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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很疲惫地走了进来,融宛惜正在调药。
“怎么样了?”夙夜轻轻地问。
“你说舒倩儿吗?”融宛惜把药倒进一个小瓶子里,“现在还不知道,看明天吧。”
夙夜轻轻地搂住融宛惜的身体,“不要累坏自己。”
“谢谢。”融宛惜淡淡地说。
“惜儿……”夙夜似乎有些犹豫。
融宛惜淡淡地笑了:“你是想问为什么我知道凌墨一定会去救她吧?”
“呃?”夙夜有一种被猜出来的尴尬,他点点头,这个妻子可真是深不可测啊。
“因为,我知道,凌墨是个是非分明的人。”
“什么?”
“而且,重情重义。”她说的很深。
夙夜的眼睛很沉稳的光在闪,一点点地妒意涌上来,他讽刺地说:“看来你很了解他啊。”
“是的。”融宛惜清晰地说。
夙夜的心中一痛:“你……”
“正如我也同样了解你。”融宛惜加了一句,眼睛里全是笑意。
“什么?”夙夜一愣。
“我也了解你啊,如果我刚才说了解凌墨,你一定会吃醋,怎么样,没错吧……”融宛惜笑着,白色的牙齿像石柱上的钻石一样光亮。
“你……”夙夜的眼睛带笑,他轻轻地揉揉她的脑袋,说:“惜儿……”
“嗯?”
“——喜欢你……”他喃喃地说,紧紧地抱住融宛惜。
融宛惜的手悬在半空中,最后,她把手中的小白瓶放在桌子上,两只手慢慢地环住了他的后背。
很坚硬的线条。
夙夜的眼神一僵,他笑了,然后更紧地搂住融宛惜。
风轻轻地吹进来,窗户在慢慢地摇曳。
烛台的灯火忽暗忽明。
床边的白纱轻轻地飘扬。
夙夜和融宛惜并肩躺在床上,两个人都睁着眼睛,呼吸均匀。
“至于,习怜蔷,你说该怎么处理?”夙夜问。
“我不知道。”融宛惜回答。
夙夜看着她的眼睛,黑亮而柔美,他问:“你不想让她死吗?她三番两次地害你。”
“我不是心善的女人。”融宛惜懒懒地说:“我只是嫌烦罢了。”心仿佛盖满了灰尘,不想再去打扫,这就样,平静地生活下去,安安静静。
“那好吧……”夙夜轻笑:“那我们就先放过她。”
“随便……”融宛惜不痛不痒地说。
夙夜看着她的侧脸,白的如玉般透明。
她,也是把善良的这种本性藏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吧。
风依旧轻轻地吹进来。
融宛惜转过身去,只给了夙夜一个背影。
白色的裙子工整的洒在床上,像荷花一样。
夙夜看着她美丽的背影微微一笑,然后,手臂悄悄地伸了过去,最后,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他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凉和在揽过她那一刻的僵硬。
融宛惜睁开眼睛,轻轻地眨动,看着前方。
她没有挣扎。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适应,那么,就努力接受吧。
……
黑夜。
一个黑衣人默默地注视着一切,然后,穿过树林,走远。
……
凌墨静静地站在宫殿里,黑色的身影遍布了孤独的气息,玄隐走了过来:“二皇子,夜已经很深了,怎么还不睡?”
凌墨看着玄隐,他微微笑了一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贴身侍卫似乎比他的兄弟都要亲近。
“我睡不着,很快,就要引起战争了。”凌墨深深地叹息。
如果当时,如果当时,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或许,现在坐王位的会是他,而和她在一起的人也是他。
一切都是因为那件事而改变。
都是因为那个东西!!!
好吧,既然上天注定了要让他背叛,他就做的轰轰烈烈,突然,他一刀划向自己的右裤脚,鲜血慢慢地流淌着。
“二皇子,你何必……”玄隐难过地说。
凌墨悲哀地笑着,声音悲伤而没有色彩,“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害了我的命运如此。”
他撕开自己的裤脚。
一条黑色的龙!
高傲地深深地刻在他的右腿上。
现在已经血肉模糊,这是一个胎记,一个邪恶的胎记。
一个毁了他一生命运的胎记。
尽管是真龙,又有什么用?
“王……这,就是那个胎记吗?”玄隐疑惑地问。
“是的。”凌墨狠狠地说,血仍旧在流淌,在干冷的空气中,更加的脆弱。
“那,我们什么动手呢?”
“恐怕,下个月。”凌墨浓浓地说。
他要夺回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
“是。”玄隐的眼睛里坚决。
“你放心。”凌墨看着他说:“我会尽量不让你碰见则郧的。”
“二皇子……”玄隐感激地说:“谢谢你。”
跟着凌墨,或许是他这生最大的幸福。
突然??
一个婢女来报。
“什么事情?”凌墨皱起眉头。
婢女微微颔首说:“二皇子,来了一位客人。”
“不见。”凌墨不耐烦地说。
“可是,她说,你必须见她,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哦?”凌墨稍稍有了兴致:“有没有说是谁?”
“她说,她叫习怜蔷。”婢女细声地回答道。
“习怜蔷?”凌墨握紧手中的剑,冷然地一笑:“她竟然敢来找我。”说着,凌墨大步跨出去,她,今天就要死在这儿。
习怜蔷静静地站着,听见脚步声慢慢地转身,然后,她微微地欠身微笑着:“二皇子,你好。”凌墨的眼睛狠狠地沉下去,他伸出右手,剑鞘马上奔出去,打中她的膝盖,习怜蔷被迫跪了下来,凌墨走进她,剑冰冷地抵在她白净的脖子上,说:“看来你的寿命到了。”
习怜蔷却丝毫不畏惧,她缓缓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吗?”
“说。”凌墨的声音一样的寒冷。
习怜蔷轻轻地起唇:“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合作?”凌墨哈哈大笑:“就凭你?跟我合作,你不要痴人说梦了。”
“难道你没兴趣听我说完?”习怜蔷问。
“没有。”凌墨的剑更加贴近习怜蔷的皮肤,习怜蔷的内心一振恐慌,但是脸上仍装作很镇定:“如果你真的没有兴趣,早就把我杀了吧。”
凌墨冷笑,然后收起剑:“说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鬼主意?”
“你想要王位是吧?”
“当然,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习怜蔷微笑:“所以,我们来合作,我要的只是夙夜而已。”
“为什么?”凌墨问。
“喜欢根本就没有理由啊,就像你喜欢融宛惜一样。”习怜蔷有些自嘲:“我们本身就是同病相怜啊,又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和你合作?”凌墨不信任地问。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的。”
“那个目的,我自己一样可以完成。”凌墨不屑地说。
“你不能。”习怜蔷说的异常地坚定。
“为什么?”
“你以为得到王位就能够得到融宛惜的心吗?”习怜蔷讽刺地反问。
“难道不是吗?”凌墨的眼睛漆黑,只要一想起她,他的心就止不住地疼痛。
“当然不是,我刚才的一个人来报,他们现在已经同房了。”习怜蔷微笑着,目光敏锐而寒冷:“不信,你现在还可以去派人看啊,反正这夜晚还很长呢?”
凌墨冷笑,他忽视心里的闷痛,似乎要将他撕裂了一般,他说:“那又怎么样,我了解她,她只是要学会慢慢适应,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房。”
“你这么肯定?”习怜蔷惊慌,她小看融宛惜和凌墨之间的信任了。
“如果你只是要告诉我这个的话,那么,你就没有价值了。”凌墨的手提起剑,不想和她浪费时间。
“等一下。”习怜蔷惊慌地吼着说:“你以为我会为这么点小事来找你吗?”
“我想也是,习怜蔷是个多么卑鄙的女人,怎么可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就来到我这儿送死呢?”凌墨讽刺地说。
习怜蔷的脸色微变,但是,她还是微笑着,尽管很僵硬,她说:“谢谢二皇子的夸奖,我当之无愧。”
“呵呵……”凌墨轻笑:“习怜蔷真实名不虚传的脸皮厚啊。”
习怜蔷也笑着:“很高兴能够成为你的笑话,不过,我再说的一件事你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什么?”凌墨的眼神瞬间沉淀着狠狠的光。
“你还记得融宛惜有个哥哥融宛穆吧。”
“是,怎么样?”
“夙夜现在的兵力完全没有你多,但是,他会去请求融宛穆的支援。”
“那又如何?”凌墨不在乎地说。
“可是,我暗中调查过了,祈荫王留下的,可不是一小支军队。”
“我知道。”凌墨淡淡地回答。
“如果,一旦融宛穆会帮助融宛惜的话,那么你们这场大战可就是损失惨重啊。”
“你有什么办法?”凌墨冷冷地勾动唇角问。
“很简单啊。”习怜蔷微笑着:“在夙夜请求融宛穆之前,就把他干掉不就完了吗?”
“可是……”凌墨有些迟疑,他沉默地说:“他,是她的哥哥。”
“那又能怎么样?总比融宛惜被夙夜抢到要好吧。”习怜蔷继续说着:“而且,那个哥哥好像对妹妹的情谊好像并不单纯哦?”
“你说什么?”凌墨眯紧自己的眼睛。
“总不会有哥哥愿意为了一个普通的妹妹驻守在异国,连储君的位置都不要了,这样的感情不是司马昭之心吗?难道你堂堂的二皇子会不知道?”
凌墨的心突然变沉,他没有说话。
“而且,杀了他,那支军队,可就是你的了,这样一来,夺得王位指日可待……”习怜蔷夸张地笑着。
凌墨突然看着她,目光变得怀疑:“为什么找我?”
“因为……”习怜蔷的笑容沾在了脸上:“我想和夙夜在一起,只要他是王,他就永远不会呆在我的身边。”
“所以……”凌墨的眼睛充满着讽刺:“所以,你想把他拉下来。”
“没错。”
凌墨笑了,冰冷的气息蔓延着整个房间,他说:“夙夜真是有个好妻子啊。”
“谢谢夸奖。”习怜蔷离开了,她却转身突然说:“凌墨,我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习怜蔷跨着大步离开了。
凌墨静静地站在安静的夜色中。
风轻轻地吹进来。
很冷,也很孤独。
慢慢的,他头痛难忍……
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幻想在脑海中盘旋……
……
乔伊惊慌地喊着:“公主,公主……”
“怎么了?”融宛惜问。
凌墨也同时停下自己的脚步。
“大,大……”乔伊有些有口难言,最后她说:“没有想到,大皇子来了!”
“大皇子??”融宛惜知道指的是谁,她的心猛然地一跳,说:“好吧,我去看看……”
……
突然,凌墨的手猛地一拍桌子,桌子立刻四分五裂,好吧,既然可以增长自己的实力,又可以削弱夙夜的军权,那么又有何不可呢?
凌墨轻轻地在心底叹息。
融,请你原谅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沉痛慢慢清晰地蔓延到他的身体里,慢慢地扩散开,他握紧双拳,汗水冰凉地流出来。
好痛,有多久没有这么痛苦过?
凌墨的意识慢慢模糊,变成了另外一种世界,另外一群人。
……
雷声轰鸣。
几乎震碎了一地的花花草草。
满园的狼藉……
一种巨大的疼痛从房间的窗户里面滑出来。
满含绝望和痛苦。
那声音凄厉地仿佛震破了一切,慢慢地阴霾笼罩,一切都淹没在这样的悲苦里。
凌墨一身黑衣,他慌张地跑进去,抱起床下那个失落的身体,焦急地喊:“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静妃口吐鲜血,脸色苍白,嘴角颤抖,眼睛脆弱地泛着光辉,她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没有力气了。
“娘亲——”凌墨扶住静妃:“娘亲,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静妃惨淡地笑着。
闪电从天空中碎开……
明晃晃的光芒刺亮了屋内的一切。
“皇儿,皇儿……”静妃虚弱地喊着,脆弱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凌墨的衣服。
凌墨看见静妃的口型,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娘亲,你说什么?”凌墨靠近她,认真地听着。
“皇儿……”静妃的声音似若游丝,飘忽不定:“皇儿,母亲快要不行了。”她似乎用尽了力气,扯出一丝微弱的笑容:“所以……所以,以后,要皇儿一个人生活了。”
“娘亲,娘亲,你在说什么?”凌墨痛苦地大喊。
外面雷声阵阵,瞬间,下起了磅礴大雨。
雨水狠狠地洗刷着一切罪恶,这个世界慢慢变得轻灵起来。
“皇儿,答应母后两件事……”
“什么事?”
静妃看着年仅十岁的孩子略有些不忍,她轻轻地温柔地帮他整理着他凌乱的衣服,声音仍旧是轻轻的,“皇儿,记得,杀我者,当今王后段氏。而且,记得,不要为我报仇,我不要我的孩子去寻死。”
尽管,他并不是她的亲生孩子,但是,养了十年,和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区别。
他受伤,她的心也在痛啊。
这就是,一个身为娘亲的无奈吧。
“我,我知道。”凌墨已经泣不成声。
在当今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就快要死去了吗?
不,他不甘心。
凌墨紧紧地抱住静妃:“娘亲,娘亲,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墨儿,如果,连你都不要墨儿了,墨儿今后该怎么办?”
静妃笑了,似乎已经很疲倦,她几乎用尽了一切力气说:“傻孩子,你放心,王后不会狠下心来对付你的。”
“为什么?”凌墨悲伤地问。
静妃摇摇头,头发凌乱而垂了下来,她柔柔地说:“孩子,你早晚会知道的。”
只希望,那个时候,他还记得她,记得,她曾经努力为他做的一切……
静妃抬起自己的手,手上充满了鲜血,她轻轻地撕开凌墨的右裤脚,一条黑色的像图腾般的龙安静地刻在凌墨的身上,她轻柔地抚摸着这道伤口,喃喃自语地说:“都是因为它啊。都是因为它啊。”
“娘亲,你在说什么?”凌墨也看着那道龙的胎记。
静妃淡淡地笑了,她认真地抚摸着凌墨的脸颊,每一个轮廓都异常地清晰,她说:“还有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
“什么?”凌墨问。
“夺回原本属于你的王位,因为,它本身就是属于你的……”静妃的手慢慢无力地垂下来:“孩子,对不起……”
请你在以后知道真相后,原谅我……
这是唯一的奢望。
“孩子,母亲会保佑你……”她的眼神越来越涣散,呼吸越来越微弱:“孩子,你会一路平安。”
“娘亲——”
然后,静妃的眼角带笑,很淡的笑容,嘴角微微弯起,然后就定格住了,美丽的仿佛只是一个神话,淡淡的光线,外面的大雨疯狂地击打着地面,已经与世长辞……
“娘亲……”凌墨泣不成声。
怎么可以?为什么对他好的人都要一一离去??
上苍,你凭什么如此待我???
“啊——”悲哀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异常的绝望和凄凉。
从此,爱说爱笑的二皇子渐渐沉默下去,最后上了战场,伤痕累累。
……
外面的树叶呼啦啦地响。
一轮明月孤独地停在天空中。
冰凉的生机。
回忆渐渐终止……
凌墨的心疼痛地似乎抽动了心脉,他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血慢慢地渗出来。
空气变得窒息,无声地绝望充斥着整个大厅,冷冷的空气慢慢穿梭流动。
好吧,如果,既然执意如此,既然是上苍对不起他,他不是弱者,他要反抗!
他要向天宣战!
他抬头看着那黑幕一般的天空,无边无际的黑暗,他冷冷地钩起唇角,美丽的弧度绽放,他握紧手中的剑。
上苍啊,看你能奈我何???
夺回属于他的东西,心镇定地跳动着,一切就在瞬间清晰了轮廓,粉碎了所有的绝望,慢慢的一种疯狂在某一个角落生根,发芽,结出残酷的果实来……
融宛惜的幻影在他的脑海中慢慢由雾气而成形,白色的纱衣,淡漠的眼睛,直顺的如上等丝绸的长发,微微泛白的唇角,一切的一切,本都应该是他的。
他的心底慢慢的由疼痛涌出一丝温热,似乎只要想到了她,似乎就有了新的生机一样。
融,请不要怪他。
杀了融宛穆,他是迫不得已的。
天,微微蛋白色,天上偶尔的几朵云彩也显得寂寥无趣,懒散地游动着。
融宛穆已经起身,他打开了窗户,昨天终于见到她了,美丽如夕的她,他轻轻地微笑,霞光变得细细的微微的,照在他黑色的眸子里,莫名的欢喜。
如果可以这样,那么满足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吧。
微笑荡漾出来,那种极大的快乐轻轻地震撼着他的心,满足感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像阳光一般闪闪地照亮心灵的每一个地方,柔软缠绵。
突然??
一丝阴冷的气息从远处飘来,融宛穆立刻进入紧张状态,他看着四面,随手拿起挂在墙边的剑。
一阵黑色的飞镖猛地冲进来,像是一群毒虫一样从远方飞过来,密密麻麻的一群,眼睛有些繁乱地看不清晰,紧张的血液倒流,融宛穆惊慌地躲在窗户后面,无数的飞镖射中墙心,黑色的,带有剧毒。
融宛穆拔剑,剑锋利地反光,清晰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轻盈地从窗口飞出。
黑色的风衣。
翡翠色的剑。
凌墨高高地站在房顶上,冷冷地看着他。
“凌墨二皇子?”融宛穆有些疑惑,他怀疑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凌墨:“你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有闭死的理由。”凌墨冷冷地吐出这句话,飞身向下,凌然的剑锋狠狠地指向了融宛穆。
两个人在空中周旋数招,路边的树叶哗啦啦地响动,漂浮在空气中无数的枯黄。
然后,两个人落地,一边站一方。
突然,凌墨的眼睛一沉。
他猛地横扫一剑,地上的砖瓦废石都被他雄厚的内力所吸引,然后猛地向融宛穆飞去,像是一个铺天盖地的网,融宛穆拼命地躲闪着,用自己的剑扫走那些飞沙走石,但是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但是??
他停止了动作,面容变得僵硬。
等到尘土慢慢恢复平静的时候,只看见两个人影飞旋在半空中。
一把深深的翡翠色的剑狠狠地扎进融宛穆的身体里,很深很深,已经穿透了,一剑穿胸。
血慢慢地流下来,嘀嗒在地上。
凌墨慢慢抬起头,眼睛里一片黑暗。
融,对不起。他只有这样才能稳操胜券。
凌墨拔出自己献血淋淋的剑,然后拿起融宛穆的腰牌,他淡然地对房顶上的其他人下命令:“顺我者生,逆我者亡。”说完,他把腰牌扔给房顶上的玄隐。
“二皇子,你是说,对于融宛穆军队中个人吗?”
“是。”凌墨的脸上依旧绝然,冰冷的嘴角吐出:“不要给夙夜任何还手的余地。”
“是!”玄隐颔首,然后,飞下房顶离去,众人也跟上了他。
凌墨孤独地站在地面上,手中的剑,血已经凝固了。
太阳慢慢地升了出来。
放射着懒洋洋的光芒。
空气慢慢变得干燥。
又接近秋天了,一个美丽的秋天,金黄色的树叶在树枝上摇摇欲坠。
融宛惜静静地喝着茶水,这是她在这儿,待的第二个秋天,似乎,心境已经改变了不少。
突然??
“融宛谷翼,你是个大坏蛋!!!”水裔插着腰,殷红色的衣服轻轻地飘扬。
“我又怎么了?”翼懒懒地问。
“你刚才竟然吃了我两个包子,那是我亲手做给王后的。”
“你不也吃了我的三个馒头嘛,那也是我做给王后的。”
“不一样,你吃的比我多。”
“我吃了两个,你吃了三个,你会不会数数啊?”
“我说了不一样就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吃的是三个馒头,你吃的是两个包子!”
“怎么了?”
“馒头没有馅……”
慢慢地,他们的吵闹声被融宛惜驱除在耳边,她看着远方的两个人,很般配啊,或许,该是时候了,她应该让夙夜下旨指婚了。
融宛惜捧起茶杯,准备轻轻地喝一口。
突然,乔伊跑了过来,她气喘吁吁的,脸色涨红了许多。
“公主,公主……”她焦急地喊着。
“怎么了?”融宛惜放下茶杯。
“王叫您去大殿。”
“圣翎殿?”融宛惜的眼睛闪烁着疑惑:“为什么?”
“不知道。”乔伊摇头,很沉重地说:“但是刚才则郧好像很凝重的样子,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融宛惜的心猛地一沉。
慢慢地颤抖着。
一种巨大的不安笼罩着她脆弱的身体。
“公主,怎么了?”翼轻轻扶住她,以防她摔倒。
“不知道。”融宛惜捂住自己突然晕眩的头,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好像今天的太阳太大了,头似乎有些疼痛……”
“公主。”翼扶住融宛惜坐下:“公主要小心身体,要不,我帮你去圣翎殿看看吧。”
融宛惜看着他,皱紧了眉头:“不行,刚才乔伊说则郧的表情很凝重,万一是习怜蔷又耍了什么招数,岂不是连累了你,我自己去。”融宛惜甩开翼的搀扶。
“公主。”翼的声音变得坚决:“我和你一起去。”
融宛惜感激地看着他。
“是的。”乔伊握住融宛惜的手臂:“是生是死,我们一起承担。”
融宛惜的泪水凝在眼眶里,似乎冻住了,她微微点头说,声音有些嘶哑:“好。”
既然一起来到这儿,那么,就一起承担吧。
连在一起的心,跳动起来是不是不那么累呢?
“公主,永远不要忘记。”翼轻轻的但是语气很诚恳地说:“你的身边,还有我们……”
“……你永远也不是孤单一个人……”
“谢谢。”融宛惜的声音微微颤抖:“走吧。”
说着,三个人前往圣翎殿。
水裔眨巴眨巴几下眼睛,然后恍然大悟般地喊:“喂,等等我,我也去。”
说着,她赶上了他们。
圣翎殿。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
整个宫殿里一片光明磊落的白色。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王后娘娘到——”
众人皆看向门口。
融宛惜缓缓地走进来。
一袭白沙,轻飘飘的,如雪花般圣洁,脆弱的面容,在阳光下几乎苍白的透明,像水晶一样的颜色,黑暗通灵的眼睛,轻轻地冷漠,细细的惊慌,淡淡的忧伤,微微的柔软,就像是一汪浅的清亮的湖水,有着各种各样的鱼儿的游动,都深聚在这美丽的眸子里,颤颤的发白的嘴唇,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飘来。
凌墨回头深深地望着她,她的眼睛无神。
他突然害怕了,慌张了,心狂烈地跳动着,这一刻,他觉得她是虚无飘渺的,一切都不真实,她已经,离他,好远好远。沉闷的疼痛袭来,他定定地站在地面上,似乎灌了铅一样沉重。
融宛惜看着诸位大臣都慌张地看着自己,她轻轻地微笑,她知道,一定是又有麻烦了,但是这次,她却忍不住地想习怜蔷又会用什么办法呢?但是……
“王,叫我来有什么事吗?”融宛惜看着夙夜。
他高高地直立在众大臣中央,眼神异常凝重地看着她,似乎还存在着安慰很不忍。
融宛惜泛起疑惑,怎么了?
“王?”融宛惜柔柔地呼唤。
夙夜似乎才缓过神来,他悲伤地看着融宛惜,然后,缓缓地让开了身体。
地上躺着一个人。
一个用凉席来铺盖的人。
融宛惜疑惑地走过去,“怎么了?”
突然???
太过熟悉的衣服……
融宛惜的惊慌更加的深了,好熟悉的感觉,心里的某一处开始缓慢地疼痛起来,丝喇喇的,像是点燃了火花一样……
她再走进一步!!
瞬间,脸煞白,身体猛然地眩晕,巨大的血腥味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和沉重。
某一根线就这样断开了,连声音都没有了,就这样,断裂的异常彻底。
疼痛让她有恍如隔世的感觉,身体慢慢地颤抖起来,冰冷一片的空气狠狠地钻进来,疼痛似乎无孔不入地蔓延开来,就像是点燃了熊熊大火一样不可收拾……
洁白的牙齿咬住了苍白的嘴唇,很深,留下了一道齿痕,她似乎已经有些站不住了,生命里突然失去了血色,她一瞬间的眩晕,整个世界天昏地暗。
“惜儿。”夙夜轻轻地扶住她:“你没事吧?”
融宛惜缓缓地睁开眼睛,然后挣脱开夙夜的怀抱,她轻轻地走了过去,然后蹲在了融宛穆的面前,她拿过他的手,已经没有脉象了。
身体,像雪一样冰凉。
她垂下自己的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面容,小小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瘦弱肩膀的浮动那样的明显,夙夜知道,她哭了,忍耐了这么久的她,终于哭了……
夙夜的心骤然地疼痛起来,他想走上前去,但是被则郧拉住。
周围一片安静。
没有哭泣的声音。
只是一片冰凉的泪水。
外面的阳光还是不停地透过这里。
像火一样燃烧一片。
但,就是很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夙夜开口说:“融宛穆将军将被厚葬。”
融宛惜没有抬头,只是头发微微颤抖了一下。
……
融宛穆笑着,“一个人站在雪地里会很孤独哦。”
融宛惜看着他的灿烂,不屑地说:“是吗?那又怎样?”
融宛穆笑得更欢快了:“会很无聊哦。”
“你要干吗?”
“嗯,让我想想……”融宛穆抓抓自己的头发:“以后,如果你觉得孤独的话……”
玩笑般的话却变成了永恒的誓言——
“以后,如果你觉得孤独的话……”
“就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融宛惜震惊地看着他,淡淡的嘴唇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心里的某种东西‘砰’的一声破碎,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
心,痛的好像已经没有知觉了,血液干枯了,那种刻骨的疼痛似乎在啃食着她的身体,或许,只是一具悲哀的躯壳,灵魂已经被掏空了,浓浓的歉意袭满了她的身体,如果不是她,他不会来到这儿……
如果不是她,他不会住在这儿……
如果不是她,他不会死在这儿……
可是,可是,该怎么办呢?
……
“以后,如果你觉得孤独的话……”
“就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这句话还盘旋在耳边,可是为什么,说这句话的人,不见了呢?
直到夙夜的声音再次干干地响起:“融宛穆将军,是今早遇害的,后被街上行人发现,送至宫内,王后,你可知道,融宛穆将军生前是否有什么仇家吗?”
似乎是隔了很久,这句话才慢慢地沉淀到融宛惜的耳朵里。
“仇家?”融宛惜的声音很轻,就像要消失了一样:“他才来圣翎国多久,怎么会有仇家?”
“那么,他死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夙夜看着站在他身旁,眼睛痛苦地看着融宛惜的凌墨说:“可能,只是为了军队而来的。”
融宛惜细细地检查着融宛穆的伤口。
剑伤。
还是一剑穿胸!!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吞噬着她的身体,她已经麻木了,不再反抗,但是,慢慢的,另外一种深切的情感狠狠地啃咬着她的身体,似乎要将她碎尸万断,嘴唇苍白地滴出血来,她缓缓地站起身。
轻轻地抬起头……
一滴晶莹的泪水缓缓地从她的眼眶中流淌下来,无声无息,她的大眼睛变得无神,慢慢地,另一滴泪水,也慢慢地从眼眶中流出来。
凌墨默默地看着她。
她的心,碎了,一片一片,那么真实地迷失了方向……
一切都在这么措不及防地时间内发生,一切都消失在这雾气朦朦的悲伤里……
他的心像被千万只毒蜂叮噬一样疼痛,他想走上前,想轻轻地擦去她忧伤的泪水,告诉她,宝贝,别怕,请别哭,有他在。
但是,他知道,此刻,在这里最没有资格这样做的人就是他。
“你说什么?”融宛惜怔怔地问。
“是为了军队而来……”夙夜轻轻地拍着她瘦弱的肩膀安慰着:“而且,他是被剑穿胸而死。”夙夜更加强调了‘穿胸’两个字,似乎在有意提醒着她。
融宛惜有些发愣:“什么?”
“一剑穿胸。”夙夜重复了一遍。
“一剑穿胸?”融宛惜也重复着,似乎非常地凄凉,她微笑,泪水流下来,流过白净的脸颊,滑过一个优美的弧线,然后清晰地掉在地上。
“怎么我亲近的人都是被一剑穿胸死掉的呢?”融宛惜自嘲着,心中更大的疼痛覆盖着她的心脏,慢慢地失去了呼吸的动力,好像,一切都已经消失了,就连自己,也跟着消失了……
凌墨的心在微微打颤,他看着她,眼神漆黑,灼热而痛楚,融宛惜回视他的眼睛,空洞而无神,她的目光像是清澈的流水一般洒在他的身上,但是慢慢的,清澈的河水变得浓浊,再慢慢地,一种强烈的恨意从很远的地方慢慢被挖掘出来,然后深深地埋在心脏里。
霎那间,一切情感,灰飞烟灭……
恍然间,如一场病入膏肓的噩梦匆忙地醒来,只有冷汗直流。
再然后,一种悲愤的几乎死亡的绝望漫天的扑面而来,融宛惜看着凌墨,那里面,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千丝万缕的情感,慢慢地化为一种冷酷。
乔伊走了上去,扶住融宛惜:“公主,我们回去吧。”
融宛惜似乎忘记了在想什么,头脑中空白一片,她任由着自己被乔依拉起来,然后机械地跟着乔伊的脚步。
“等一下。”夙夜叫到。
融宛惜停止脚步,转过身,淡薄地看着他,声音已经几乎沙哑疼痛地发不出声音:“还有事吗?”
心,怎样才能变得坚强呢?
或许,就是所有的亲人都消失了,那么,就不会害怕疼痛了吧。
“王后没有什么可疑的人选吗?”夙夜意有所指地问道。
凌墨的脊梁变得坚硬。
“可疑的人选?”融宛惜慢慢回味着这句话,冰冷渗透了每一个地方,她的眼睛慢慢地望向了凌墨,昔日樱花瓣一样柔美的眼睛此刻没有一丝光泽,她深深地看着他,凌墨也深深地看着她。
泪水模糊融宛惜的视线,然后,咸咸的,冰凉的液体再次流落下来,融宛惜依旧看着凌墨的眼睛,那里面,深不见底,可是,那种心疼的痛楚毫不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那么深,那么深……
“王后,有可疑的人选吗?”夙夜的声音加重了,眼神也浓了。
融宛惜的嘴角轻轻地笑了,像一朵圣洁的白莲花,脆弱的美丽绽放出来,一层一层,似乎是离别的绝然,泪水仍旧洒落,滴滴地落在凌墨的心间,融宛惜看着他,似乎有些目不转睛,嘴唇微微地颤抖,似乎无限的恨意就在齿间,泪水在地上溶化成一个个的小圈儿。
然后,融宛惜轻轻地说:“没有。”最后一滴泪水洒下,融宛惜转身离开,那么的一尘不染。
夙夜看着她的背影,那么脆弱而悲哀。
他问:“真的没有吗?”
很淡的声音,但是清楚:“没有。”
那种强烈的恨意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她的大脑中那么的苍白,可是尽管这样……她依旧无法说出凶手,因为,她曾经那么的,那么的,爱着和思念着那个人……
只是,一切都如雾中的花,水中的月,那种感情,已经遗落在那个‘曾经’的年华,消失不见了……
夙夜忧伤地看着融宛惜的背影,她在这样的时刻,想的还是凌墨吗?
她可知道,如果证明了这是凌墨的刺杀,那么他可以直接将他正法,但是,她终究……
还是,会舍不得。
这就是,乔伊所谓的,很少有人能懂的,公主的温柔吗?
他的心疼痛起来。
这样的感情,如果是他,她还会这样吗?
他悲伤地看着她,直到她的离去。
洛辰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说:“哥哥,不要难过,总是会有过程的。”
……
夙夜微微对着洛辰微笑。
融宛惜的身体慢慢地消失在圣翎殿的拐角处。
凌墨的嘴唇颤抖。
他握紧拳头,他知道,她恨他了,他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了,他知道,她,不会再对着他微笑了,沉痛慢慢地袭来,刺透了他的血脉,一层盖过一层。
他险些有些站不稳,玄隐扶住他。
“二皇子?”玄隐担心地喊。
“我没事。”凌墨沉沉地回答。
夙夜静静地走到龙椅面前,似乎是看了这个位子很久才坐了上去,面色凝重:“各位大臣,王后的兄长死在圣翎,习育,我命你在三天之内查出凶手,不得有误。”
“是。”习育颤巍巍地说:“微臣遵命。”
幸好,在查出不是习怜蔷参与行刺之后,王赦免了习氏一家。
夙夜悄悄地瞥了凌墨一眼,他的身体笔直,但是,神情却很疲惫,他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说:“退朝。”
“吾王万岁。”
夙夜离开。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只有凌墨孤独地站在那里,那么寂寥地想着那个绝望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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