊飘忽。
这句诗蓝忆识得,是李太白追思一位给他留下“孔子琴”的故人所写的诗。事关琴,事关思念,事关故人。蓝忆心中有隐隐的叹息,却也似乎明了了什么。
随着蓝忆的一声叹息,漫天漫地的风似乎都静谧了下来。再无风动,只有莲香,纯白帘幕涌落之中,一个白衣白发的身影静静坐在波光莲影里,静静微笑。
蓝忆只觉眼前一花。满园月影,满园波光,满园清莲,这一瞬不过变作世间庸俗,而只有他除尘的清逸才是这院落里唯一的清雅。
饶是蓝忆,也不觉心口压抑,原来是久已不敢呼吸。
蓝忆脸红的拍了拍自己。这样的白衣男子,气质上竟有几分肖似老祖宗林眉生,只是没有他的碧瞳,没有他的邪魅;眼前的白衣白发的男子独独清雅。
这个人跟幻香,又是极其相反的两个类型。幻香如他身上的紫衣,永远邪魅,眼角眉梢都是狂肆与不屑,当然只有走近他才会知道他其实也是个温柔细致的人。想到这里,蓝忆不由得轻轻微笑。纵然眼前的白衣白发的男子也是人间绝色,却总是比不上她心底的那紫色的身影。
这便是,情有独钟,是吗?
不是因为他最好,却只是独独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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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忆静静的微笑显然吸引了那白衣的男子,他便也清雅一笑,指尖拂过琴弦,骤然而起一片欢悦的叮咚,“蓝忆,这么开心吗?”
蓝忆笑,以男子的形式抱了抱拳,“这位兄台,在下蓝忆,正式见礼。”
男子便也一笑,敛衽起身,也是一抱拳,“周玉郎。”
蓝忆挑眉,这名字好听,衬他,“周兄,您这名字倒是让蓝忆想起三国火烧赤壁的周郎啊!”
周玉郎静静微笑,“果然,蓝忆你跟绿腰说了一样的话。这里是西域大漠,多西人,少人知晓三国周郎,所以我这名字极少被人与那位古人相提并论。”
蓝忆微笑,“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周兄,周郎正是蓝忆的豆蔻梦里人哪,哈……”
周玉郎微笑,“蓝忆的直爽可爱,又似绿腰三分。”
频频被比作绿腰,蓝忆终于忍不住问,“周兄,绿腰,究竟是谁?”
周玉郎微微怔忡,眸子穿过满园的月色,像是望到极远,“绿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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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忽有紫色光雾漫天漫地而来,越过院墙笼罩水域,盖过倾天月色,染紫满园清莲。
蓝忆皱眉。
周玉郎却是神色一变,收回飘远的神思,凛冽望着蓝忆,“姑娘,是有备而来?不是为了听我琴声,更不是——绿腰?”
蓝忆惊讶摇头,“蓝忆只是循着周兄琴音而来,什么有备而来?”
周玉郎眯住眸子,“就算蓝忆你这般想,恐怕你身边人也不会这么想吧!紫雾袭来,安得再复荷塘月色!”
蓝忆迷茫。
周玉郎冷冷一哼,广袖骤摆,天地之间一片玄风,裹挟起蓝忆,将她推离水榭,直上岸边!
玄风飘摇,月色凌乱,满池的清莲仓皇昏乱,一园的柔美尽数消散。
蓝忆骤然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幻香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是我。”
蓝忆心中虽安,却也遗憾。她刚刚走近周玉郎的身边,刚要开始那个关于绿腰的故事,可是幻香却将一切都给打碎了!
蓝忆叹息,从幻香的臂弯里跳下来,努力蹦跳着去看水榭里的周玉郎——可是,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在?空有飘摇白帘,只剩满目寥落。
幻香皱眉,“蓝忆,危险!”
蓝忆忍不住回身颓丧地捶了幻香一下,“没事的,我刚刚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的信任,却都被你给惊走了!”
幻香一震,“蓝忆,你,你竟然知道他不是活人?”
蓝忆叹息,“是啊,我早就知道了。刚刚一进焉耆城,我便看见他了……”
幻香心内一凛:蓝忆是灵犀之光,蓝忆早晚会看得见彼岸形形色色的魂魄,但是他却没想到,如同周玉郎这般术法极强的鬼灵,蓝忆竟然也能看得见了!——这便是说,他已经将蓝忆带得太远了,就算他想要隔断蓝忆与彼岸世界的牵连,此时看来,却似乎已是,迟了……
幻香不想这样,他不想因为他的开启,而使蓝忆与彼岸世界的牵绊越加深重。他想她反身回到此岸,人间的温暖与繁华才最适合她,他不想将他所背负的黑暗与孤独也渡给了她!
却似乎,已经,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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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10点半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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