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长被打断腿了,这则广播、电视、报纸、网络随处可见的消息,传遍了永庆市的大街小巷。事情过后不到3天,公安局门口贴了一张带血的报纸,上面还钉着齐怀远的照片。照片下面是一行字:小心你的右腿。从此,一段离奇的追杀行动开始了。
齐怀远是永庆市公安局的局长,他的长相与职业有着天壤之别。他身材不足一米七,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一张文弱书生的面孔,颧骨上因为戴眼镜而留下深深的印痕,但近50岁的年龄,他身手依然不凡。
从事警察这个职业至今,齐怀远没失手过,这一次却栽到“蝎子”手里,这是齐怀远的耻辱,也是永庆市公安系统的悲哀。市长姜忠诚拍着桌子,怒吼着:“抓不住‘蝎子’,市长我不干了!”
齐怀远家里,气氛更加凝重,女儿齐齐正在等待警校录取通知书。这次父亲受伤,并没有打击到齐齐的积极性,反而刺激了她的斗志。她要做一名缉毒警察,不仅是替父亲报仇,还要完成父亲捉拿毒蝎的夙愿。
提起永庆市的毒贩,不得不从永庆市的经济发展开始说起。永庆市的经济发展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儿。那个叫姜忠诚的市长,也就是公安局长齐怀远的岳父,让整个永庆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不足100万人口的小城市,就是因为有了一个好的带头人,推出了一个好的项目,才使得经济和文化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永庆市的各个乡镇里除了大批的竹林以外,几乎没有别的特产或者支柱产业。姜忠诚一上任,给这座落后的城市带来了机会,这个新上任的市长,与有着远大抱负的下岗教师毛永刚,开始了竹编工艺的挖掘与开发。他们从省内到省外,从国内到国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发展方向,竹编工艺品成为他们首选的项目。
因为有了这个优秀的带头人,永庆市才得以发展壮大了。市区有了高楼大厦,有了西洋酒吧,有了大型娱乐场,有了无数时尚的国际潮流。人们富有了,开放了,看似文明了,却受到各类文化的侵蚀,毒品的魔爪也伸向这座年轻的城市,侵入一夜暴富的人群中。
有了贩毒的,就有了吸毒的,因此也就产生了永庆市缉毒大队。说是缉毒大队,其实编制就两人,齐怀远和吕明明。工作倒也轻松,毕竟这个地级市还没有到毒品泛滥的地步。平时只需到各个酒吧蹲点儿,监控或者捉拿一些散兵游勇。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地级市,不是国家重点“照顾”的毒品集结地。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警方对毒品关注程度不高,才让那些毒品交易商开始眷顾这个不起眼的城市。
局长齐怀远被打断左腿后住进了全市最好的医院,手术很成功,出院后,他一直在家里休养,爱人姜媛一直守候在他身边。在岳父的帮助下,齐怀远打算去凤凰岭疗养院疗养。姜媛是不希望爱人去疗养的,毕竟不如自己照顾细心。从安全方面考虑,却是去疗养院好,这些天媒体报道太多,暴露了齐怀远的行踪,他怕给家属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齐怀远居住的小区外面,经常出现一些不明身份的人,染着各色头发,还不时地向齐怀远家的窗户张望。为了确保齐怀远家人的安全,上级领导命令停止报道。姜忠诚告诉女儿和外孙女,尽量不出门,免得节外生枝。齐齐每天待在家里,陪父亲聊天、上网、看书。
齐怀远告诉女儿自己没事,他不想让女儿太担心,齐齐看看父亲情绪不错,也就进屋上网去了。齐怀远从来没有这样清闲过,他靠着摇椅晃动着,右手有节奏地敲击着茶几。拆除石膏很多天了,伤口仍然钻心地疼,这种疼是从脑海里映射出来的。 他脑子里总是回忆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斗,他时常自问着:本应该胜利抓捕,究竟失误在哪里?
周围很静,他又开始过电影了。当时,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腿被打断,对方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哪怕是眨眼的工夫都没有,腿就断了。那根冰冷的铁棍在齐怀远眼前晃动着,“蝎子”嘴里骂着脏话,齐怀远一直在思考,他不相信“蝎子”会对他下毒手。他没有胆怯,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搭档吕明明被吊在空中,嘴里塞着脏抹布。吕明明用力挣扎着,但是无济于事。
“蝎子”,就是齐怀远要抓捕的毒枭。他的头型是极具喜剧色彩的,前后分成两个半球,像清朝时留辫子那样清楚地分开。“蝎子”拿着铁棍,在齐怀远的脖子上轻轻地滚动着,说话的声音低到让人窒息:“齐怀远,财路被你断了,那么我要断你的腿。”
“‘蝎子’,我希望你停止你的计划。”这是齐怀远断腿之前的最后一句话。“蝎子”挥动手臂的速度快得惊人,“咔”的一声,紧接着是“啊”的一声,这两个声音完全是一部悲惨戏剧的配乐。铁棍被扔在齐怀远身边,他的左腿反方向折了下去。
“啊——”齐怀远险些从摇椅上跌下来,他两手紧紧地抓着椅子两侧的把手。听到叫声,齐齐跑出卧室:“爸爸,你又做梦了?”齐怀远深呼吸着,没回答。齐齐拉着齐怀远的手,“老爸,要不要吃几片安眠药,那样你会睡得踏实些。”齐怀远摇摇头,冲女儿挤出一丝笑容。为了让父亲转移注意力,齐齐说:“爸爸,看看我有没有进步。”齐怀远看着乖巧的女儿点点头。齐齐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扑克牌,对准墙角的橘子树,用力一抖,“刷”的一声,一片橘子叶随风飘落,齐怀远使劲鼓着掌。
3天后,齐怀远要去凤凰岭疗养院了。妻子姜媛和女儿齐齐把他送出家门,不舍地挥手再见。
到疗养院后,负责陪伴照顾他的小战士叫刘文艺,一个很刻苦的小伙子,除了陪齐怀远以外,他利用一切时间复习功课,他要考军校。通过观察,齐怀远发现这里的业余活动太少了。刘文艺解释说,这里最吸引人的业余活动就是打篮球。尤其是村里的几个小伙子,打球技术很好。
齐怀远在单位也很喜欢打球,并且迷恋美国职业篮球赛,每个球队的历史、球员号码、球队特点他都能说出一二,听说这里有打篮球的,自然很高兴。他告诉刘文艺:“哪天你们打篮球的话,我可不可以给你们做裁判?”
刘文艺看看坐在轮椅上的齐怀远,撇着嘴说:“不行,首长的腿有伤,我不敢让您冒这个风险。”
“我在轮椅上吹哨儿。”
看着诚恳的齐怀远,刘文艺说:“那好吧,我那些好哥们儿,随叫随到。”
第二天,刘文艺果然约了几个小青年。齐怀远看着进来的几个人,体型还真是不错,有点运动员的味道。最前面的小伙子,个子稍微高一点,有一米八的样子。一脸的清秀,喉结长了个黑痣,倒也不影响他的帅气,他拍着篮球,走向齐怀远。
“您就是那个缉毒警察齐怀远吗?”小伙子好奇地问。
“呵呵,是我啊,怎么了?”齐怀远纳闷,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没怎么,我就是想听听你怎么抓毒犯的。”
“哦,不好意思我是以失败告终的,现在正在养伤期间。”
“你好像是被人打断腿的,当时你没带枪吗?”这个问题直接问到了齐怀远的痛处。
“哦,我带了,不过被他们缴械了。”
“那他们怎么没杀你?”小伙子很直白地问。齐怀远想了想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
这个答案让齐怀远很满意,也让年轻人感觉到更加神秘。刘文艺挤到最前面,很神秘地对齐怀远说:“他考上警察学校了。”
“你叫周冲,对吗?”齐怀远问。小伙子点一下头,没说话,转身拍着篮球离开了。
说起周冲,这个村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孤儿。亲生父母是谁?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家的?一概不知道。养父养母对待周冲比亲生的还亲,可以说倾注了全部心血,只可惜养父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周冲认为,酒瘾比毒瘾还难控制,毒品上瘾,可以戒掉,就算有钱,你也没地方买去。酒瘾则不然,到处都是酒,没钱还可以赊账。酒精上瘾后,终日昏沉,没有一丝清醒时,这就是周冲养父的状态。养母看周冲有出息,耕种耪锄,所有农活都揽下来,只要周冲好好读书就行。趁周冲上学时,养母去捡垃圾,采摘野菜到城里卖,为的是给家里增加些收入。
周冲很争气,在全校是数一数二的好学生,不光是学习成绩好,而且是最懂礼貌的学生。他跟同学建立了很好的关系,跟他最要好的是张群。个别同学瞧不起周冲,经常用恶毒的话和有辱人格的语言讽刺周冲。每当同学欺负周冲时,张群就会出来摆平。张群帮周冲是有目的的,就是让周冲为他做作业,周冲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只能妥协张群的交易条件。时间久了,张群对周冲改变了看法,把这个学习成绩最好的同学,当成了自己最好的哥们儿,两个人的关系好到只差摆上香炉,磕头结拜了。后来因为打群架,张群被退学了。从此,张群进入社会,也为周冲铺下一条不知是对是错的人生道路。
这次周冲报考警校,张群听说后,慷慨地说:“哥们儿的费用我全包了。”张群虽然不是很有钱,但是在凤凰岭这个地方,还是数一数二的。供一个学生上学,对他来说还是没问题的。考试结束后,周冲感觉应该没有问题,现在只能在家等待成绩,录取通知一天不到,就不能确定是否考取警校。所以,这个假期,他一直待在家里,帮父母干干活,到疗养院打打球。
齐怀远在疗养院的最大乐趣,就是看年轻人打球。尤其是周冲,球技还真是不错,经常上演扣篮表演。刘文艺接到电话通知,说齐怀远的妻子和女儿要来疗养院看他了。齐怀远高兴得像个小孩子,恨不得从轮椅上蹦起来。算一下日子,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家人了,尤其是女儿,这可是他的宝贝疙瘩。
齐齐母女来的时候,正是大热天。来到凤凰岭才感觉一丝凉意。远处看,疗养院周围布满了高大的杨树,顺着杨树看下来,是三米多高的围墙,墙上布满了带有锋利针刺的铁丝网,哪怕是身体灵活矫健的野猫都不能轻易越过这样的屏障。
齐齐还是第一次到乡下,对这里的一切都感觉很新鲜。她蹦蹦跳跳地来到疗养院门口,大声喊着:“爸爸!爸爸!”门口站岗的刘文艺赶紧敬礼:“阿姨好!”
“喊谁阿姨呢?”齐齐瞪了刘文艺一眼。
刘文艺忙解释:“我喊旁边那个阿姨。”姜媛点头笑笑,带着齐齐进到疗养院。刘文艺看着齐齐的背影,心想: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你爸是公安局长吗,哼,还是个受伤的。
姜媛拉着齐怀远的手仔细端详着:“你胖了。”齐怀远笑笑:“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能不胖吗?”
齐齐一屁股坐在床上,迫不及待地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齐怀远。
“什么东西?”齐怀远接过信封打开,“哈哈,我女儿考上警校了?”
“怎么了,怀疑吗?我可是新生第一考入的。”齐齐在床上滚动着,好像回到了童年时代。
刘文艺提着个暖水瓶,站在门口,声音洪亮地喊着:“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