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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湛蓝湛蓝,云彩飘动的很慢,似乎是因为这个节日而放晴的。
绿草如茵,湖水轻灵。
许多贵族子弟都站在草地上,迎接圣翎王的到来,尽管珠光宝气,但是仍藏不住他们身上的凡俗。
则陨微微欠身说:“王和王后到了。”
于是所有的人都欠身行礼。
黑色的披风顺着尘土飞扬,孤傲的霸气,天之骄子,令人从心底犯寒。长长的黑发顺着风起舞,但是并不凌乱,薄薄的唇角闭的紧紧的,似乎任何时候都不会露出笑容。
白色的皮裘风衣飘荡,冷漠的气息,事不关己,凉到了心底,黑发被挽着在头上微微的盘起,整个人像一个翩翩的蝴蝶,白色的皮裘帽子几乎盖住了她白净的额头,淡粉色的唇瓣似乎有些寒意地颤抖。
他牵着她。
他的手拉过她的手。
一步一步走上金碧辉煌的台阶。
阳光闪着琉璃瓦的光,顺着枯藤的枝蔓倾斜下来,一切都明晃晃的,似乎等到他们的出现,一切才灿烂起来。
夙夜站在台子上,冷冷地看着王公贵族,眼底深深地流逝着不屑一顾,融宛惜似乎只是看着远处,目光从头到尾没有落到那些人的身上。
此时,一匹白色的马和一匹黑色的马并驾齐驱地飞奔而来,地上的点点尘土飞扬。
洛辰和凌墨猛地一拉缰绳,马瞬间停下来。
白色的衣服,洛辰。
黑色的衣服,凌墨。
所有的人都微微欠身:“二皇子,三皇子。”
洛辰的眼睛落在融宛惜的脸上。
融宛惜的目光也洒在他的脸上。
他的眼睛如水。
她的眼睛如天。
同样的湛蓝和干净。
融宛惜不知道洛辰眼睛中浓浓的东西是什么,或许她是不想知道,也害怕知道。
于是她把眼睛移到别处,却看见了凌墨乌黑的双眼,依旧深不见底的黑色,似乎连阳光都无法将它照亮。
凌墨静静地看着她,浓浓的沉痛几乎震碎了她的神经。
两个人跳下马,然后走了上去。
站在夙夜和融宛惜两旁。
无栩和玄隐这两个贴身侍卫跟在他们自己的主子后面,则陨轻轻地说:“现在人都到齐了,请陛下同意开始比赛。”
夙夜轻轻地点头。
则陨站在台子的中央,对着底下的人说:“下面请各位牵出马来。”
于是下面热闹起来,各种各样的马从马圈里被拉出来,不甘心地嚎叫着。
则陨微微皱眉说:“下面,请各位王公子弟上马。”
于是,所有穿着金光闪闪的衣服的人都坐在了马背上。
“下面请王和王后以及两位皇子上马。”则陨回过头欠身恭敬地说。
融宛惜有些吃惊,没有人告诉她自己也要骑马,她只知道自己是个观众,夙夜伸出自己的手,眼睛中有着令人定神的光:“不要怕,有我在。”
清晰的六个字,几乎振颤了台上所有人的心。
融宛惜似乎有些迷茫,她的眸子里瞬间失去了焦距,洁白的手机械地伸到夙夜冰冷的手心里。
凌墨的眼睛充满杀气,他握紧自己手中的弓箭,弓箭有着‘咯吱’的声音,玄隐轻轻地拉住凌墨,他不能让二皇子有任何的危险。
洛辰的眼睛瞬间变得很淡然,有些浅浅泛灰,他低下自己的头,看着自己白色的鞋子,无栩轻轻地拍动他的肩,洛辰对他轻笑。
夙夜骑上黑色的战马,融宛惜骑上白色的战马。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融宛惜点头,淡淡地说:“我好歹也是祈荫国的公主吧,怎么可能不会骑马?”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有些迷失了方向般地朦胧,眼神很淡很淡,尽量掩藏着自己的忧伤和落寞的神色,他虽然不知道她遭遇过什么,可是能被千里迢迢送到这儿来,一定不得宠吧。
夙夜于是不再强求:“那好吧,你只要跟着我就好。”
风轻轻地吹动彼此的大衣,飘荡在空气中的仍旧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茶香味儿。
洛辰和凌墨骑上刚刚的坐骑,无栩,玄隐也坐在马上。
则陨宣布:“森林中有一只猛虎,你们的任务就是射中它。”
全场鸦雀无声。
则陨补充道:“射中的人就是今年的金武士,至于其它级别的武士按照你们狩猎回的其他动物总和来比较,但是若陛下或两位皇子射中猛虎则今年的金武士暂缺。”
所有的人都深呼吸。
射中老虎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是运气,看是否能遇见,二就是真本事了。
则陨继续说:“如果在比赛中有恶意射伤他人的行为,无论级别一律处斩,王后则是整个过程的监督人。”
终于,所有的人都俯下身体,准备了跑马的起始动作。
则陨沉住气,喊到:“比赛开始。”
所有的马瞬间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出去,扬起的尘土飞扬起来,小草已经被践踏地流出一些绿色的汁液。
绿草如茵的地上只有几匹孤零零的马。
夙夜轻轻地拉动缰绳:“驾!”
黑色的马缓慢地走动,然后融宛惜的马也跟着走动起来,他们一起慢慢地骑着马走着,并肩的身影,连影子都纠缠在一起了,阳光下的两个人,美丽的好像一幅画面。
突然,凌墨猛地一拉缰绳,马飞快地奔出去。
“二皇子?”玄隐也迅速追了过去。
经过她的身边,闻到了如此熟悉的茶香,她喜欢的东西是不会变的吧。
那么对于他呢?她是否已经改变?
可是,他不要看见,他不能看见这个画面,他怕他会疯掉,他怕他会不顾一切地把她夺回来。
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只能这么看着,什么也不能做。
洛辰轻轻地笑了,悲伤的痕迹铺展在脸上,他轻轻地说:“哥哥,我和无栩去那边了,运气好,说不定能看见老虎呢。”
夙夜点点头:“小心。”
洛辰没有看融宛惜,拉紧马绳,和无栩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一路上,只有夙夜和融宛惜两个人。
很安静。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
融宛惜静静地说:“王,我听说曾经的武士比赛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要擅自改掉原有的规定?”
夙夜看着前方,沉默一会儿说:“总是一个规定未免太枯燥了。”
“真的是这样吗?”她的声音里不是疑问,而是一种怀疑地肯定。
夙夜看着她,这才发现她的眼神里涌着认真的神色,轻声问:“怎么了?”
“射箭?为什么一定是射箭呢?”
夙夜的眼睛中浮过一丝诧异。
“你是想让我知道谁是杀死我师父的凶手吧。”融宛惜说得很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这也是她答应来这儿的最主要原因,不过不是找凶手,而是……掩护……
夙夜的声音变冷:“你想太多了。”
融宛惜的眸子里闪烁着灰色的惆怅,她望着这片草地,“你明明知道就凭那些王宫子弟是无法射到老虎的。”
“为什么?”
无论穿着多么光彩照人,也还是无法遮住他们自身的庸俗之气,融宛惜的眼睛中流逝过一种淡淡的情感:“他们射不到的原因你会不知道吗?”
夙夜撇撇嘴角,眼角冰凉的温度,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想听你说。”
融宛惜微微轻笑,淡粉色的嘴唇里轻轻吐出几个字:
“因为,凌墨在这里!”
夙夜被她语气中的浓浓情感所恼怒,尽管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但是他还是生气了,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被她轻而易举地看透了,还是另一种他自己也不承认的情感。
夙夜将这种恼怒隐藏在自己漆黑的眸子里,他冷冷地说:“就是因为他吧?”
“什么?”融宛惜没有会意到他的意思。
“就是因为他,所以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你竟然去查原来武士节的比赛项目,是不是?”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融宛惜躲闪着他咄咄逼人的眼睛,“我只知道,这场比赛你根本就没有想选武士的意图,只是想让我看见,真正的一箭穿胸是从谁的手中射出去的,不是吗?”
夙夜淡淡地笑了,黑色风衣下的他显得格外的隽冷:“太聪明的女人并不好。”
融宛惜只是静静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要证明给我看你的猜测,毕竟,那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而且,就算是真的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她会去杀他吗?
不,那种矛盾地疼痛感瞬间地涌上来,怎么也掩盖不下去,琥珀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前所未有的痛楚,像是有触角一般慢慢地攀爬,直到,找到自己潮湿而悲凉的心脏区域。
“哦?”夙夜轻轻挑眉:“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他的眼神沉了很多,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的语言和情感开始能够牵动他的心情,他说:“因为,我要你远离他。”
说的霸气凌然,说得不容置疑。
那种深深的命令感钻进她的身体里,狠狠地抽疼。
突然,融宛惜拉动缰绳,用马鞭猛地一抽马背,马儿突受惊吓,飞快地奔跑在草地上,她没有回头,轻轻地说:“你没有资格利用别人。”
融宛惜的马飞快地在草地上奔跑,她必须找到凌墨。
夙夜马上猛踢马腹,黑色的马矫健地飞奔在草地里:“你不可以骑这么快,会摔下来的。”
融宛惜不顾身后的呼唤声,仍旧驾驭着白色的马奔跑着,风吹动她的帽子,白色的皮裘帽子滑到了她的脖颈上。
可是,明显的,夙夜的驾马技术高于融宛惜,黑色的战马昂挺着大步朝前奔去。
此时,他与她只有一个马身之间的距离。
但是,前面是一个岔路。
一个仍旧是草坪。
一条却是密密的丛林。
突然,融宛惜猛地一拉缰绳,马迅速停下来,马的前蹄还腾悬在半空中,整个马身几乎倾斜了几十度角,融宛惜紧紧地拉住马绳以防自己顺着坡面滑下去,然后用力地将马绳向右一拽,马由于突如其来的力量,瞬间再次跳动,马的头突然转向右侧,白色的马身一个斜转,又奔向了密林里。
夙夜没有想到她突如其来地掉转方向,他猛然地拉动缰绳,飞跑在草地上的黑色的战马嘶叫着,发出沙哑的声音,猛然从奔跑的状态停下来,他立即掉转马头,朝密林里奔去。
那个时候,她已经不见踪影。
夙夜拼命地挥动马鞭试图追上她,该死,怎么可以去那里,她知道有多么危险吗?此刻的他,因为担心她而失去理智,黑色的弓紧紧地握在他的右手里。
黑色的弓上镶满了亮闪闪的碎钻,在密林中格外的泛光。雕刻着独龙飞天的腾案,紧绷的弦中下部刻有着‘圣’字。那是圣翎国的王者之弓,很多年以前,圣翎国的第一个君王就是拿它打天下的。
融宛惜驾着马奔跑在密林里,这里有很多条复杂的道路所以可以不用担心夙夜会追上来,她寻找着出口,突然,她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浓烈,她知道,这是凌墨的气息,凌墨就在附近。
不远处,甚至能听见猛虎的嘶吼声,一种慌张从融宛惜的身体中弥散。
她更加用力地抽打着白色的战马。
不可以!
不要射!
她的胸腔里堆满了这两句话,沉沉地重量,让她逼迫自己飞快地奔去。
阳光顺着密林的夜风筛下来,稀稀疏疏的,突然,不远处有一大片光亮,照亮了融宛惜的眼睛,她更加奋力地冲过去。
此时,一支黑色的箭瞄准融宛惜的背影。
草地上,丛林里,似乎能听见老虎喘着气,恐惧的眼神泛着悠悠的绿光,正蓄待而发。
马背上,凌墨静静地看着四周,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他就能要那只老虎的命,嘴角抽出一丝淡淡的王者的笑,他拉开黑色的弓,一支箭放在了紧绷的弦上,弦慢慢拉紧,草丛下面似乎有一点微弱的空隙,还能隐约地看见老虎的皮毛。
“不要,凌墨,不要射箭。”融宛惜飞快地骑着白色的马向他奔来。
凌墨转过头,眼睛瞬间变得阴暗,那里的一切阴霾瞬间浓重起来,眼睛中有着毫不掩饰害怕失去的恐慌。
她像一只翩翩的碟儿朝他奔来。
“不要,快闪开。”似乎是一种绝望的叫喊,穿破了云层,悲伤的嗓音渗入密林久久回荡,落入心扉,永远存留下来。
“砰!”
放弦的声音。
一把黑色的箭直冲过去。
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飞过去。
从融宛惜白色的皮裘风衣上擦边飞过去。
一切都定格了。
融宛惜缓缓地回头。
一箭穿胸!!
她背后的一个男子缓缓地倒下。
他缓缓地倒下,身体慢慢向下滑,血顺着胸口流下来,他跪倒地上,轻轻地放飞他一直瞄准的那支箭,然后闭上了眼睛,死在冰冷的地面上。
箭一直在空中飞,穿越空气的距离。
速度很快!
射向了融宛惜的身影。
洛辰和夙夜骑着马听到声音赶来。
那一刻,似乎一切都定住了。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见了。
窒息地空气。
箭穿越在空气中。
狠狠地射向融宛惜。
一切都出奇的安静。
突然,战马疼痛地嘶吼声穿破了耳膜,打破了安静,血从白色的战马身上慢慢地流淌下来,又是一阵狂烈地嘶吼声,马蹄抬起,落下,纵身跳跃,瞬间,将融宛惜从马背上甩向空中。
白色的皮裘飞舞在湛蓝的空中。
挽着头发的簪子散落下来,瞬间,柔美而贴实的黑发像瀑布一样洒落在衣服上,她从空中慢慢地坠落,坠落。
突然,凌墨猛地一踢黑色的马背,他腾空而起,像一只矫健的黑鹰般朝那个白色的身影迅速飞去,轻轻地,他抱住她,慢慢在空中旋转,旋转,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此刻跳动了起来。
白色的玉闪烁着七彩的阳光。
蓝色的宝石颤动着。
他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有着无限的笑意。
她看着他,他的眼睛中充满了危险后的放松神情。
同样的深情,同样的笃定。
最后,他们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上,绿色的地面。
她躺在草地上。
他一膝微微弯曲仍旧抱着她。
他知道,她的世界有他……
她知道,他的世界全部都是她……
她散落的头发像一朵开放的花,在阳光下无限的妩媚,慢慢地,融宛惜笑了,就如刚刚出水的芙蓉,干净,纯洁而悄然绽放。
突然,老虎猛地向两个人冲过来。
夙夜麻利地拿出一支箭,紧弦松弦似乎不到一秒钟的过程, 他骑在黑色的马上,他的眼光从不远处两个人的身上移开,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他冷冷地看着那只奔跑的老虎,怒气转移到了它的身上,箭被放在弓弦上,拉住弦,然后瞄准它,松开,弦上有清脆的回响,箭直直地冲向它。
然后,射穿了它的头颅。
老虎放弃了最后一声喘息,倒地而亡。
风静静地吹动地上的落叶,寒冬快要离去,去仍旧留下寒意。
所有的人都回到了原来的场地。
一片安静。
夙夜静静地坐在上面,高高在上的气势无法蔑视,而他的怒气也是如此的明显。
融宛惜坐在他的身边,头发已经重新梳好。
她知道,她惹怒他了。
则陨看着夙夜,夙夜还是静静地点头,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是眼睛中的黑雾浓烈而窒息。
则陨宣布:“今年的金武士暂缺,至于死者习源是王的怜妃的弟弟,所以此事从严处理,暂不表明,今天比赛到此结束,成绩等统计完后公布。”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赛场。
融宛惜侧脸看着他,轻轻地说:“王,我们回宫吧。”
夙夜沉沉地看着,然后他站起身,粗鲁地一把抓起她,她有些站立不稳,他抱住她,然后低下头,重重地吻上融宛惜娇嫩的唇瓣,淡粉色的唇瓣苍白而冰凉,夙夜将它深深地含近自己的嘴唇里,她的唇似乎在发抖,身体却突然地僵硬,不再是贯然的冷漠,他越吻越深,无法呼吸,无法去想,只是不想再放开她。
在很多人面前,他吻着她,正式宣布着,他对她的所有权!
夕阳如血,照在两个人的身上。
冰凉的沉默。
宛若一切都是金灿灿的。
淡然如风。
夙夜放开融宛惜,她的思想已经凝固了,身体由僵硬慢慢地变回柔软,眼神恢复原来的淡漠,似乎是更加淡漠了。她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没有说话,没有表情,像一个木偶。
他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眼神威胁地看着凌墨包括洛辰,他轻轻地但是充满决定性地说:“记住,以后少碰我的女人。不管是谁,我都不允许。”
然后,夙夜牵着融宛惜离开,直到夕阳把他们的背照得通红,慢慢变成了一个幻影。
凌墨握紧拳头:“玄隐……”
玄隐立即变得很紧张:“不可以,二皇子……”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主子要叛变,可是时机还没到,不能为了一个女子而慌乱计划,最后凌墨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则陨看着玄隐,目光复杂。
玄隐顺着眼线同样看着则陨,嘴角似乎有些颤抖。
就这样,两个人无声地对望着。
同样漆黑而明亮的眼睛……
同样深沉而浓重的情感……
在心底,一种微弱的呐喊,但是,终究,他们只是给了彼此一个眼神,什么都没有说。
玄隐和凌墨骑着马离开。
则陨静静地看着玄隐的背影,直到越来越模糊,消失不见为止。
洛辰淡淡地看着夙夜和融宛惜的背影。
两个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是如此的贴近,似乎没有缝隙。
他微微地笑了,笑容中的悲哀几乎透明。
心痛的几乎麻木。
胸口很闷,似乎需要吼叫出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他早就爱上她,爱到不能失去,可是,也永远得不到。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
无栩安静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或许夕阳总是要落泪的。
月色下,一切都是灰色调的。
枯枯的树叶掉落在庭院里,一片萧索的景象。
樱翎宫。
夙夜静静地坐在庭院里,天已经黑了。
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融宛惜静静地坐下,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现在你确定了,杀死你师父的人了?”夙夜喝着茶问,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因为他能感觉的到,凌墨是他的强大威胁,无论是政治上还是情感上。
“是的。”融宛惜点头。
“可以听我的劝告了吧,离他远一点儿。”
融宛惜一口喝光茶杯中的茶,转身离开,白色的纱衣在夜色中异常的明亮。
一块玉也闪闪发光透着月光的晶亮。
“说话!”夙夜命令她。
融宛惜淡淡地叹气:“夙夜,你知道吗?无论他是怎样的我都不会害怕。”
“为什么?”夙夜眯起眼睛。
融宛惜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她轻轻地说,声音像被风吹过来一样,吹进夙夜的耳膜里:
“因为他的强大,永远都不会伤害到我。”
“其实,你早就知道,不是吗?”
融宛惜微微一愣,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走回房,关上了门。
夙夜静静地看着关紧的门,眉头轻轻皱了起来,然后,他站起身,仍旧向偏房走去。
反正,时间还多的是。
淡淡的风吹过。
夜晚各种各样的灯光照射下来。
一片冷气然然的样子。
青衣的裙角在风中忽闪忽明的晃动着,像是波动起伏的水面。
青衣女子静静地站在树下,黯然神伤地看着黑衣的男子。
凌墨闭上双眼,疼痛再次袭来,他倒在酒杯中一壶酒,然后静静地喝下去。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握紧双拳,酒杯在他的手中砰然而碎,一些碎片轻灵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回响,还有一些则深深地扎进了他的手掌里,渗出鲜血。
青衣女子惊慌地叫:“二皇子?”
凌墨松开了手,血迹斑斑,他轻轻地摇手示意自己没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
凌墨说:“今天,有人要刺杀她。”
“你是说……”女子的眼睛中闪烁着惊慌:“公主?”
凌墨停顿了一下沉沉地点头。
“为什么?”
“不知道。”凌墨回答,晚风吹得伤口让他意外的清醒和冷酷。
每次只要一遇到与她有关的事,他就会乱了分寸,所以,这次,他要弄痛自己,最起码,他要保持自己仅存的理智。
他,害怕,她受伤。
害怕看不见她,害怕,他的世界不再有她……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青衣女子焦急地问。
“所以。”凌墨转身,月光下他的脸异常的惨白,“我这次叫你来,就是要查查这件事。”
“二皇子是说……”
“是的。”凌墨狠狠地睁大眼睛,黑色的眸子中有着夜色融不进去的残忍,“我要解决掉一切有可能会让她受伤的人,一个都不能活。”
青衣女子伤悲的感情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暴露在漆黑的深夜里,但是没有人的回应,她淡淡地点头:“是的,二皇子,我会尽力去查。”
风带走了悲伤的声音,沙沙作响的叶子胡乱地飞舞。
很平静的夜晚。
月光很清淡很清淡。
(三)
阳光淡淡地照进圣翎殿,琉璃瓦上夺目的光闪耀着淡蓝的光彩。
一片安静。
金晃晃的龙椅上,夙夜静静地坐在那儿,黑色的头发飞扬,眼睛漆黑明亮,嘴唇抿的很紧,宛如一个神灵高高在上地坐在了殿堂上面。
大殿中央。
白色的玉石地砖上,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蓝宝石反射着琉璃瓦的光,一闪一闪地灵动跳跃,直直的脊梁,凌墨峻冷的面容冻结了一切气氛。
突然,一阵呜咽声传来打破寂静。
习怜蔷慢慢地走进大殿,由紫嫣搀扶着,几乎由于伤心过度而走不动路,她楚楚可怜地看着正中央的夙夜,泪水打湿了唇角,她抖瑟瑟地跪了下来:“王,请你为我弟弟做主,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啊,不能让他平白无故地死去。”说完,继续无声地哭泣着。
夙夜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悦,则陨把习怜蔷拉到一旁,阻止她哭泣:“王会很公正的,你不用担心。”则陨淡淡地说,对于习怜蔷的泼辣,他是有所耳闻的,所以他并没有和她交往很深。
夙夜懒懒地开口:“既然每一个人都各执其词,实在不好判断,还有没有亲眼目睹当时情况的人呢?”
没有人站出来。
凌墨始终站在中央,不论什么样的情况,他都高傲依旧,眼睛淡薄,唇角似乎勾勒出讽刺发的线条。。
此时,蓝青衫的大臣习育站出来,微微欠身:“王,微臣只有这一个儿子,请王能够请出王后为吾儿清白作证。”
突然,习怜蔷的身体颤抖一下,惊吓的大眼睛始终看着她的父亲,只可惜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请王清出王后为其证明。”随即所有的大臣都点头希望王恩准。
夙夜冷冷地笑:“你们确定要请王后出来?”
于是群臣跪地,只有凌墨和洛辰孤单地站在那里,夙夜讽刺地一笑,然后点点头:“好吧,则陨,你去请王后过来。”
则陨点头:“是。”
夙夜冷眼旁观看着一切。
只是恐怕王后来了,习源就算是清白也变得浑浊了吧。
因为——
夙夜看着殿下的凌墨。
因为——
她始终是要维护他的啊。
想到这儿,他的心一阵闷痛。
不多久,一种茶香便飘了进来。
尽管所有的人已经知道王后的容颜,但还是被再次震撼,融宛惜安静地走进来,眼睛清澈见底,淡淡的灵动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光彩。
融宛惜静静地走到殿上,站在了凌墨的身边。
凌墨看着她,可是她却只是看着高高在上的夙夜:“王,请问有什么事吗?”
夙夜皱了皱眉头,他讨厌看见,她和他站在一起,于是夙夜站起身,然后慢慢地走下了阶梯,站在她的面前,只是很轻轻地一笑,然后拉起她的手,慢慢地走上殿去,高高地站在殿堂的中央。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大殿里更加的安静。
夙夜仍旧握着融宛惜的手,缓缓地说:“王后,他们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融宛惜看着群臣,淡淡地叹息,眼睛里的冰雪越积越厚,慢慢弥漫了整个黑色的眸子,她张开唇,“我只想说,跟二皇子没有关系。”
夙夜拉着融宛惜的手忽然变得很紧,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众大臣纷纷议论,直到习育再次欠身说:“王后,我的儿子无辜死在赛场,难道没有一个明确的理由吗?”
“有。”融宛惜松开夙夜的手,眼底毫无波澜地说:“理由就是,他的箭射向了我。”
习育立即变得非常慌张,“王后,这绝对是误会,吾儿和王后没有深仇或者说根本没有照面,为什么?为什么?”
“这,你就不能问我了。”融宛惜转过头看着夙夜,她知道,她又惹怒他了,可是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凌墨被冤枉,于是,她抓起他的手,试图平息他的怒火,至少,不要现在发脾气。
夙夜惊讶地看着她主动握着自己的手,手有点些细微的冰凉,他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融宛惜轻轻地笑了:“王,我的事情已经交待清楚了,可以回去了吗?”
夙夜再次抓紧她的手:“等我。”
所有的人都窒息地看着冰冷的王,眼睛里闪烁着惊讶。
习怜蔷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角含泪,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却毫不自知,鲜血直流,落在白净的地砖上。
终于,夙夜开口了:“王后已经交待了,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所有的人彼此看着彼此,不敢出声。
习育老泪纵横,胡子颤颤地抖动:“王,这样不公平,我不认为源儿有射杀王后的充足理由!”
融宛惜看着角落的习怜蔷,从一开始她就注意到那个狼狈的女子了,融宛惜轻轻地说:“不见得没有。”
“是什么?”
融宛惜的眼睛平静如水,她看着习怜蔷说:“比如,为了他的亲人……”瞬间,所有的人都恍然大悟看着角落的习怜蔷,如果按刚才看见王对王后非凡的宠爱的话,那么也不是全然没有理由。
习怜蔷更加哆嗦了,不敢抬头。
夙夜淡淡地瞥她一眼,拉着融宛惜慢慢离开:“既然是这样,那么二皇子只是执行军务,一切免于计较。”
外面的阳光很柔软,洒在两个人的身上,一切都金灿灿的。
习育流着泪水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睛中的怒火恨不得杀了她,习怜蔷不再敢出声,她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她陪了夫人折了兵。
可是,日子还长着呢?
她狠狠地握紧自己的拳头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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