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墨,别装了。”拓跋轲淡淡道:“朕知道你已经复原了,这套把戏,留着哄哄九弟还成,想瞒过朕,还差得太远。”
我惊恐地霎着眼,飞快地盘算着,是不是他发现了萧宝溶暗中传递了解毒药进来?
或者,只是单纯地在试探我?
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都可以断定,这人没打算让我好好的。
既然装了,只能硬撑到底了。
依然如同什么也没听见,我挣扎着推着拓跋轲的手,叫道:“阿顼,阿顼……你,你是不是阿顼?”
拓跋轲蓦地松开手,却猛地将我整个人从榻上拽起,吼道:“死丫头,别装了!朕说了,你别想把我们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
把他们兄弟玩弄于股掌间?
如果不是太清楚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我真想失笑出声。
我才没兴趣将他们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果我有那种能力,我一定将拓跋轲五马分尸,再将拓跋顼……将他也打入十八层地狱才好。
眼珠惶然地转动,只当没看到拓跋轲那难得一见的怒气勃发,连面色也气得紫涨,我在他的掌下惊慌地向后退缩,也不用伪装,便已惊得面如白纸了。
“你……你是陛下?你是陛下么?”
我像恍然大悟般战兢兢地叫着,泪水簌簌地直往下掉。
向后退缩时,衣衫被扯裂,大幅的前襟撕落下来,露出衬里的浅杏抹胸。
拓跋轲却毫无怜香惜玉之意,扬手便又是一耳光,将我打得滚落榻下,叱道:“不必和朕装可怜,拿出你明知必死还敢顶撞朕的勇气来!让朕看一看,朕和朕的弟弟都宠着爱着的小可怜,究竟有着怎样的本来面目!给朕站起来!站起来!”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怒不可遏的拓跋轲。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庞彻底失去了原来的矜持尊贵,眉眼纠结作了一团,连肌肤都快要给眼中的怒火点着般迸着可怕的暴戾之气。
骇然地转着眼睛找不着焦距般四处张望着,胡乱擦一下唇边流出的液体,我扶了榻沿站起,如同一个真正的盲人,跌跌撞撞往着拓跋轲所站位置相反的方向逃去。
狠一狠心肠,我伸脚踩住一只小杌,将自己绊了下,一头栽倒,胸部硌上妆台,额部撞上妆镜。
惨叫声中,额上的皮肉已被锋利的边缘拉开,鲜血顿时淋漓而出。
含泪爬起身时,用眼睛余光瞥向拓跋轲,果然见他怒气略散,眉峰却已聚起,露出一丝彷徨和犹豫。
找住一个方向,双手胡乱摸索着向前行走时,外面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是拓跋顼出现在门前,失声唤道:“阿墨!”
“阿顼,阿顼……”我不看脚下,只低低唤着他的名字饮泣,眼看前面又要撞上书案,拓跋顼已飞奔而来,一把将我扶住,拿了他素色的衣袖便来堵我额前的血迹。
我慌乱地挣扎着,大叫道:“阿顼,阿顼!”
拓跋轲高声道:“阿墨,我在,我在!”
他抓住我的手,抚在他的脸庞,对着我点头。
我松了口气,无力地抱住他的腰,身形直往下坠,额上沥沥的血迹染成了朵朵怵目惊心的朱砂梅。
坚实的臂膀将我的腰揽住,止住我下滑的身体时,我哽咽着在他耳边道:“不要再丢开我,我求你,阿顼!不要再丢开我!不要让旁人再欺负我!不然,我会恨你,我死了都会恨你!”
一双手臂都已紧紧扣住了我,拓跋顼带了颤音的声音扑在耳边,只是低低地唤着我的小名:“阿墨,阿墨……”
这时,拓跋轲已在身后异常冷静地说道:“九弟,你看清了,你怀里的女子,是居心叵测的南朝公主!杀害你父母的仇人的女儿!你当真要她么?”
拓跋顼沉默了片刻,抬向直视着拓跋轲,恳切道:“皇兄,我知道她是明帝的女儿。可父皇去世时,她还没出生。便是该为两国间的仇恨付出代价,这么久以来,她所受的苦,也该可以偿还清了。我相信皇兄也已不再计较她的身世,否则,也便不会封她为妃了,对不对?”
拓跋轲嘲讽轻笑:“朕还当你已忘了她是朕的妃子呢!趁着朕这段时间在养伤,一时顾不了许多,你将她藏在自己殿中这么久,也该任性够了吧?朕还没死呢,你还当真想让大魏的皇帝和皇太弟,成为子民口中的笑柄么?”
北魏本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入主北方后保留了部分草原上的旧俗。前朝妃嫔若是没有子女的,可由继任的皇帝继续收纳为妃。
拓跋轲当日封妃时特地指定了令我殉葬,也是为了彻底断绝我和拓跋顼可能产生这样的念头。如今他还好好活着,拓跋顼将我留在他的宫殿中,自然极是无礼。
而我这时才知道,拓跋轲之所以一直没来理会我和拓跋顼的事,是因为他受了伤。
却不知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又发生过怎样的变故,连这位高高在上且身手不弱的大魏皇帝也会被人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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