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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一住,就是半年……
两个相似的人总是不会相互讨厌的,因为他就是自己的影子,就像是随身携带的镜子一样。
水塘里,绿湖的水面波光粼粼,无数动人的光辉在水波上游动,七彩的光晕慢慢扩散出来,大片大片的荷花在碧绿的荷叶中钻出脑袋来,淡粉淡粉的,荷花特别绚烂。
融宛惜静静地欣赏着水中的荷花,娇羞芙蓉,如痴似梦。
她看着翡翠色的水面,淡淡地有些醉了,突然,点点微波层层叠荡,涟漪一圈又一圈散开,慢慢地,一朵荷花升了起来,停留在半空中,然后一张俊逸的脸庞从轻绿色的水底缓缓浮出。
阳光下水中的凌墨闪闪发亮,俊逸的容颜熠熠生辉,他手中举着的那白色的荷花似乎在欢笑着。
他爬上岸来,她站在那儿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眼睛中的惊喜灵动着。
他的眼神仍旧是寂落的,可是滑过的是一丝浅浅的温柔。
他把荷花递给她,脸轻轻侧过去,声音有一些尴尬,耳根偷偷地红润起来,他咳嗽几声,“那个,我刚刚是想下去游泳的,没有想到被一朵荷花绊到了,闲着碍事就摘下来了。”
他怎么会告诉她,这是他临走前送给她的礼物?
融宛惜忍着自己淡淡笑意,接过他手中的荷花,轻轻地张开唇角:“是吗?那游泳的时候是不是被鱼儿咬到脚了?”
“什么,我才没有……”他霎时间停止,知道那是她故意消遣他,于是转过身走回屋子。
融宛惜拨弄着那朵荷花,然后也跟着走回去。
那时,凌墨正在收拾着自己的行李,虽然没有什么东西,但总是检查一下,融宛惜知道,这个人总是小心翼翼。
凌墨听见融宛惜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俊朗的脸庞上有一丝阴沉,他轻轻地说:“我要走了。”
融宛惜停下脚步,愣了一会儿,看着他孤独而挺直的背影,心里好像突然被什么拉扯了一下,疼痛在她的心里慢慢地铺垫,越来越厚,她沉沉地说:“哦!”
凌墨回头:“你不问问我去哪儿吗?”
融宛惜把荷花放在桌子上,上面还在低落着晶莹的水珠:“这似乎不关我的事吧。”
是的,她从来不多管属于他的事情,就像她从来不问他为什么曾经会受那么重的伤一样,和她无关的,她向来不感兴趣。
洁白的美玉透明的闪着光。
凌墨的眸子泛着淡淡的灰色:“还是这么冷淡啊。”
她垂下自己的头,头发悬在半空中,声音低沉:“你,什么时候离开?”
“今天。”
“哦,那一路顺风吧!”
“没有别的吗?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呢?”
融宛惜的睫毛微微翻卷,似乎很浓密地反着光,眼睑低下来“你,总是有大计划的吧。”
凌墨没有看她的眼睛,而是忘向了外面的世界,空茫茫的一片,他沉了很久说:“是的,非做不可!”
她静静地叹息,什么也不再说。
然后,他也沉默下来。
两个人的目光像是丝线般被锁定在一起,交融着时光的碎片,一点点地滑破心中的那份淡漠,另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藤蔓一样疯狂地在心头滋长。
这就样,一个下午的时间悄然逝去。
西边已经出现了火烧云,一团一团的,光辉越来越亮,大片一片氤氲,红的异常悲伤。
蓝色的宝石凉凉的,没有温度,轻轻地点缀在她黑色的头发上。
终于,融宛惜说:“不和师父打声招呼吗?”
凌墨摇头,声音有着一丝矛盾:“不了,师傅要下山了。”
“什么时候?”
“明天,帮一位皇子治病。”
融宛惜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习惯自己悲伤,就像小时候一样,她都是靠自己的,失去任何人对她而言都一样。
“砰!”地一声。
融宛惜回头,凌墨已经拉断了自己佩剑上的那枚雪白的美玉,亮晶晶的颜色。
然后,他慢慢地把玉递给了她。
融宛惜愣住,没有动,这么久的相处,她虽然不知道这块玉的含义,但是已经看出它对他的重要性。
凌墨的手冷冷地悬在空气中。
慢慢地,他走向她,轻轻地抬起她的手,洁白而无暇,他把她的手抻平,然后把玉放在她的手心里,纯白的玉在雪白的手掌上更加透明,最后他又把她的手握成拳头,那块玉紧紧地在她的手心里,她能感觉到它的冰凉。
融宛惜看着他,身体僵硬,牙齿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凌墨也看着她,深邃的眼睛里一片漆黑,翻涌着另一种柔软的情感,他轻轻地说:“你要留着它。”
尽管很柔但是语气却是命令的,像是某种誓言一般。
然后凌墨背起自己的包裹离去,在门槛处,停下,转身,看她最后一眼。
夕阳的余晖下,她的脸庞有着很浅的淡粉色,丝丝缠绕的光线混在一起,融在她的身上成了一个美丽的光圈。
突然,一股小小的力量拉住了凌墨黑色的衣袖。
他低头。
她抬头。
日渐暮色的天空下。
融宛惜的眸子里闪烁着荷花的柔美。
凌墨的眼睛里绚烂着乌云的黯淡。
然后,融宛惜笑了,很淡的笑容从唇边慢慢绽放,就像是四月的樱花一样飘舞零散着的花絮般灿烂。
她从自己的头发上拿下那颗蓝色的宝石,冰凉的触觉,颜色很浅很浅,透明的能看见彼此的眸子。
她同样把他的手展平,然后将那颗蓝宝石放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微微地颤抖,照亮了他细细碎碎的纹路,宝石的冰凉,就像她心里此刻的温度。
凌墨把宝石攥在手里,轻轻地笑了。
融宛惜突然变得不适应这种气氛,她似乎听见了自己错乱的呼吸声,于是,她慢慢放平自己的心情,眼睛逐渐由慌张变回冷漠:“我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东西,这块宝石算还你的。”
凌墨的唇角再次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慢慢地渲染了视线,柔的如一潭安静的水面,他缓缓地低下头……
轻轻地吻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夕阳染红了天。
灿烂的红色光芒下,映射着一个吻,蓝色的宝石和纯白的玉交印着光泽。
这个吻很轻,湿润的嘴唇触碰到她冰凉的额头,淡淡的停留,触电般浑身搐力起来,相互轻轻地摩擦了一下。
融宛惜忘记了该如何回应,只是静静地站着,感受着来自上方的柔软而脆弱的嘴唇。
像是做了一个烙印一般,他满意地看着她白净的额头上有一丝浅浅的红色印记,那是他留下的,迷雾般的眸子里有着占有般的满足,他轻轻地附在她的耳垂边说:
“要记住,这是我们之间的承诺。”
融宛惜的神经猛然一颤,轻微地回响在心灵的最深处。
她转过身,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慢慢地走进了丛林里,油绿色的丛林在风中摇晃像画一样斑斓如梦,白色的衣衫顺着晚风漂浮在空气中,没有雾气的身影却更加迷茫……
那是凌墨唯一一次弯下自己的脊梁,因为,他抱住了她。
那一年,他15岁。
她13岁。
……
外面的笛声悠扬而脆弱,丝丝缕缕,连绵不断……无数的哀愁瞬间化成一条长长的河流,连绵不断地击打着哆嗦在角落的心脏,迸溅出残忍的水花。
融宛惜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走进寝室,这里的薰香有些过于浓烈,几乎让眼睛中亮晶晶的液体都融化进了眼底,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黑白分明地跳跃着一种迷蒙的色彩。
风轻轻顺着摇曳地窗户吹进来,窗户咯吱咯吱摇曳地响。
于是,她又走下来,看着窗外几乎已经泛白,点点的晨晖已经洒在了窗户上,她轻轻地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洁白的双手关上了通向庭院的窗户。
笛声似乎变得更远了。
远的像一个梦般飘缈,失去方向。
只有身上那一块雪白的玉。
她一直把它挂在腰间,玉白的透明,似乎早已经与她的衣服融为一体。
风似乎疲倦了,树叶静止在秋叶中,瑟瑟的悲凉。
空气中的尘埃飘荡着,一层复过一层,灰茫茫地闪着光。
微微泛白的天色,一切都安静了。
凌墨放在手中的翡翠笛子,眼睛扑朔迷离,心隐隐作痛,血液似乎停滞在某一段回忆的区域,一切都失去了鲜活的色彩,只有那种不灭的痕迹深深地灼痛他的身体。
突然,一阵沙沙的脚步声,走的很快,踩着落叶的脚步显得异常地匆忙和紧张。
凌墨微微一笑,淡薄的唇角勾勒出一个美丽的弧线,耀眼而黑暗,他轻轻地说:“你来了?”
青衣!
青色的面纱遮住了半边脸颊,轻轻地飘动。
女子点点头,额边的刘海颤抖着,脸蛋在霞光下却显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另有原因。
“要做的事情知道了吗?”凌墨的声音沉稳而附有感染力,似乎催眠一样,振颤着青衣女子的心扉。
女子轻启红唇说:“我都知道了,二皇子。”
“那么?”凌墨的眼角蕴藏着深深的冰冷的笑意:“告诉我,你能做好吗?”凌墨回过头来,霞光下腰间上的蓝宝石反射着白花花的光芒。
青衣女子看着那块蓝宝石有些寂寥的出神,心里有着莫名的苦涩蔓延,蔓延至最底层,直到麻木不仁,她点头说:“二皇子,我会尽力的。”
“那就好。”凌墨看着她的眼睛,脆弱而明亮。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走上前去,抱住了那个小小的几乎僵硬的青色影子,很轻很轻地抱住。
但是,他的身体很直,没有弯下来。
女子豁然地悲伤,冷冷地吸进一口气,这代表什么,大概是歉意的一种表达方式吧,她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坚持不让自己哭泣出声,日日夜夜盼了这么久,终于还是等到他了。
她知道,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爱她,但是,她却发了疯地爱他,这种爱,到了死也不会停止。
所以,哪怕被他利用,她也心甘情愿。
凌墨重重地皱了一下眉头,心中些许有些不忍,说:“对不起。”
一种奇异的悲伤感窜进青衣女子的身体,她的心冷的没有温度,身体早就已经不听使唤,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切都不真实,可是为什么,自己却如此的眷恋。
终于,泪水滑落过凌墨的肩膀,她伸出手,轻轻地搂住凌墨,浅浅地说:“二皇子,我愿意。”
凌墨的眼睛淡如星辰,眼睛看向远处:“原谅我,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是的。”青衣女子的眼睛蓦然暗淡下去,她的眼睛看着天空中唯一的光芒,冷酷的闪亮,照的人心发慌,“你想要的,只是王位而已……”女子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许,还有一个人。”
“没错。”凌墨深深地说:“所以,请你不要对我抱有任何的奢望。”
女子悲伤地笑了,泪水顺着笑纹的弧线滑落,声音悲伤而清澈:“这些,我早就知道,我唯一的愿望……”
“我唯一的愿望……”
“只是留在你身边而已。”
“谢谢。”凌墨放开她,瞬间,紧紧相连的身体变成了两个独立的整体,似乎毫无瓜葛,连影子都各占一处。
“你会帮我完成的对吗?”凌墨的声音就像美丽的罂粟花,明明知道有毒,但就是令人无法抗拒。
女子微微点头说:“是的,我会帮你完成……”
“一定会……”
太阳缓缓地升起,染红了东边第一朵云彩。
风轻轻地吹破湖面。
粉色的帘子轻轻地顺着风飘荡,一层一层,像水中的波痕。
蔷薇阁!
一丝浅浅的呻吟声从帘子里飘然而逝。
不久,夙夜打开床帘,安静地穿好自己上朝前的衣服,金光闪闪的龙袍,只有一只孤独的龙腾云驾雾地咆哮,黑色的头发铺散下来,他没有回头,向门口走去。
此时,床帘再次被拉开,露出一只洁白的玉臂,慢慢地,一张慵懒的娇颜露出来,眼睛迷离地看着那个俊逸的身影,语气中充满了娇腻:“王,你晚上会回来用膳吗?”
夙夜的脚步停在门口,沉默一下,冷然地说:“不了,你自己吃吧。”
说完,他大步离开蔷薇阁。
习怜蔷微微有些落寞的神色,她撇撇粉红色的唇瓣,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很多宫女前来服侍习怜蔷更衣,她换上一身绿色的衣服,美美地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模样。
她的贴身宫女紫嫣轻轻地帮她挽头发,黑而直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散下来,对紫嫣来说,怜妃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了。
紫嫣欣喜地笑着:“怜妃,你真是好美丽啊。”
习怜蔷得意地微笑,对于自己的这张面容她是毫不怀疑的。
“怜妃,你知道吗?后宫这么多佳丽,可是王独宠你一人,真是好大的福气啊。”
习怜蔷挑挑自己细致的眉毛:“仅美丽是没有用的,傻丫头,你以为宫里这么多的美人,王为什么只会喜欢我?”
紫嫣天真地摇摇头。
习怜蔷涂上粉色的胭脂,轻蔑地说:“所以说你只能做丫头。”
紫嫣看着习怜蔷得意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如果,这么美丽的女人心地能善良一点儿的话,那不知道该有多好。
“对了,我听说二皇子回来了,太后帮他洗尘。”
“是的,怎么了?”紫嫣没有丝毫感到奇怪,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太后对二皇子的喜爱是有目共睹的。
“还有一个女人也参加了?”习怜蔷停下自己描眉的动作。
紫嫣的眼睛瞬间变得雪亮,充满了希冀般的光彩:“你是说王后吗?”
习怜蔷点点头,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悦:“那个女人是什么货色?”
紫嫣有些默默地赞赏,眼里充满期盼地流动着:“我不知道王后长什么模样,我只是听其他人说,所有见过王后的人都惊呆了,都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美丽的女人。”
习怜蔷站起身看着她,“哦?这么说你也想见见了?”
紫嫣天真地点头,大大的眼睛忽闪了一下:“是啊,能见到那样绝世的美女真是很饱眼福呢?”
习怜蔷笑了,冰冷冰冷。
“啪!”
一巴掌狠狠地扇在紫嫣的脸上,雪白的肌肤上瞬间留下一个深深的五指的印痕。
紫嫣的泪水含在眼眶里,不敢流淌下来,她静静地退在一旁,不敢说话。
“我就不信世界上还有比我漂亮的女人,总有一天我要去见识见识。”说完习怜蔷迈开碎步,紫嫣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习怜蔷冷冷地瞥她一眼:“你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走?”
“去……去哪儿?”紫嫣赶紧跟上。
“当然是去给太后请安。”
“……是……”
樱翎宫
阳光很柔和地洒在湖面上,慵懒的鱼儿已经因为吃的太撑,所以躲在水里晒太阳。
融宛惜静静地喝着茶水,冬天已经越来越近了,庭院中的梅花就快开了吧。
乔伊拍拍她的肩膀,“公主,您真的不看吗?”
融宛惜放下手中的茶杯,闭上眼睛,睫毛颤抖,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乔伊无奈地看着她,然后将一封白色的信纸投入了火炉之中。
瞬间,灰飞烟灭。
沉沉的声音,似乎从心底的最深处想起,回荡在融宛惜的身体内。
我不想说对不起!
因为我知道你会原谅我的过错。
融宛惜悄悄地睁开眼睛,看着干枯的树干。她的眼睛似乎游离着,看着更远的方向,那是祈荫国的方向,她合握住双手静静地祈祷。
月光因为已经接近冬天,所以变得更加明亮。
夙夜静静地批改着奏折,他用手轻轻地抚了抚太阳穴,那里经常被搅得很痛。
则陨轻轻地说:“王,休息吧,已经夜深了。”
夙夜吐了一口气,讽刺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奏折都显得咄咄逼人了呢?”
“王,你太累了。”
夙夜揉揉眼睛,站起身,天生的贵气令人不敢靠近,“走吧。”
“去哪儿?是蔷薇阁吗?”则陨沉稳地问,如果是那儿的话,自己就可以不用去了。
夙夜点点头:“是。”
他迈动脚步,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眼睛瞬间变得充满寒意,他微微地笑了,如一只吃饱了的野兽,“则陨,我们今天去樱翎宫。”
则陨微微惊讶,这是第一次,他跟在夙夜的后面走进了夜色中。
樱翎宫的灯闪着暗暗的光芒,淡黄色的光辉恰到好处,就像是一个仙境,遥不可及。
夙夜眯起自己黑色的眸子,嘴角酝酿着一丝玩味的微笑,然后轻轻地踏了进去,推开主门。
薰香味扑鼻,但是却很淡雅,白色的纱顺着风飘柔,就像一个不忍惊碎的梦。
融宛惜背对着他坐着,洁白的纸张,象牙的毛笔在月光下闪着光泽,她轻轻地蘸着浅粉色的墨汁,纤细的手指微微抖动,流露在白纸上的是一朵朵出水芙蓉的荷花,高贵而不傲气,温柔而不脆弱,一朵又一朵,翩然浮现在画纸上。
就好像是,那年,他摘下的,那朵,一样……
风轻轻地吹动她鬓角的发丝,淡淡的茶香味儿弥散在夜色中。
夙夜静静地看着,他忘记了自己站在她的身后有多久,直到,她轻轻地微笑,看着一幅百荷图满意地叹息。
猛然地,融宛惜感觉到背后不寻常的呼吸声,她立刻回头。
突然,一切定格了——
融宛惜觉得她自己的睫毛甚至似乎碰见了他的脸颊。
两个人的距离几乎能闻到彼此的呼吸。
一样的速率。
一样的不平静。
融宛惜退开一步,眼神淡漠地问:“你怎么来了?”
夙夜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诧异,她怎么能如此快的改变自己的神色,他甚至头脑中还有她微笑过的痕迹,可是此时,她却依旧恢复了当初冷淡的模样。
难道……
夙夜的心底涌起一丝波澜。
这是一种伪装,是一种害怕受伤的伪装。
“夜已经很深,请王回宫就寝吧。”融宛惜微微欠身,眸子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夙夜浅浅地讽刺,悠闲地看着她说:“这是我的宫殿吧,你似乎有些本末倒置。”
她的眼睛中有着千年的冰霜,闪动一下:“王,我并没有见您来过这儿。”
夙夜轻轻地俯下身躯,几乎要吻上她的嘴唇:“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他的神色似乎很认真,眼神中笃定的气势令人畏惧。
他要开始那个游戏了。
他就不信,她无法爱上他。
天生的吞噬一切的气息此时在他的心底盘绕,他,要,她爱他。
这种征服能够令君王满足。
融宛惜的眼睛中明显的闪过不耐烦。
她转过身,不再看他。
“融宛惜,你要记住你的身份。”夙夜用力转过她的身体,手指陷了进去,冷冷地提醒她:“你是我的妻!”
融宛惜淡然地笑,她的肩膀因为晚风和他的用力而微微抖动:“是吗?那么你也有其他的妻子吧。”
夙夜的声音阴暗的几乎沉碎了空气:“那叫妾!”
融宛惜朝里面的卧房走去,声音很淡很淡:“那么,既然有人陪着你,就请你别来打扰我。”
夙夜的眼睛沉的如一汪海水,“我真的没想到。”夙夜走向她:
“你大概是历史上唯一一个把丈夫往外赶的人吧。”
终于,融宛惜回过身,轻轻地说:“归海夙夜。”
夙夜挑眉,他没想到她会连名带姓地叫他,她的眼神是无尽的平静,好像是和空气在说话。
“我们之间的交易只是为了和平,我们是其中的纽带,我把你当作空气,希望你也一样。”这种冷漠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冰凉,淡淡的轮廓浮现在月光下,不一样的悲凉。
夙夜惊异一下,脸色融在了夜色中。
此时,乔伊走进门来,看见高傲的身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欠身行礼:“王!”
融宛惜走到了白色的床边,轻轻地拉开白色的床帘,露出雪白的被褥,她坐在床上,像一朵自然的冰山雪莲,干净的令人膜拜,异样的神圣惊动了夙夜的心。
心,微微地颤抖。
不知道是那句冰凉的话还是因为那颗冷酷的心,竟然有些酥麻麻地发疼,一个人如果绝望到如此地步,那么活着也是一种痛苦吧。
此时,他的心淡淡地泛起一层悲哀,很浅,但是铺在他的心上,沉重异常。
“乔伊,送客。”融宛惜冷冷地说完后便躺在床上,浓浓的眼睫毛遮住了这些天的哀伤,或许,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这是命在布局。
乔伊微微愣住,看着不可一世的君王和冷漠的公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风吹动白色的床帘,轻轻颤抖着她的裙摆,头发洒在床面上,深深浅浅的一根根。
夙夜转过身,决定不再耗下去,反正自己的时间多的很。
“你是乔伊?”他的声音霸气凌然。
乔伊红着脸点头。
“既然主房给了王后,那么我住偏房好了。以后都会住在这里,记得将房间打扫干净。”说完,夙夜自行走出去。
乔伊愣了一下,跑着跟出去:“是的,王。”
没有人可以拒绝他。
他骄傲的不允许任何人的拒绝,好吧,既然她敢违逆这个规定,她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夙夜静静地躺在床上,一种淡然地笑浮现在脸上。
他会让她爱上他的。
绝对。
月亮的光冷冷的照着地面,一片银色朦胧。
当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到地面的时候,冬天已经到了。
融宛惜静静地站在凉亭里,雪花轻飘飘的,像一个个透明的精灵,有的似乎落在她洁白的衣服上,映显着她异常的寒冷。
此时,一双手轻轻地拍打着她雪白的衣服,雪花瞬间散落在地,化成一圈一圈的水痕。
夙夜冷静地说:“你这样会感冒。”
融宛惜没有看他,她对他总有一种无言的距离感:“不劳你费心。”
夙夜没有再说话,只是并肩站着。
一个黑色衣服的少年。
一个白色衣服的少女。
天地都安静下来,只有雪花静静地飘。
冷风微微地吹过,夙夜突然有些昏暗,他一手扶住柱子,无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太阳穴又在疼了,像针刺一样的感觉,这样寒冷的天,夙夜的脸上竟然布满汗水。
融宛惜诧异地看着他,“王,你还好吧?”她看见他有异状,竟然,还是询问了。
夙夜努力地站定下来,眼睛里的光芒依旧笃定,他沉默地摇头,融宛惜轻轻地皱眉,眼睫毛上似乎还停留着一片冰冷的雪花,她轻轻地抓住他的手,夙夜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是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尽管那双如玉的手比冰还冷。
她感受他脉搏的跳动有丝脆弱。
“你有多久没休息了?”她轻轻地问,漠不关心的样子。
“大概十几天了,最近有许多折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答,只是觉得那是很自然的事。
“你应该休息了。”融宛惜放下他的手,夙夜的手因为突然变空而显得失落,他收回自己的手,握成了拳头。
“你似乎是个很好的大夫。”
“谢谢。”融宛惜面无表情地回答。
夙夜微笑着补充:“如果你把病人当作人的话。”
融宛惜眼神有着细微的慌张,那是一种被猜中的尴尬,她再次转过身不看他。
“怎么?又想逃避你自己吗?”
融宛惜的神经猛然一震,一种强大的被探视的感觉扑面而来,巨大的空虚感,她愣住半天然后回头冰凉地说:“不要认为你很了解我。”
夙夜挑眉,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让她恼怒的话题:“不过,还是感谢你救了洛辰,那是我唯一的弟弟。”
“那二皇子呢?”
夙夜皱眉冷冷地说:“他的母亲和我没有关系。”
融宛惜有一丝愤怒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毕竟那与自己无关,一片雪花洒在融宛惜腰间挂着的白色的美玉上,有着水灵灵的雾气。
“听说你是潋虚药师的徒弟?”
她点头,“怎么?不像?”
夙夜勾起唇角,却不像是微笑:“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融宛惜的眼睛中闪过惊讶但很快又恢复冷漠:“与我无关。”
“真是无情啊。”夙夜伸出手迎接着雪花,冰凉的触觉,他的眼睛瞬间黑暗下去,抓住一把雪紧紧地握在手心里,直到它们因为他的体温而融化他才慢慢松开,“他是被一箭穿胸致死的。”
融宛惜没有表情地听着,她早就知道了,毕竟是她亲自将师父埋葬的。
“他是被皇宫的人杀死的。”
融宛惜的眼神突地变得慌乱,她不想去理睬自己心中害怕的想法,紧紧地抓住腰间的白玉,那里的温度比手上更冷。
“那把箭上刻着‘翎’字,刻有这个字的箭来自于皇亲国戚。”夙夜还是残忍地说完了。
融宛惜在心中深呼吸,闭紧的眼眸又再次睁开,依旧雪亮没有异常:“为什么要告诉我?”
“你要小心提防你周围的人,比如,凌墨。”
融宛惜咬紧自己的嘴唇,离开这个长廊,白色的纱衣飘荡,这个背影像莲花瓣上的露珠般晶莹。
她无法忍受,他对凌墨的评价。
突然,夙夜的太阳穴更加疼痛,他的话语却依旧霸气:“告诉你的,听着就是,不管你以前和他是否认识。”
是的,他有感觉,她认识凌墨。
凌墨也认出了她。
不是普通的相识而是具有某种意义上的重逢,因为在大殿上,凌墨对她的眼神太过于缠绵,那种肆无忌惮的目光缠绕在她的身边。
他明白,那种眼神意味着占有。
融宛惜停下自己的脚步,然后回头,风吹过她的长发,露出水晶般透明的双眸:“我也同样是这句话,听着就是,他是二皇子,也是你的弟弟。”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走进了雪花的世界,纵天一片白色,像雾一样模糊而美丽。
夙夜的嘴唇苍白,风呼呼地吹过他的头发,他的太阳穴痛楚似乎更加剧烈。
慢慢地,她的身影变得模糊,只有一道浅浅的剪影。
然后看着她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疼痛地闭上黑珍珠般的眼睛,倒在了地上。
似乎,在意识完全涣散之前,他看见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向他跑来。
白纱裙在风中像蝴蝶似的飞舞。
天与地几乎连成了一线,美的不可置信。
他笑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笑。
只是本能地想对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微笑,于是他照着思想做了。
似乎还能闻到一阵淡淡的茶香味儿,幽远幽远的味道扑在鼻尖,清澈的甜腻。
他眷恋地呼吸着,深深地呼吸着这种香甜。
他知道——
这种味道会让人上瘾,慢慢地就戒不掉了。
那天,他忘记了是什么样的雪,只知道漫天的雪白里……
他身边的她——
很美很美!
……
夙夜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很暖的地方,柔柔地光线有些刺痛的触觉,他的眼睛颤抖着要睁开,终于,抵挡住疲倦,他轻轻睁开双眼,一种酸涩来自于他的头部。
融宛惜小心地将银色的穴位针扎在他头部的穴位上,她感觉到他醒了,冷淡地说:“别动,我在针灸。”
于是夙夜第一次这么乖地躺在床上没有动。
“以后要两三天来一次,等过两个月就会好了,你已经累了很久了。”融宛惜收着自己的针具。
夙夜闭上眼睛没有说话,酸涩感袭来,他又进入了梦乡。
什么两三天来一次,他会天天都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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