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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翎宫。
绿色的夏天美的如画卷。
乔依紧锁着眉头,看着手中泛白的信。
该不该呢?
握住信的手指已经有些吃力和颤抖,她的额头也出了些许汗水。
阳光洒在湖水上,一切都金灿灿的。
融宛惜慢慢地向庭院走来,洛辰的生日,每个人都不开心。
“公……公主?”乔依瑟瑟地开口,连忙将信放在身后。
融宛惜看着她瑟瑟的身体,微微皱眉,风吹动她的唇角,像一声叹息,她说:“是他的信吗?”
乔依点头,眼睛里闪着害怕。
“拿给我吧。”融宛惜伸出手臂。
乔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最终,还是将手伸向了前方。
一封白色的信。
素雅而迷人。
乔依为难地看着融宛惜,“公主,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还是烧掉吧。”
融宛惜看着手中的信封,有一股迷人的茶香,在那个时候,只有他知道她所喜欢的茶的味道。
她摇头:“乔依,你先下去吧。”
乔依颔首,“是。”说完,便走开。
融宛惜的手似乎在颤抖,她看着那封信封,那几个熟悉的字,悲凉似乎染红了整个宫殿。
杨柳的叶子轻轻地摆动。
白云轻轻地飘动。
一切似乎都在动,只有融宛惜静静地呆立,似乎已经死去般沉寂。
回忆翩翩袭来,心痛的就像有一根又细又长的针深深地狠狠地扎进她的心里,刺透她心脏的每一个细胞,与至于连流出的血液都是细长而缓慢的。
她直直地站在那儿,似乎只是一具躯壳,灵魂已经被掏空,什么都没有了。
……
风吹散了干枯的叶子。
十二月的冬天总是好冷好冷,雪静静地飘,像白色的精灵在人间舞蹈。
融宛惜用手哈着气,似乎更加暖和,白色的如雪般的衣服在雪光的照印下更加的透明而纯洁。
好冷啊。
融宛惜的脸已经通红。
突然,一件厚厚的皮裘大衣披在了融宛惜小小的肩膀上,被她的身体拖到了很长,融宛惜诧异地回头,眼睛中有着湿漉漉的亮光。
“还冷吗?”融宛穆笑着对她说。
融宛惜怀疑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融宛穆笑着,“一个人站在雪地里会很孤独哦。”
融宛惜看着他的灿烂,不屑地说:“是吗?那又怎样。”
融宛穆笑得更欢快了:“会很无聊哦。”
“你要干吗?”防备的声音。
“嗯,让我想想……”融宛穆抓抓自己的头发:“以后,如果你觉得孤独的话……”
玩笑般的话却变成了永恒的誓言——
“以后,如果你觉得孤独的话……”
“就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融宛惜震惊地看着他,淡淡的嘴唇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心里的某种东西‘砰’的一声破碎,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那一年,她才7岁而已。
融宛惜紧紧地握住那封信,曾几何时,她已经残忍地烧过一封。
心冷的打起寒战。
永远是这样的吧,悲哀的爱情。
就连自己的血亲也……
尽管,他还是王后的正牌儿子,是嫡长子。
融宛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打开了信纸。
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似乎有着腐朽的味道,慢慢地蔓延开来……
惜儿: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看我的这封信,但是我依旧固执地写了,我已经决定了,要留在这里,留在有你的地方,守着你,永远也不让你觉得孤单。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如果我不是你的哥哥,或许,我也有希望能把你夺到我的身边,好想好想靠近你,呼吸着有你的空气,我会驻守在这儿,直到我死为止。
——融宛穆笔
即日
融宛惜似乎听见呼吸窒息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心颤抖着,一切就像玩笑一样痛苦而不真实,就像一个海绵,慢慢地吸水,在心底的最深处,挤满了属于自己的痛楚。
可是眼底依旧是干的,没有泪水。
阳光淡淡的。
天空的云彩像棉花糖,柔柔软软的。
水裔探头探脑地溜进樱翎宫,当她正为自己的成功而惊喜时,一把青色的剑指在了她的脖子上,凉凉的触觉,水裔的心顿时也冷了下来,她无奈地回头。
翼冷冷地看着她,似乎有一丝的戏虐。
“你又想溜进来干什么?”
“谁说我是溜进来的!”水裔理不直气也壮地插起自己的腰间说:“你哪知眼睛看到了?”
翼无奈地摇头,这个小公主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翼收起自己的剑,那是用来对付敌人的,不是她。
“哼,我来看我的王后嫂嫂不行啊。”
翼淡笑:“你一天要看几次啊?”
“我……”水裔一时语竭,她大喊:“你管得着吗?”
“出去我就管不着。”翼充满笑意的嘴唇中吐出。
“喂!”水裔一拳打在翼的身上,好痛,怎么这么结实的身体啊。
水裔痛的咬牙。
“活该!”翼冷笑着说。
“融宛谷翼,你这个超级大祸胎……”
“你再说一遍——”翼紧紧地抓住水裔柔软的手臂,眼睛中透着威胁,“我……”水裔小心翼翼地说:“说就说嘛,谁怕谁啊。”可是语气却明显的力不从心。
“那我洗耳恭听了?”翼没有丝毫放开她的意思。
“喂,你这样我会很痛啊。”水裔的手臂已经有点儿瘀红,融宛谷翼这才注意到,赶紧放下她的手,眼睛细细地看着那点瘀红,心中竟扬起了淡淡的愧疚和……
……奇怪地不忍??
翼皱皱眉毛,把那种想法驱赶走,说:“和我来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水裔得意地大摇大摆地走在后面。
融宛惜正在慢慢地泡茶,看见水裔,她轻轻地微笑:“你怎么来了,喝茶吗?”
“嗯。”水裔重重地点头,然后用眼睛斜了斜翼,似乎有着挑衅的意味。
融宛惜给了她一杯,说:“有点儿烫。”
“没关系啦。”水裔大大地喝了一口,突然,神情霎变,一口将茶水吐了出来。
翼轻笑,轻轻的说:“活该。”
水裔怒瞪着他,哼了一声。
融宛惜看着水裔,无奈地说:“我不是提醒过了吗?”
水裔扁扁嘴巴,委屈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融宛惜又倒了一杯,问:“还要吗?”
水裔连忙摇头:“不了,不了。”
融宛惜收回杯子,慢慢地喝了起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啊,有啊……”水裔大幅度地点头,眼睛里亮亮的,“王后,我们出宫好不好?”
“出宫?”融宛惜诧异:“出宫干什么?你还没有玩够吗?”
“不一样啊。”水裔急得脸都皱了起来:“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因为——”水裔瞥瞥站在身边的翼大声地说:“因为,这次是三哥哥让我来的啊。”
“三皇子?”融宛惜的心突然动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天空依旧蔚蓝,她轻轻地问:“他要干什么?”
“你也知道啊,三哥哥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每次的这个时候,太后就会让他出去的,就是为了养身体。”
“是这样啊。”融宛惜轻皱眉头:“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不觉得三哥哥一个人会很孤独吗?”水裔的眼睛似乎含着矫情的泪水,说得可怜兮兮。
“是吗?”融宛惜疑惑地说:“你刚才不是说他每年都是这样的吗?那不就是证明习惯了?”
“呃……”水裔脸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翼笑了,笑出了声音,这个小妮子连撒谎都会脸红的,水裔狠狠地蹬他,似乎要把大大的眼珠子翻过来了。
天空微微泛白。
有一只小鸟飞过天际。
水裔的脸通红的,似乎可以挤出水来:“王后……”
融宛惜看着她,静静地摇头。
“王后……”水裔再次不放弃地喊着,论撒娇,她可是举世无双的。
融宛惜仍旧冰冷的摇头。
水裔开始抽泣,一开始很小声地哭,最后大声地哭。
融宛惜擦擦耳朵,微微浅笑:“如果你再哭,我就让翼把你送回去。”
“啊?”水裔愣了一下,马上停止哭泣:“我才不要。”
融宛惜从袖口拿出一张白色的纸,上面写着‘王后亲启’的字样,水裔惊讶地睁大眼睛,张开小小的嘴唇,似乎说不出话。融宛惜淡淡地笑了,如天边最后一抹彩霞,奇怪的红晕,她说:“是洛辰的字,对吧。”
水裔麻木地点头。
翼瞥了她一眼,小小的身体似乎僵硬,他冷冷地说:“三皇子已经把邀请信送到这儿来了。”
水裔尴尬地添添自己的嘴唇,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融宛惜打量着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养病吧,只是想出去玩罢了,而且我知道是你向洛辰建议的对吧。”
水裔低着头,不说话。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水裔倔强地抬起头:“因为,因为……如果是为了照顾三哥哥的话,王后才有可能去啊……”
“谁说我不去呢?”融宛惜轻声笑。
“什么?”水裔的眼睛再度亮了起来,“你说你去吗?”
融宛惜点头,“是啊。”
“哇,好棒。”水裔高兴地跳了起来,却因为撞到桌角的原因痛的龇牙咧嘴。
融宛惜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如果,可以一直这样,突然,一种讽刺穿越融宛惜的身体,她什么时候也会用‘如果’这样假设性的词语了,是不是因为,这种热情而被熔化了呢。
突然,转瞬即逝,凌墨漆黑的双眼。
融宛惜的心疼得越发颤抖,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她感觉到自己声音中的沙哑,她轻轻地问:“凌墨,是你的亲哥哥吧。”
水裔诧异了一下,点点说:“对啊,怎么了?”
“那,如果……如果你的亲哥哥和你三哥哥之间有战争,你会选择帮谁?”融宛惜突然感觉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残忍性,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怎么会明白战争,而她,却想把这个困挠她的难题推给水裔,这不是,太过分了吗?融宛惜的心中加深了一层深深的罪恶。
“这个嘛……”水裔想了想,突然,她笑了起来,像一个精灵一般可爱,她轻轻地想,融宛惜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她说:“为什么要想这个呢,王后?”她有些奇怪地问:“这是永远也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啊。”
融宛惜动了动唇角,最终没有说话。
这么单纯的心,为什么一定要接受支离破碎的下场呢?罢了,这让这种属于她的单纯再多保留一会儿吧。
融宛惜轻轻地说:“是啊,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不要庸人自扰了。”
水裔快速地点头,笑着说:“是啊,是啊,王后,我们快想想去哪里玩吧。”
融宛惜稍稍愣住,然后点头:“好吧。”
水裔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翼冷冷地看着她,水裔大红色的衣服永远耀眼的令人发怔,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夺目,公主从来都不会穿这样的衣服,或许只是因为遭遇的不同罢了。
突然,水裔转过脸看着翼冰冷的面容说:“我告诉你,我们是不会带你去的。”
翼不屑地哼鼻。
“你瞧瞧……你瞧瞧……”水裔站起身指着翼对融宛惜说:“你瞧他对我多么的不礼貌。”
融宛惜却有些愣住,用目光安静地打量着水裔和翼,一冷一热,一黑一红,一个像冰,一个像火……突然,这一刻融宛惜的心中涌出了无限的错觉,难道?
翼从小就跟着她,她是了解翼的,从小,翼就把自己当作是他的整个世界,所以在他的眼睛中,只能容得下自己一个,但是现在……似乎已经不一样了……翼是不会对自己没有好感的人这种态度的,但是,这似乎冥冥之中也在牵引着什么,可惜,翼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察觉。
突然,融宛惜的余光看着正在为花儿浇水的乔伊,一丝浓浓的歉意涌进心头。
她毕竟没有做好啊。
“没有用的,你求我也没有用,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谁要求你。”
“你横什么?我告诉你啊,这次我是不会心软的。”
“没有大脑。”翼冷冰冰的声音说。
“喂,你说谁?”
“连我说的是谁都不知道,看来,真的病的不轻。”翼冷冷地看着她一眼,凉凉地说着。
“你!”水裔深呼一口气大声说:“我讨厌你。”
“呵呵呵……”翼突然淡笑,“我真是‘荣幸’啊。”
“讨厌大头鬼——我最讨厌最讨厌的就是你了——”
“那真是不错。”翼淡然地说。
“你,你个家伙——”水裔有些词穷,掘着小小的嘴唇,“我才不要和你这种人生气呢?”
“是吗?”翼将自己青色的剑放在石桌上低头看着水裔大大的纯澈的眼睛说:“我要告诉你哦。”
“什么?”水裔避过他漆黑的眸子。
“我是王后的贴身侍卫,王后去哪儿我都要跟着的。”
水裔瞪大自己的双眼,不可置信地说:“你,说,什,么……”
“那我重复一遍吗?”翼好笑地看着她的表情,真是可爱的丫头,可爱到,让他这么一直想逗下去。
“我不干!”水裔长声吼着,极度地泄气……
突然,树上的一只小鸟惊飞远去,落下了扑扑的树叶。
落在了水裔的脸上,头上。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啊?”水裔委屈地看着融宛惜。
融宛惜回过神,轻轻地笑了,但是笑容中总是有一丝忧郁。
荷花异常的艳丽,在水中的芙蓉似乎娇羞着身躯,慢慢地展开。
阳光软绵绵的。
枝头上的树叶哗啦啦地作响。
融宛惜静静地喂着鱼儿,五彩的鱼儿在水中异常的自由。
夙夜走了过去,眼睛里漆黑但是柔亮,他坐在她的身边。
“你来了?”融宛惜没有看他,继续喂着小鱼。
“听说,你答应了要和洛辰出去踏青。”夙夜问。
“是啊,他说本来想叫上你的,但是你的事情太多了。”融宛惜停止喂食,鱼儿慢慢地疏散开。
“需要多派些人手吗?万一……”
融宛惜淡笑,摇头:“不用的,只是玩一天罢了,总是在宫里,很闷。”
夙夜宠溺地看着她的侧脸,像水晶般透明:“那好吧,记得,要把贴身侍卫带上。”
“我会武功,洛辰也会。”
夙夜轻笑。
“怎么了?”融宛惜诧异地问。
“水裔不会啊,她会拖你们后腿的。”
融宛惜也笑着,然后慢慢停止笑容,看着静静的湖面,翡翠般的颜色,她说:“其实,你很爱水裔的对不对?”夙夜微愣,然后点头:“是啊,不管她犯什么错误,但是就是好像舍不得惩罚她一样,不知道为什么?”
“可是……”融宛惜的唇红的如夕阳般绚烂,“她不是你的亲妹妹啊,她真正的亲哥哥是凌墨吧。”
听见‘凌墨’这两个字夙夜瞬间心冷下来,目光沉重:“你要说什么?”
融宛惜皱皱眉头,最终只是摇摇头:“没什么。”
夙夜看着她,神情变得认真,他突然握住她的右手,冰冷如雪。
融宛惜诧异地看着他。
“我问你。”夙夜看着她的眼睛,澄澈而透明,他握紧她的手,似乎是在确定着什么:“告诉我,你——”
似乎没有力气说下去,夙夜深深地叹气,似乎是不敢想象结局,然后终于,眼眸如平常一样冷静,他说了下去:“告诉我,你,你——”
“你会离开我吗?”
融宛惜的心因为这句脆弱的话而心疼,她咬住自己的嘴唇,似乎无法回答,冰凉的血液已经无法贯彻全身,她有着少许的发怔,唇角变得苍白而透明。
“告诉我!”夙夜漆黑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他更加握紧了她的手。
融宛惜看着他的眼睛,希望后的脆弱似乎若隐若现,她的心踌躇了,然后,她闭上双眼,亮晶晶的液体最终没有流下来。过了一会儿,在夙夜已经不再期待答案的时候,融宛惜睁开眼睛,她已经不忍了,无法再去伤害一个人,她静静地说:“我们是夫妻,不会分开的。”
是的,夫妻。
无论是怎样的婚姻,他们的关系都只是‘夫妻’这个词才能够概括的吧。
夙夜的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闪烁着幸福的神采。
他用力地将她拥入怀中,似乎要融进他的身体里,他说:“这样就够了。”
是的,这样就够了。
只要,他知道她能够永远陪在他的身边,那么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不能失去的,就是她。
这一刻,他的心从未有过的平静,幸福感几乎冲撞着他的胸腔,温热着他的心脏,完全说不出话来,神经微微振颤,血液流淌的异常快速融化他心中深深的恐惧。
融宛惜的心渐渐的液平息了下来。
风轻轻吹动彼此的头发,似乎早就已经交缠在一起。
“惜儿。”夙夜终于深深地说:“你知道吗?”夙夜放开融宛惜柔软的身体,正视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美丽的瞳孔里有一个小小的他,夙夜微笑了,她瞳孔中的他也跟着微笑,幸福的光晕慢慢地闪烁。
“我不知道在何时——”
“就爱上了你。”
夙夜握住融宛惜细瘦的肩膀,宣布什么一般地隆重,说:“我爱你。”
融宛惜的瞳孔茫然的放大,在碧水连天的湖水边,在鱼儿到处游动的地方,在荷花开的正艳丽的时候,他说,他爱她!这句话似乎震慑住了她的灵魂,她能够感觉到灵魂的颤抖,似乎是经过了很久才恍然有的反应,大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想出来。
苍白的脸,依旧美的动人心魄的眸子闪烁着樱花瓣的光。
“我爱你。”夙夜又重复了一遍。
就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打碎了静静的湖面,荡起了层层的涟漪。
无声无息。
融宛惜看着夙夜的脸庞,英俊而高傲的模样总是令人忍不住地心疼,她不禁有些讽刺,心冷如雪的她,竟然学会了心疼,那本该属于王者的气势的人霎时间在她的面前变了样,谁都会无法接受吧。
融宛惜淡淡地叹气,轻声说:“我知道。”
“所以……”夙夜的眼神浓郁而炙热:“请你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嗯?”融宛惜半刻恍惚,或许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湖面波光粼粼,像钻石一样闪光。
淡淡的呼吸在他们彼此之间交替。
夙夜的眼睛直视着她,似乎除了她,整个世界都无法装进他的眼睛,他沉沉地说:“所以,请你不要离开我。”
“就算你要走,我也不会答应的,因为——”夙夜的眼底尽是悲伤和柔情,两种感情交错开,终于他说:“因为,我已经舍不得,让你离开了。”
融宛惜没有看他的眼睛,她有一点害怕,他的眼睛黑如深渊,似乎好像一旦陷入就再也出不来了,所以,她必须抵制这种罂粟花般灿烂但毁灭性的诱惑。
“不管,你爱的是不是我,不管你的心中到底怎么想,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就只是这样而已。”夙夜的声音透着疲倦和痛楚,他说的似乎有些坚硬:“所以,惜儿,让我自私一次吧。”
他再次看尽她的眼睛,两双眼睛似乎在空气中被定格住了一般,没有人说话,只有交错的呼吸声,融宛惜感觉到夙夜的呼吸,冰凉但是不均匀。
他在紧张吗?
在紧张她的回答吗?但是,悲痛渗进融宛惜的骨头里,几乎有着腐朽的味道,一点一点的脱落开,生出新的血液,在一点一点恢复血管和心脏,这是多么痛的蜕变过程,而她,因为他,而动摇了吗?
他在期待,她知道他在期待,可是,她无法给他明确的回答,因为,在她遥远的生命中,还有另一双眼睛,那一双眼睛同样的炙热和狂烈,也同样的痴狂。
融宛惜累了。
连思想都变得沉重。
她惨淡地笑:“我知道了。”
夙夜的眼睛由光亮慢慢变暗,最后,消失在一片沉寂中,最后,夙夜轻轻地帮她理好头发,然后轻轻地说:“该出去散散心了,不要累坏自己。”
夙夜站起身,他的背后是一片阳光,但是唯独没有照到他,他淡淡地笑着说:“我还有许多公文要处理,我先走了。”
融宛惜看着夙夜离开的步伐,一步接着一步,似乎没有丝毫的不舍。
突然,她觉得她与他之间相隔了好远,远到让彼此模糊,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突然,融宛惜叫着,声音有着急迫,似乎怕他真的就这样走了,不再回头,这一刻,她豁然明白,她对他,也是有眷恋的:“夙夜,请等一下。”
夙夜的脚步戛然而止,但是并没有回头,他不想让她看见他的脆弱和痛苦。
“夙夜。”融宛惜站起身,湖水中的荷花异样的鲜艳,美的似乎不带一丝装点,融宛惜走了过去,然后,她的手轻轻地搭上他的肩膀,尽管是背影,他还是这么沉默和威严,融宛惜说:“转过来好吗?”
夙夜稍稍愣住了一下,似乎因为不忍拒绝,所以他在犹豫一下后仍旧转过身来,失望的眸子那么明显的刺痛融宛惜的眼睛,心冷的颤抖。
融宛惜的手慢慢地从夙夜的肩上移到夙夜的胸前,然后,她的手抓住夙夜胸前的一条微长的黑色带子,微微一笑:“你的披风要掉了。”
夙夜低头看,这才注意到,披风胸前的一个带子已经散开,黑色的披风在风中格外的张狂,披风上一条黑龙的标记明显而清晰,似乎像是在空中飞腾一般。
融宛惜把衣服系好。
夙夜静静地看着她白嫩的手灵巧地舞动着,是的,舞动,因为太过美丽。
“谢谢。”夙夜沉沉地说。
融宛惜轻轻地摇头说:“夙夜,要去吗?”
夙夜吃惊,像一个雷电般的东西击碎他的神经:“你说什么?”
“要和我们一起去吗?”融宛惜笑得很温和,第一次,夙夜知道自己的妻子有着这么温柔的笑容,融宛惜继续说:“你也很累了,应该和我们一样去休息一下,好吗?”
“不,我还有……”夙夜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国家大事往往比这些更重要,但是,融宛惜冰凉的手却堵住了他的嘴唇,同样的冰凉。
融宛惜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平静而柔和,“一定要拒绝吗?”
“我……”夙夜看着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痛楚,在他的眼前,只要她在他的眼前,只要,她还能对他笑,那么还有什么,他不能满足她呢?
于是,夙夜点头说:“好。”
融宛惜浅浅地微笑,声音像棉花糖一样柔软,说:“谢谢你。”
风轻云淡的天。
蓝的几乎像被谁冲洗过一样。
平静的心似乎失去了方向,都迷路了,在那一天。
紫霖阁。
浅色的椅子上,太后闭上眼睛正在轻轻地听着戏曲。
在前方的是一个戏班子,每个人的脸上涂满了油彩,唱的咿咿呀呀的什么‘苏三离了红铜县’,悲情而伤感。
太后的眼睛颤抖着,似乎融入了剧情,为个中的曲折而悲伤。
一袭白衣。
洛辰坐在太后的身旁,笑着看太后入迷的样子,他静静地靠着椅子,用白色的扇子扇着风,上面隐约有一朵没有画完的茶花,很小的花,但是,纯洁而淡雅。
他温柔地看着窗外,外面的荷花开的已经光彩夺目了,樱翎宫的荷花大概也是这样的吧,他在心中默默地叹息,只要一想到她,幸福和忧伤总是并存的。
他认真地看着手中的扇子,轻轻地抚摸那一道茶花的花痕,很逼真的图像,甚至还添了她的高贵与淡雅,洛辰轻轻地笑着,淡淡的唇角滑落出一个美丽动人的弧线,异常的灿烂,胜过外面的金灿灿的暖光。
这时,一曲终了。
台子上的戏子们看着太后,不知道该不该问,要不要继续唱,洛辰温柔地示意他们别说话,调皮的笑容从他的眼睛里溢出来,像水一般的柔情,他柔软地唤:“母后,母后?”
太后慢慢地睁开双眼,问:“怎么了,皇儿?”
“一曲已经结束了,请问您还要再听下面的吗?”
太后看着台上各色的人,她坐正了身体说:“你们先下去吧。”
“是。”瞬间,所有的人都从小小的后门离开。
洛辰疑惑地问:“怎么了,母后,不好听吗?”
太后摇摇头:“不是。”
“那……”
太后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笑:“我总不能让你等的太着急吧?”
“我……”洛辰因为被看出来而略显尴尬。
太后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很柔顺,“你是我生的,你有什么能瞒得住我吗?”
“母后……我……”洛辰的眼睛里充满矛盾。
“孩子,有些事情,我们总是不能如意的。”太后轻轻地饮了桌上的一杯茶说:“就比如,王后。”
“母后……”洛辰想阻止太后说下去,但是,太后看了他一眼,没有理睬他继续说,“孩子,你要明白,王后始终都是王后,是你最不能也最不可能得到的女人。”
洛辰悲伤地笑了,声音干涩:“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嘴唇煞白,没有因为外面的阳光而红润起来,“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当初死了的好。”
如果没有见过她,他是不是就可以不去承受那种撕心裂肺。
“皇儿。”太后惊慌地问:“你在说什么?”
“没有。”洛辰的眸子暗淡无光,他说:“我不会死的,母后你放心吧。”虽然知道,她不爱他,可是,他同样也知道,如果他死了,她同样会伤心吧,就算不会落泪,也总会有一点点的疼痛吧,但是,温柔如他,怎么舍得让别人难过,更何况,是她……
“皇儿,你说吧,你今天来……”太后放下茶杯,很清脆的回响声。
洛辰收起扇子说:“母后,我来,是为了习怜蔷王妃的事情。”
“她现在已经不是王妃了,又什么问题吗?”太后奇怪地问。
“听说母后封了她‘贵人’是真的吗?”洛辰问道,眼睛中有着无比的认真。
太后点头说:“是的,是我封的,有问题吗?”
“母后。”洛辰有些不平静,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情,他就会变得慌乱,“母后,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呢?怜蔷这孩子一辈子命苦,被人害死了孩子不说,还抢走了丈夫,最后,连她自己仅存的王妃的爵位都没有了,我实在不忍啊,我们王室不能再这样对待她,那不公平。”太后无限惋惜地说。
“可是……”洛辰想说的话被太后打断。
“不要再说了。”太后不耐烦地打断说:“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王后这么偏爱,但是我不能就这么不管,习怜蔷的损失不小,可是只是因为王后的父亲要派兵攻打的原因就要把王后无罪开释,这让我多少有一些歉意。”
“母后……”
“我知道那是政治原因,虽然我一个女人家也不懂,但是,我总不能让这种邪气在宫里蔓延下去,只要我活着,这种风气就要被扼杀掉,不能让一个小小的王后胡作非为。”
“你真的明白吗?”洛辰的眼里流露着痛楚:“母后,你真的了解王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虽然是着急,但是洛辰的声音依旧温柔而儒雅。
太后微微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有见过洛辰如此固执的眼睛,如果是往常,哪怕他自己会不开心,也不会和别人起争执,因为,他太过温柔。
但是,却为了她……
太后的眼睛瞬间迷离了,她似乎也突然疑惑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让她的儿子们如此,太后突然想起凌墨,一阵又一阵的心痛蔓延开来,泪水悄悄滑落眼眶,她转过身擦拭,轻轻地说:“皇儿,母后累了,出去吧。”
洛辰本想再说什么,但是他最终没有说,他只是微微颔首,说:“儿臣告退,请母后好好休息。”
当洛辰的身影渐渐远去了。
太后才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她哭泣出声来,泪水顺着她眼角的皱纹慢慢地流淌下来,晶莹而绝望。
那个秘密——
那个她永远也不想开启的秘密——
到底还能掩藏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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