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边,最边上那家。”对方吓得向后缩着身子。冯玉平一松手,小伙子差点跌倒。
来到最边上的这家,看到门口根本没有摆放多少钢材,零散地摆着一些螺纹钢和圆盘。冯玉平走进那个低矮的小房子里,发现里面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小胡子嘿嘿一笑说:“老大爷,您是这里的老板吗?”
老头儿抬头看看冯玉平,没说话。小胡子向前探探身子:“老大爷,这里的老板是谁啊?”
老大爷还是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站在身后的白色中山装的小弟看不下去了,上去拎住老大爷的脖领子:“老不死的,问你话呢。”
冯玉平大骂:“浑蛋,谁让动老大爷的,松手。”小混混一松手,老头儿咣当跌倒在地上。就算这样,老头儿也没说话,只是咧着嘴显示出痛苦的样子。小胡子把脸贴在老大爷的脸跟前:“大爷……”还没等小胡子说完话,从里间屋里冲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手里拿着铁棍,大骂:“你们是干吗的?谁他妈的打的我爷爷?”
冯玉平一看这个年轻人长得很漂亮,细皮嫩肉的,显然是个刚下学的孩子,根本没有经过岁月的洗礼。坐在地上的老头儿用手指着刚才拉他的小混混,拿铁棍的孩子抡起铁棍就打了过来,冯玉平看准小孩儿的腹部,抬起就是一脚。咣当一声,小孩儿也摔在地上。“妈的,小浑蛋,连青红帮的也敢打,找死啊。”范林芳扔下这句话,跟着冯玉平离开了钢材市场。
冯玉平万没想到,这一脚险些要了他的命。离开钢材市场的冯玉平带着范林芳向张群的饺子店而去,那里是他们免费就餐的地方。下面的弟兄在这里吃饭,每个月都要交给张群3000块钱,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是偷是抢,都要给张群结算,当然大哥和二哥自然是免费的。小胡子那辆捷达刚停下来,张群就从里面冲了出来,示意冯玉平不要下车。而冯玉平根本没听,就从车上下来了。饺子店里坐着的一伙儿人,正在等待小胡子的到来。
钢材市场的老头儿不是外人,是毛永刚的远房亲戚,也正是为毛永刚提供建材的一个点儿,从外表看,根本没有多少营业空间,但是他的背后就是毛永刚准备建设商城的所有钢材进货办公室。毛永刚利用自己的感情网络,私自交易着属于他的商业空间,没想到,小胡子惹上门来了。
毛永刚只用一个电话,“千丝万缕”竹编工艺公司的保卫科就带人去了钢材市场。说是保卫科,其实就是一帮打手,这是专门为毛永刚在永庆市的公司服务的一帮人。他们的编制全部都是正规的,合法的,只是行动起来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要是毛永刚发了话,那么这个行动就一定要快速、稳妥地办理完毕。他们今天的行动就是要打掉闹事者的门牙。
到那里一打听,确实是青红帮的人,他们直接去了张群的饺子店。毛永刚既然敢在永庆市做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对黑白两道了如指掌,那么冯玉平的动向自然也在毛永刚的掌控之中。
冯玉平从车里下来,被张群拉住:“老大,走吧,毛永刚派人来了。”
“什么?毛永刚?他派人来干吗?”冯玉平说着向饺子店走去。张群一看拉不住了,拉住范林芳:“你别进去。”范林芳被张群牢牢地拉住,这才免去了一顿皮肉之苦。
走进饺子店的小胡子冯玉平,看着房间里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回头想问张群毛永刚在哪里时,已经被几个人给架起来按在墙上了,其中一个戴着保安帽子的中年人说:“你叫冯玉平?”
“是啊,怎么了?”
“你就是青红帮的老大啊?”
冯玉平感觉情况不妙,犹豫了,他觉得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并且听到外面自己的弟兄被打倒在地嗷嗷乱叫的声音。“你们找我干什么?”冯玉平问。
“我就问你是不是青红帮的老大?”中年人接着问。
“是又怎么了?”冯玉平话音刚落,一记闷拳,打在嘴上,顿时感觉到钻心地疼。几个手下人在冯玉平的小肚子上拳打脚踢着,佝偻着身子的冯玉平被悬在空中,心说,这下完了。
“放下他。”一个声音在饺子店门口出现,让房间里的人愣在那里。
“你是谁?”中年人坐在凳子上,拿眼睛瞄着门口的年轻人。
“我是周冲,我叫你们放开他。”
中年男人把头一低,从桌子上拿起一把茶壶扔向周冲,随即一个弹踢向周冲面部而来。周冲向一侧一闪,躲过茶壶,顺势向前一个跨步正好架住来人的右脚,向上一用力,把中年人整个就给扔了出去。正架着冯玉平的几个打手,看着自己的头儿被打了,扔下冯玉平,向周冲奔来。刚想动手,被门口的警车声吓得跳窗四处逃窜了。
张群拉着范林芳跑到临街的肯德基里面,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饺子店门口已经结束了战斗。冯玉平手下那些穿着中山装的小混混,被打得抱头鼠窜。唯有饺子店里面还在战斗,周冲出手的速度绝对出乎毛永刚手下人的预料。
“举起手来,起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与周冲同宿舍的吕明明,他是接到报警后被齐怀远派来的。来的时候齐怀远嘱咐了,不要抓人,只要将他们轰散就行,因为在接到报警之前,毛永刚给齐怀远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的手下可能在建设路饺子店打架。
周冲和吕明明打了个照脸儿,两人先是一愣,后又微微一笑。
“周冲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
“那我走了。”
吕明明向外面挥了一下手,示意收队。在出门之前,吕明明扔下一句话:“哥们儿行啊,当上三哥了?”
躺在病床上的冯玉平无法说话,因为嘴巴里果然被毛永刚的手下打掉了两颗门牙。嘴唇肿得像个大紫茄子,鼻子里也有些创伤。他是不会吃这个亏的,他正在酝酿一场大的报复行动。坐在旁边的张群给冯玉平拿过报纸,上面赫然写着这样的新闻:黑社会老大被神秘组织打伤,市局警察及时制止一场大骚乱。下面是一幅照片,照片上的吕明明正在接受采访。
冯玉平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递给张群,张群点了点头,起身离开。纸条写的就是冯玉平对毛永刚实施报复的计划。张群打车来到民族大街,找到了冯玉平要找的人,就是当年打伤周冲的刘才俊。刘才俊迅速组织当地的小混混们,大概有四五十人,浩浩荡荡地向城西的“千丝万缕”竹编工艺公司而来。
计划中明确提出,员工中不要出现伤亡,只要给毛永刚的公司带来点麻烦就行,行动要快。刘才俊带着这样的命令,带着四五十个弟兄,直接冲进竹编工艺公司的大门。门口的保安根本没法阻挡这么大的队伍,所有的员工都吓傻了,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刘才俊带着队伍直接来到成品车间,一把火将价值200万的竹编工艺品化为灰烬。
武警出动了,消防出动了。齐怀远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冯玉平能做出这等惊天动地的事情。毛永刚坐在公安局办公室里抽着烟,嘴巴不停地翕动着,他恨不得马上把冯玉平揪出来撕个粉碎。齐怀远端过水杯:“喝口水吧。”
“老齐,你给我说,你和冯玉平是不是有关系?”毛永刚突然的问话让齐怀远一愣。
“什么意思,永刚?”
“没什么意思,如果你跟冯玉平有来往,我毛永刚就饶了他,如果你说跟他没关系,我……”毛永刚没有说出他要达到的目的,但是从口气和表情看,毛永刚不会让冯玉平好过的。
齐怀远突然想到了周冲,认识冯玉平就是因为这个优秀的小伙子,他稍有犹豫,然后说:“冯玉平是我手下的表哥。”
“你说的是那个周冲?”
“对。”
“我只问,跟你有没有关系?”
“有,我收了他的银行卡,你听我说,我那天喝了几杯酒,所以……”齐怀远不能向毛永刚透露他受贿的苦衷,因为这牵涉到抓捕大毒枭“蝎子”的行动。加上他从来没有收过别人的贿赂,所以当别人问到这些敏感话题的时候,他毫无经验地和盘托出。
毛永刚没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烟。齐怀远坐到毛永刚的身边:“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儿的。”毛永刚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清官,说:“老齐,别太为难。对于冯玉平的处理你有你的方法,我有我的方法。”说完转身离开。
齐怀远把周冲叫到办公室问道:“告诉我你表哥在哪里?”
“局长,我不知道。”
“你表哥你不知道?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局长,我真的不知道。”周冲一脸无辜地说。
“他不是你表哥,他是你大哥对不对?周冲,青红帮老三可不是随便叫的。”齐怀远说出了周冲的真实身份。
齐怀远没费吹灰之力就将刘才俊成功抓获,审理中,刘才俊供认不讳。因为小胡子冯玉平已经答应他,会很快把他捞出来。对于周冲是不是青红帮老三的问题,刘才俊也给出了明确答案。这个结果只有齐怀远知道,他心里明白,在“永庆升平”大酒店的录音,让他暂时无法处理周冲。
对于竹编工艺公司纵火案件的处理已经告一段落,目前让齐怀远进退两难的是即将到来的大毒枭“蝎子”。从种种迹象表明,“蝎子”此次来到永庆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与小胡子冯玉平会晤,以达到合作的目的,既然这样,小胡子冯玉平成为这次抓捕行动的最关键人物。要想找到冯玉平,只能通过周冲。
周末的早上,齐怀远穿好警服,驱车来到警校。齐齐打电话给齐怀远,要回家看看,所以姜媛要齐怀远先把齐齐接回来,再去办理公务。齐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已经有三四个星期没回家了,最近学校正开展多项活动,主要是明年毕业前的上岗集训,看到父亲的警车,齐齐欢蹦乱跳地跑了过来。
“爸爸,很守时啊。”齐齐坐在车上,表扬着齐怀远。齐怀远只是一笑,他只想赶紧把齐齐送回家,然后去接周冲,他和周冲约好了去见小胡子冯玉平。刚想掉头,齐齐说:“爸,别掉头,先去温玉小区。”
“去那里干吗?”齐怀远好奇地问。
“甭管了,我让你往哪里开,你开就是了。”
齐怀远没办法,只能随着女儿的提示向前开着。
齐齐要带齐怀远去见周冲的父母,这些日子,齐齐一直瞒着周冲去看他的父母。由于周冲在局里集训不能回家,齐齐就扮演了照顾二位老人的角色,每天下课都会去一趟,这让周冲的母亲格外高兴。她在聊天中得知,这个姑娘是周冲的同学,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就是公安局长的女儿。周元林还是那种神神叨叨的状态,时常冒出那句挂在嘴边的话:“我带你回去。”
齐怀远的警车停在了周冲父母居住的楼下,齐齐先下车,在旁边的水果摊上买了几斤香蕉。父亲看着女儿细心的样子,非常高兴,觉得女儿懂事。但是他并不知道齐齐去看的是周冲的父母,他也就跟着上了楼。开门的是周冲的母亲,看到齐齐拎着香蕉,赶紧让进门:“看看,这孩子,又花钱。”
“这是我爸齐怀远。”齐齐向周冲母亲介绍着。
“哟,你看看,我儿子的领导来了,我这也没准备准备,快快快,坐下说话吧。”周冲母亲一边让着,一边准备沏茶。齐怀远突然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愣在那里,原来自己的女儿一直在瞒着家里,与周冲联系着。这要是让姜媛知道,那还了得。再说了,周冲现在的身份,非常危险,他已经偷偷参加了青红帮的组织,还是其中的三哥。如果女儿知道会不会跟他断绝来往呢?但是他自己也很矛盾,局里开会反复强调要保证永庆市的安定,但是私下里他和岳父姜忠诚一直盘算着如何抓获大毒枭“蝎子”。现在看来,由青红帮出面与“蝎子”对决是最好的方法,既保证警察队伍的安全,又能最后渔翁得利。
齐怀远正在愣神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咣当一声,等到他转身看时,发现周元林正跪倒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