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顼尴尬地轻咳两声,被打过的地方更红了,连未伤着的白皙面庞也泛着绯红。
“阿墨,有些事,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解释。”他似乎说得很艰难,说几个字,便顿上一顿,才继续说着,“我知道你怨恨我,怪我为什么在你一心想我帮你时,却没有帮你。”
我笑了笑:“你有你的打算吧?人各有志,我已经看开了。”
拓跋顼飞快地瞥我一眼,灼烈而痛楚的目光一闪而过。他又顿了好一会儿,才吃力道:“皇兄对你志在必得。何况你早是皇兄的人,我若强行出头,皇兄未必拿我怎样,可必定会为难你,甚至……杀了你。你需明白,不帮你,也是保护你的一种方式。”
不帮我,是保护我的方式?
听来是有几分道理。从后来拓跋轲见我影响了他们兄弟关系,就将我赐死的情况看,拓跋顼如果处处维护我,拓跋轲说不准真的会弄死我。
不能彻底得到,便彻底毁掉,从此一拍两散,保全了他不可一世的帝王气概。
不过……我忍不住损了拓跋顼一句:“你知道拓跋轲可能会杀我,还再三再四地要我回他身边去?这是不是也是你保护我的方式?”
拓跋顼眼神闪烁,不敢看我,只低低道:“阿墨,如果你一心一意对皇兄,他不但不会杀你,还会好好地护你周全。”
我气结,狠狠盯着他,“我是怎样的心意,你难道不知?你倒是教教我,怎样对一个自己厌憎得恨不得睡梦都都想去砍两刀的恶棍一心一意?咦,我倒忘了,皇太弟殿下一心一意对的人可不少,涵元殿的姬妾,没有三五十个,也有十个八个吧?殿下一颗心剖成个十个八个,一人送上一片,就是一心一意了,对不?”
拓跋顼狼狈挪动了一下身体,连脖子都涨红了。他局促地说道:“对不起……我当时以为……以为你是初晴。我在南齐时,听到了很多初晴的流言,恨得只想砍自己几刀。……后来回到大魏,皇兄再赐我姬妾,我便收下来了。”
他终于抬起眼,与我相对,红了脸诚挚说道:“你吃的苦头,我都在一旁看着。你要晓得,我心里不比你好受。我只想你活得好好的,过得好好的。”
是么?
是不是也不打紧吧?都已经过去了。
即便他将江山看得比我更重,肯这样清楚明白地和我解释,也算我当日对他的心意没有白费了。
“算了。”我闷闷地说道,“我不想再提那些事,眼前的事就够我和三哥烦的了。”
如果不是拓跋轲强行抓了我去,萧宝溶怎会冒险离机,给了萧彦可乘之机,以至落到如今不堪的局面?如今拓跋顼也吃够了苦头,我也不想再追究。
可就算我不怪拓跋顼了,我还是不会忘记拓跋轲带给我们的痛苦和屈辱。
拓跋顼沉默片刻,道:“你们目前的处境很棘手。即便萧宝溶降了萧彦,即便你嫁给萧彦,都不可能恢复往日的风光和自由。特别是萧宝溶,我想不通他为什么坚持回宁都。萧彦只是利用他的威望降服人心,一旦根基稳固,绝对不会留着这个大齐最有声望的皇弟。他最好的下场,便是被软禁终身。换了我,宁可鱼死网破,也不该这般束手就擒。”
我打了个寒噤,故作不屑道:“三哥一向聪明,他一定有他的打算。并且……他的计划一定比你高妙,比你体恤人心。”
萧宝溶的确想得比他们深远多了。
他的人脉极广,真要逃走另行起兵的话,未必输给了萧彦,但首先想到的是不能让百姓遭殃,生灵涂炭。
换了拓跋兄弟,必定金戈铁马当先,谁肯有这等胸怀天下的气度风骨?
拓跋顼摇头叹息:“先机已失,阿墨,你们是没有法子的了。”
我的手指将长裙上揉出了大片的褶皱,却只淡淡地说道:“不管有没有法子,三哥为我走到今天这地步,我也会陪着他往后面走下去。有多远,是多远。真的无处可去时,也只死在一处,也不孤单的。”
这一次,轮着了拓跋顼打了个寒噤,大约想到我听说萧宝溶出事后无望自尽的事。他握住自己手上冰冷的镣铐,忽然道:“阿墨,放我走罢。我若得了自由,一旦你有事,或者萧宝溶走投无路了,我还可以设法帮你们一把。大魏的军队就在边境,兵强马壮,凭他萧彦怎么厉害,也不得不顾忌几分。你们执意将我押回宁都,对即将被取代的南齐毫无用处,反将我送到了我的杀父仇人手中,也让我皇兄对付萧彦时心怀顾虑,岂不是太过损人不利己?”
我终于明白过来了,怒道:“你叫我来说了那么多好听的,就是为了让我放你?我倒不知道,皇太弟殿下原来这么会花言巧语!”
他放下身段来柔声安抚我,口口声声说想保护我,要我活得好好的,过得好好的,原来只是为了哄我放了他!可笑我吃了那么多次的亏居然还不醒悟,差点就相信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