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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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认识的人越多,我越爱我的狗;去过的城市越多,我越爱我的床;睡过的女人越多,我越爱我的手。

我这里要讲的是一个都市混子的故事。

说起这个混子不是别人,是我老岳父的儿子、我老婆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小舅子,姓陆,大号叫做永福。我之所以称他为混子,确切地说他除了混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会做的事,实际上更为严格一点地说,他是今天我们社会中为数不少的混子代表之一。而“混子”这个词,似乎也已经成为社会领域中相当一部分人的专用符号,于是,见面打招呼都少不了要提到一个“混”字。比如,就说这位永福小哥吧,应该说是近年来“混子界”里涌现出的一个不可多得的“精英人物”了,不仅能混、善混和会混,而且还混出了一定“段位”,是一个混出亚洲混向世界,与国际“混界”接了轨的超级混子。但凡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你根本无法判断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要想鉴别他说话的真伪,就必须要动用甩干机挤干所有的水分之后最多再信他一半,否则能让他给忽悠到太空遨游、去月球拜见嫦娥!

有朋友也许会说:刘子明,你这人也忒不厚道,永福好歹还是你小舅子,你怎么能用这样的词来公开地恶心他?我不妨给您说句实话吧,如果您有一天在马路上能遇到他的话,一旦看到他那种像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劲头,就会觉得我所说的句句是真,因为我已经让我这位妻弟给搞得晕三迷道的彻底找不着北了。

用时下一条比较经典的短信来形容他的“光辉”历程,那是再恰当不过了:

没钱的时候,养猪;

有钱的时候,养狗。

没钱的时候,在家里吃野菜;

有钱的时候,在酒店吃野菜。

没钱的时候,在马路上骑自行车;

有钱的时候,在客厅里骑自行车。

没钱的时候想结婚,

有钱的时候想离婚。

没钱的时候老婆兼秘书,

有钱的时候秘书兼老婆。

没钱的时候假装有钱,

有钱的时候假装没钱。

我和永福——严格地说我和他的姐姐也就是我后来的老婆是从小一起在航校大院里长大的。小时候的永福应该说是我们航校大院里出了名的好孩子,平时少言寡语,学习非常用功,考试成绩很突出,几乎每年都能站在学校的领奖台上去领他的三好学生奖状。如果谁能听说永福在外面滋事生非,那简直就和太阳从西边出来一个样,绝对没有这种可能性!

那时候,我是我们大院里一般大小孩子中的头儿。十四五岁,正是连天都敢戳个窟窿的年龄。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可玩的玩意儿,我们这帮精力过剩的小家伙们,除了上学那点儿事之外,闲得实在没什么事可做,就凑在一起轮流出坏主意。只要谁能想出一个富有创意的馊点子,乌泱泱一大片半大小子像蝗虫一般“嗷嗷”地从大院扫过,上房揭瓦,下河捉鳖无所不为,尽干些让人恨到牙缝里的事。昨天实行“灯火管制”将大院里的路灯用弹弓悉数敲碎——谁打不碎不准回家;今天又“战略转移”把炊事班十几口大肥猪全赶进了学员教室,“哄”地一声四散而去;再不然就翻墙头到地方职工宿舍,像当年的“鬼子进村”一样,把人家摆放在门外的“尿罐”给一一敲碎。总之,在我的带领下,一帮无法无天的家伙到处惹祸,天天惹祸。几乎每一天,保卫部的干事们都会被校领导叫去被骂得狗血喷头颜面尽失。一旦他们走出领导办公室根本不用考虑便会挨家挨户敲开了门,直接把我们一个个从被窝里揪出来。用不着审讯逼供只说请家长来领人,我们便会狗咬狗地乱咬一通,结果一定是你半斤我八两每人屁股后面都有屎。

当我们这帮人毫无尊严地被保卫部的干事们挨着个儿收拾的时候,永福肯定呆在自己的家里,不是抱着一本无线电书在琢磨着装一台矿石收音机,就是在与他父亲——航校的最高首长陆老虎假模假式地下象棋,表现得绝对老实。家长们揪着自己孩子的耳朵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经过陆老虎的门前,陆永福最常听到的一句话便是:“你怎么不学学人家永福?看看人家陆校长的孩子,从来不掺合你们这些坏事!”实际上那些话一半是用来教育自己的孩子,另一半则是用最小的成本贿赂航校大院的最高领导。我想永福听了这些表扬后,心里肯定乐开了花。当然这个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最清楚,这所有的坏点子都是出自陆永福,是他偷看了父亲的几本教材后突发奇想,再故意地说给我听,最终导致了孩子们一次次的“英雄行动”。

后来,这些事永福也在我们的逼迫下偶然参加,可是他从来都是战战兢兢地站在外围替我们站岗放哨,直接参与“作案”的核心成员中从来没有他。和我们相比,他确实是一个好孩子,当我们在家里挨着家长左一顿右一顿“扁豆脚”臭揍的时候,永福正喜滋滋地领受着大家对他的褒奖。

应该说永福是个绝顶聪明的家伙。在他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听说沧口少年宫要举办围棋比赛,无师自通的永福就整天抱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翻腾出来的棋谱一个人瞎琢磨,结果在全区上百名选手中脱颖而出获得了第二名,有幸和一位叫陈什么德的全国围棋冠军对弈,并得到了冠军的认同和调教,令人刮目相看,只是后来没有耐心给放弃了;读初二的时候,他用自己积攒下的零钱从新华书店买了一套《十万个为什么?》,独自一人按照书里的讲解,从大庙山的闲置物资交流会上买来了二极管三极管之类的东西,竟然自己动手装了一台简易的矿石收音机,接上天线地线,能收好几个台的广播。

航校是在海军里影响很大的一个单位,最早建立在抗美援朝的五十年代。伟大领袖在视察海军时,当场挥毫写下了著名的“我们不但要有强大的陆军,还要拥有强大的海军”的题词之后,中央军委开始着手建立航校,从著名的“上甘岭”部队中调来一部分干部战士,组成航校的最早建制。永福他爹我的老岳父陆国鸣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了航校。

说起永福他爹我的老泰山陆国鸣老爷子,那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志愿军内出了名的“陆老虎”,外号叫作“打不死”,这个外号后来还是被他的老首长秦基伟给叫出去的。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他毫不为过,最惊心动魄的两次舔鬼鼻子都是在朝鲜。一次就是在上甘岭某高地,老爷子这个团奉军部命令已经坚守了七天七夜。七天七夜的时间美军动用了飞机和各式炮火轮番向我阵地轰炸,已经把这个高地的海拔消低了两公尺。战场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黄的是联合国军,绿的是志愿军,焦尸的恶臭弥漫了整个阵地。志愿军的后勤预备队都已经死伤过半了,战斗的惨烈程度可以想像。但是,即便如此,该团的团司令部依然存在。